第五節 “過皇差”與鬧“義和團”
大清朝的時候,薊縣城裡經常接待皇帝家去東陵上墳掃墓的隊伍,人們俗稱爲“過皇差”。
提到“過皇差”必須先說說清東陵。
1644年清軍入關,在北京建立都城之後,在京城的東西兩面修建了兩處皇家陵墓。一處在河北省的易縣,俗稱西陵,一處在河北省遵化縣,俗稱東陵。薊縣位於北京與遵化之間,清東陵又位於遵化與薊縣的交界處。因此,薊縣成爲清代皇家去東陵的必經之路。清東陵位於遵化縣馬蘭峪西側,現在馬蘭峪是遵化縣的一個鎮,西面是陵區,陵區內有遵化縣東陵鄉的十幾個村莊。馬蘭峪鎮和東陵鄉都處在一個C形的山環裡,陵墓區就選擇在山環裡邊。陵區(東陵鄉)的東南部是一片地勢比較平坦的大山口,俗稱“龍門口”。龍門口的西南側---也就是在陵區南山最東邊山頭的前面,有一個村莊,就是遵化縣石門鎮。從北京、三河、薊縣、經遵化縣、遷西縣到山海關的公路就從石門鎮穿過。石門鎮東面向北拐進入龍門口,向北直通馬蘭峪鎮裡有一條公路,由龍門口向西北直奔陵區也有一條路,達到陵區內就是大石板路,號稱神路,兩側有石人石馬等裝飾物。
陵區的南側偏西方向的兩個大山(當地人稱爲天字山和牤牛山)之間是一道小山樑,名叫“小喜峰口”。東陵的大院牆(薊縣、遵化是以東陵大院牆爲分界線的)就修建在小山樑的頂部,小喜峰口處有東陵的一個大門。門外薊縣一側的山坡處有一座行宮(乾隆18年修建),一個喇嘛廟(唐朝建的隆福寺,乾隆九年重修改稱爲喇嘛廟),三個守陵軍兵的營房(西營、東營也稱前營、北營也稱後營)。這些古建築早已拆毀,演變成現在的隆福寺村。再往西,也就是在陵區的西南方向是黃花山和大杏山。這兩座山之間的小山樑上也有東陵的大院牆,也是兩縣的分界線。在東陵大牆的外面的薊縣境內有清代的王爺陵,再往西面還有一個太子陵,只是因爲沒受到國家重點保護早就坍塌損壞,面目全非了。在清代陵區內外是沒有普通老百姓居住的村莊和耕種的土地的,只有守衛和維護陵墓的旗人們居住,他們都是吃俸祿(掙工資)的。那時陵區內大片土地都是樹木和荒草,周圍幾座大山的兩側(前後山坡)都是很粗的松樹和柏樹。因爲從清朝選擇此處爲陵墓地區之後,200多年的維護,陵區周圍的山上的松柏樹都已成爲森林。
1911年辛亥革命後,滿清皇帝退位了,這些守衛、保養、維護陵墓的旗人們的俸祿被取消了,人員卻沒人安置,陵墓也未由民國政府的官員來管理。這些旗人們還是居住在原來的地方,國家不給俸祿,他們就靠陵吃陵,先瓜分變賣皇家供奉祭祀用的設施(拆毀無人管理的殿堂、行宮、寺廟等房屋)、金銀器皿等物,後來就砍伐陵區內及山上的林木變賣,俗稱“砍板”(枝杈當柴燒,樹幹砍成板材)。後來把松柏樹林基本都砍光了,纔在陵區內開荒種地,變成了當地的農民。像遵化縣的馬蘭峪鎮和東陵鄉,以及薊縣一側的孫各莊滿族鄉,就是由看守、維護陵墓的旗人居住地演變而來的。因當時陵區的無政府狀態,也使一些外地漢族農民乘機來這裡開荒種地,也在這裡安家落戶了。現在陵區周邊山坡上的松柏樹,都是解放以後栽種的。
