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秀帶着我走進了別墅正廳。視野裡的光線由燦爛歸爲明淨,在這個瞬間,我依然看到正面那張寬背沙發上坐着的那位熊腰虎背的中年人,他帶給人最深刻的印象是他嘴脣上方的那橫濃密、倔強的短髭,它凝結起了他整個人沉凝宏遠的氣勢,並在表象程度上就給人以絕對強者的印象。
在他的右邊,我看到了久違的雲綰,她正含笑看着我;而他的右邊則坐着另一位****--她的年紀看上去要比雲綰大上七八歲,給人印象深刻的是她額角的一顆小黑痣,畫龍點睛般地襯托出了她的雍華。
見到眼前這幕