據這些守陵旗人們的通俗說法,清代的規矩是:死皇帝走龍門口,活皇帝走喜峰口;死皇帝住陵區內,活皇帝住陵區外。就是說在爲病逝的皇帝送葬(出殯)時,送葬的隊伍要經過遵化縣石門鎮東面的龍門口,進入陵區安葬後,新皇帝及后妃大臣們要在陵區外的馬蘭峪鎮上的行宮、驛館、廟宇及守陵部隊的營房等處居住。而平常每年清明節上墳掃墓時,皇帝和后妃們是從薊縣馬伸橋鎮北面的小喜峰口進入陵區的,上墳的隊伍分別居住在小喜峰口的行宮、喇嘛廟和前營後營的空餘營房處。爲什麼送葬與上墳掃墓選擇的路線不同呢?主要是路程遠近和路況不同的原因。龍門口是從C形山環的缺口處進入山環內,走的都是平地,路面比較寬敞平坦,可以行使較大的車輛。小喜峰口是個小山樑,是比較陡峭的山路,路面較窄,車輛難以通過。馬蘭峪是朝廷任命的守陵大臣的駐地,是守陵部隊的總指揮部和修建、維護陵墓工作的領導機關所在地,守衛着陵區的大門(正門),而小喜峰口只是陵區的一個小便門。但是,距離北京的路程來說,龍門口要遠了五六十里,等於是饒了一個160度的彎進入陵區,而小喜峰口是一條直路。因爲“大行皇帝”(病故的皇帝)的“梓宮”(皇家的棺槨)需要大型車輛運載,所以只能走龍門口。而且送葬隊伍人員多,不僅有新皇帝和后妃們,還要有文武大臣們,需要在馬蘭峪居住。而平時清明節上墳掃墓,是皇帝家自己的事,只有皇帝、后妃及內務府的官員隨從,人員較少,小喜峰口的行宮可以容納。而且皇帝后妃們既可以乘車,也可以坐輦(二人擡着的簡易轎子),上坡路、臺階路都能走。所以,上墳的隊伍走小喜峰口比較方便,既可以節省開支,也可以節省時間。
可是,不論是走龍門口的皇家送葬隊伍,還是走小喜峰口的皇家上墳隊伍,往返途中都要從薊縣城裡經過,這就是所謂的“過皇差”。
過去城裡的老百姓把皇家的隊伍稱爲“皇差”,城裡的獨樂寺、廣福寺、上庵、龍泉庵、西關的天仙宮等地,都是“皇差”午休或者夜宿的處所,獨樂寺東院有專門供皇帝與后妃居住的行宮。
因爲過去的皇帝、皇后、太后、和嬪妃們,所乘坐的所謂“龍車鳳輦”,只是馬拉的木輪車,車上有不到一人高的木製車樓子,俗稱“轎車”。車樓內只能蹲着和坐着,不能站立。車軸上沒有減震設施,雖然裡面鋪墊較厚,坐久了也不舒服。而且那些手持旗羅傘扇、舉着金瓜斧鉞的儀仗隊,持槍垮刀的警衛隊,以及左右侍候的太監、宮女們都是步行的。據說爲了使“皇差”隊伍步伐整齊,隊旁還有個敲梆子的官員,類似現在“嘟、嘟”的吹哨子或喊“一、二、一”的口令,使全隊整齊又威嚴。雖然也有些官員是騎馬或坐轎,總的看速度都不快。從北京到東陵要走好幾天,途中每過十幾公里就要休息,中午要吃飯,晚上要住宿。薊縣境內的白澗、邦均、桃花寺、隆福寺等地,都有“皇差”隊伍休息的寺廟和“行宮”(專門供皇帝皇后們休息的屋子)。
薊縣城裡的獨樂寺旁邊有專門的行宮,供皇帝與后妃們居住,有時皇差隊伍里人很多,不可能都住在行宮裡,城裡的廣福寺、龍泉庵、上庵等幾個大寺廟和西門外的仙女宮,都有多餘的房屋,作爲“驛館”,供“皇差”們吃飯或住宿(縣衙門只是辦公,無接待“皇差”食宿的任務)。
送葬的“皇差”隊伍人數較多,需要接待的寺廟較多,若干年才遇到一次。每年一次的上墳的“皇差”隊伍人員較少,需要接待的寺院也少。
“皇差”隊伍人多需要住宿時,皇帝與后妃住在獨樂寺行宮,皇家的女眷(嬪妃、宮女)們住在上庵、龍泉庵,男性隨從們住廣福寺和仙女宮(俗稱娘娘廟,是道士修行居住的地方)。如果不需住宿只是午休,就在獨樂寺和仙女宮這兩處,因爲這兩處就在國道的旁邊,可以節省時間。
如果上墳的“皇差”隊伍人少,即便需要住宿,獨樂寺和仙女宮這兩處寺廟也可以接待。
總的看,薊縣城裡接待“皇差”次數較多的還是西門裡的獨樂寺和西門外的仙女宮。
另外,有時皇帝還要到薊縣城西北面30裡外的盤山風景區度假,需要從白澗邦均等地經過。所以,白澗邦均的寺院接待“皇差”的機會也比較多。
過去,薊縣流行一種說法:“要當老道在西關,要當和尚去盤山,要當尼姑到白澗”。就是因爲西關的道士、盤山的和尚、白澗的尼姑們,都有較多的機會接待皇帝和娘娘們,所以得到皇家的賞賜和大戶人家捐獻給廟裡的耕地及佃戶比較多,這些出家人都過着豪紳般的生活,這些宮觀寺院裡的“當家人”,因爲能夠與皇帝和皇后們相識,比縣官還牛氣。
每年“過皇差”之前,薊縣的官府就組織民工用所謂“清水潑街、黃土鋪地、碾壓夯實”的方法,把城裡城外的道路修整一遍。因爲過去的街道都是沙土路面,是把碎沙石和黃粘土摻和在一起碾壓夯實的,時間長了會出現車轍、馬蹄窩和浮土,皇差隊伍經過時,難免出現塵土飛揚和車輛顛簸。提前用清水潑街、黃土鋪地,使路面保持平坦和半乾半溼狀態,就可以避免車輛顛簸和塵土飛揚了。
以前過皇差也是薊縣民間的一件大事,許多城外鄉下的人都要趕到城裡來看“熱鬧”。因爲皇帝出行,儀仗隊伍龐大,金瓜斧鉞、旗羅傘扇,場景壯觀。騎馬的,坐車坐轎的,步行的,舉長槍的,挎短刀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這遠比州官、縣官出巡時,坐着八擡大轎,衙役們打着“肅靜”、“迴避”的旗子,鳴鑼開道的排場大多了。
“皇差”經過時,城裡和城外來的的老百姓要像過節一樣,穿上乾淨的衣服,在大街兩旁“跪迎”,並要山呼“萬歲”的口號。所謂“跪迎”,就是讓老百姓頭朝外跪在大街旁邊,不許站起來也不許轉身,當然可以扭頭觀看皇差隊伍的狀況。
可是跪在大街上的老百姓,只能看見那些打着旗羅傘扇、舉着金瓜斧鉞的儀仗隊和持槍垮刀的警衛隊,以及跟在龍車鳳輦旁邊的太監和宮女們,根本看不到皇帝和后妃們。因爲走大路時皇帝和娘娘都坐在龍風車裡,外邊有車簾遮擋,除非皇帝與后妃們撩起車窗簾往外看,否則看不見車裡的人。
出行距離短或者走小路山道臺階路時,皇帝和后妃們要坐輦,也就是敞篷的小轎子。那些在行宮和寺院裡負責接待工作的人員、僧尼和道士們,就能親眼目睹皇帝和后妃們的容顏了。
1969年我聽孫各莊鄉隆福寺村一個80多歲的滿族老頭講,他家是看守小喜峰口隆福寺行宮和喇嘛廟的旗人,小時候見過好幾次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並說慈禧的長相就和他們村某某姑娘差不多。後來我在北京故宮看到了慈禧太后的畫像和照片,還真的就和某某人差不多。
總的看,在清朝末年,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不像康熙皇帝和乾隆皇帝那樣,經常下江南的出京巡視,普通老百姓能見到浩浩蕩蕩的皇帝車駕隊伍的機會,是非常之少的。而薊州地處北京城和東陵的沿途,每年清明節前後都要過“皇差”。這裡的一部分人有機會看到皇帝的龍車鳳輦,一睹龍顏,甚至接受皇帝與后妃娘娘們的召見,這也成爲過去薊州城裡老百姓的一種榮耀了。
再有關於滿清年間的故事,就是鬧“義和團”了。薊縣的老百姓之所以稱爲“鬧”義和團,大概是因爲它在薊縣只是“熱鬧”了一陣子,後來就過去了。
義和團原稱義和拳,是長期流行於山東、直隸(約今河北)等地的許多民間秘密結社中的一種。起初清政府是對它加以查禁,使它難以發展的。甲午戰爭後,德國佔領膠州灣,強劃山東全省爲其勢力範圍;外國教會亦在山東擴展勢力,縱容、包庇不法“教民”(即中國教徒),遇有民教涉訟事件,教會往往出面干預,脅迫地方官偏袒教抑民,作出不公正的判決。因此羣衆對教會積恨成仇,各地自發的反教會暴力鬥爭接踵而起。義和拳成爲反對外國侵略勢力的重要組織形式後,當地傳教士要求清政府對義和拳的“拳匪”嚴加鎮壓。因清政府不甘心接受西方列強的挾制,也想利用國內老百姓的“反夷”力量遏制西方宗教文化在華的發展 。1898年山東義和拳開展反教會鬥爭中,又提出了“扶清滅洋”的口號。1899年,山東巡撫張汝梅的建議改義和拳爲團練,以便由政府控制減少暴力過激行動,並將義和拳改名爲義和團。毓賢繼任山東巡撫後,延續此政策,默許義和團設場練拳,對暴力違法的人才以“匪徒”罪名捉拿懲辦。這個政策,雖然限制了義和團的一些暴力反教會行動,卻有利於義和團的發展。山東各地大刀會、紅拳會以及其他秘密結社的成員和一般羣衆紛紛參加義和團,使其成爲具有廣泛羣衆性的“滅洋”團體。
1900年1月11日(光緒二十五年十二月十一),清政府發佈一道諭旨,命令各省督撫及地方官,在辦理教案時,必須實行區別對待的政策,不能偏袒教會。各國駐北京公使對這道諭旨反應強烈,斷定清政府有意縱容義和團。法、美、德、英等國公使會商後,於1月底發出照會,要求清政府全面鎮壓義和團。3月上旬,他們又脅迫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如果中國不接受要求,各國公使將報請本國政府派軍艦來華,實行武裝干涉。當時中國正面臨被列強瓜分的嚴重危險,因此清政府要利用義和團,聯合民間力量,和西方列強較量。於是就爆發了八國聯軍進攻北京的戰爭。戰爭初起時,清政府徵召山東、直隸的十幾萬義和團到津京地區“勤王滅洋”,清政府也派出大量軍隊保衛京畿。儘管中國的參戰人數數倍於敵(八國聯軍最初二三千人,後來最多三萬人左右),最終還是失敗了,八國聯軍先佔天津,後佔北京,慈禧太后帶着光緒皇帝跑到西安避難。1901年9月清政府與列強簽訂《辛丑條約》,其中規定永遠禁止中國人民成立或參加具有反帝性質的社會團體,義和團運動也就宣告結束了。
義和團用以發動羣衆的手段是設壇傳法,它帶有濃厚的神秘主義色彩,用畫符唸咒、請神附身等“法術”動員羣衆,廣泛宣傳“持符唸咒、神靈附體、刀槍不入”來鼓舞鬥志。他們信奉的神靈除佛、道以外,還有小說、戲曲、民間故事中的神怪和人物。
義和團沒有統一的組織,每個基層單位就是一個壇,每個壇都有自己的名稱。各壇的人數多少、力量強弱不同,但是壇與壇之間都是平級的關係,許多壇聯合行動時,由壇主們臨時推舉總負責人。每個壇義和團的頭領稱爲大師兄、二師兄,應該是正副壇主了。與義和團並列的婦女組織稱爲“紅燈照”,“紅燈照”的壇主是大師姐和二師姐。在與洋毛子作戰時,義和團在前面衝,紅燈照作後勤保障工作。
薊縣的“義和團”與“紅燈照”是在八國聯軍與清政府開戰前夕,由天津那邊傳過來的。他們一起來了十幾個人,在薊縣城裡設壇傳法,領頭的大師兄、二師兄、大師姐、二師姐,還有幾個普通的義和團、紅燈照的成員,多數是楊柳青那邊的人。他們的宣傳方法既有些像打把勢賣藝的江湖人士,又有些像在1966年造反運動開始時,到處大串聯撒傳單搞講演,扇風點火鼓吹造反的紅衛兵。在他們的宣傳鼓動下,城裡的一些男性年輕人蔘加了義和團,可是卻沒有多少女人蔘加“紅燈照”。
義和團的大師兄和二師兄在傳法時,要找一個場地,擺放一張桌子,桌子上邊擺放香爐,燒香祭祀神靈。他們首先進行演講,說“洋毛子”到中國來傳教不信神佛,只信上帝是如何的不好,讓中國的老百姓不要上當受騙,不要加入天主教。還說教堂裡的人有“拍花”的,利用邪術在人的後背上輕輕拍一下,就會使這個人迷迷糊糊的跟着他走。把被拍的人帶到教堂裡面扒心肝挖眼睛,利用中國人的器官去給外國人治病(器官移植)等等,鼓動大家和洋毛子(西洋人)及二毛子(信天主教的中國人)作鬥爭。又說中國的神佛本領大,一定能把洋毛子趕出去。當時,在社會上就流傳着有“拍花的”害人的故事,只是不知道是什麼人乾的。經義和團一宣傳,才知道是教堂裡的洋毛子和二毛子乾的壞事,大家當然都很氣憤。
講演結束後就表演請神附體,這個過程稱爲“上法”。每個參加義和團的人,都要學會“上法”。“上法”開始的時候,有些類似跳大神的巫婆神漢請神靈“上體”,也是先燒香跪拜,嘴裡唸叨一些含糊不清類似咒語的話,然後像發昏又似睡着了,一陣沉寂。時間不大開始活動四肢,做一些奇怪的動作,嘴裡還說某某神來也。如翻筋斗,耍猴拳的自稱“齊天大聖(孫悟空)來也”,笨手笨腳打幾套拳腳的稱“天蓬元帥(豬八戒)來也”,在地面上一伸一曲爬行的自稱“蛇仙附體”,連竄帶蹦的稱“玉兔大仙”附體等等。圍觀的老百姓似信非信,就像看演戲的雜技表演似的,也有人鼓掌和叫好。
另一種表演的是刀槍不入的法術,表演之前先用硃砂筆在黃紙上畫符,之後把這張寫好符咒的紙燒了,把紙灰放進酒(或者水)碗裡,把酒(或者水)喝下去,就可以刀槍不入了。說神靈附體可以刀槍不入,也不是像武術比賽似的在兩人對打過程中來體現。而是由這個喝了符咒酒(或者水)人躺在地上,肚皮上放一根筷子,另外的人用大刀照準肚子一砍,筷子斷了,肚子沒傷,圍觀的老百姓又鼓掌。把花槍(紅纓槍)頂在肚皮上,槍桿(白臘杆)彎曲甚至折斷,肚皮也沒傷。這些和現在的硬氣功表演差不多,只不過硬氣功表演沒有裝神弄鬼的過程。
另外,據來薊縣的義和團員們講,還有一種拳術叫“百步神拳”,每天半夜子時站在十幾米深的井口上,用拳頭朝井口裡猛杵(打擊)一百拳以上。練習接近一百天時候,可以聽見井裡的水被拳頭打擊的聲音。一百天以後,憑拳頭髮出的“神力”,可以將十幾米以下的井水杵的翻花,發出嘩嘩的響聲。練成“百步神拳”的功夫以後,也可以用拳頭的“神力”,把幾丈以外一百步以內的人打倒。他們只是說某某壇的大師兄某某人有這種功力,並沒有人來實際表演。還說天津那邊某某壇的義和團,通過“上法”,掌握了飛行之術,可以在距離地面一丈多高的空中行走。這個壇的幾十名義和團員,全部使用紅纓槍,交戰時,他們可以從高空往下俯衝刺殺敵人,敵人的刀槍卻夠不着他們,拿他們沒辦法。現在一些影視劇中關於那些武功高強的人,用掌風可以掃落樹上的葉子,擊倒對手,利用輕功可以在空中飛馳等功夫,和當年義和團宣傳的相似,大概都是源於這些古代傳說吧。
由於來傳法的義和團把“上法”說的神乎其神,又把洋鬼子說的很壞,薊縣城裡的一些年輕人還真有相信的,就參加了義和團,一起跟着練習武術和“上法”。我們老孟家一個小夥子孟昭義就參加了義和團,他“上法”後,趴在地上蹦,說是“兔子大仙”附體,當時家裡人都認爲是真的。
過去薊縣城裡沒有洋教堂,也沒有信教的(距縣城十里之外的敦莊子有天主教堂,我也不知是何時修建的,過去薊縣有些村莊的老百姓信奉天主教,也不知是何時發展起來的),城裡邊沒有義和團的打擊目標。所以,也沒聽說義和團在薊縣搞了什麼暴力的活動。
他們在薊縣發展了一部分力量之後,聽說八國聯軍要從天津租界地出發進攻北京,山東省河北省所有的義和團和紅燈照隊伍全集合到天津北京中間地帶,要和洋鬼子決戰。於是薊縣的義和團就到天津去和洋鬼子打仗去了。
過了一段時間,孟昭義等在薊縣參加義和團的人就從天津跑回來了。聽他們說,剛去天津時還可以,八國聯軍人數較少,義和團打了幾次勝仗。後來八國聯軍的兵力增加了,雖然義和團有十幾萬人,比八國聯軍要多好幾倍。可是,由於平時只是練習拳術和武術,使用的武器都是大刀長矛,連弓箭手都沒有。只適合面對面的拼殺。和洋人交戰時多數人有勁使不上。因爲受地形地物限制,義和團無法把洋鬼子包圍在一個小圈圈裡圍而殲之,而是像江水後浪推前浪一樣往前涌。洋鬼子在距離很遠的地方開槍開炮,往前衝的義和團光去捱打的,卻打不着人家。真正能夠踏着同伴的屍體衝到洋毛子面前,使用大刀長矛砍殺敵人的義和團是少數。當然,洋鬼子的炮彈子彈也有耗盡的時候,前仆後繼的義和團也可以和洋鬼子短兵相接,也打過勝仗。但是總的說,義和團的大刀長矛不如洋槍洋炮。後來八國聯軍又增加兵力,義和團結果還是敗了。不知什麼原因,中國的神靈也怕洋槍洋炮,槍炮聲一響,“上法”就不靈了,“刀槍不入”“百步神拳”的法術都不靈了,那些會空中飛行的義和團也飛不起來了。義和團死了不少人,薊縣去的這些義和團的新成員還沒到陣前去打仗,後來就隨着撤退跑回家來了。也有的人說,是義和團在打仗時犯地名了,因爲交戰的地方叫“楊村”和“落垡”,乃“洋存”、“落法”之意也,義和團還能不敗嗎?後來又聽說北京城也被八國聯軍佔領了,皇帝和慈禧太后都跑了。再以後就是簽訂《辛丑條約》,大清朝給洋人割地賠款了,轟轟烈烈的義和團運動也就“鬧”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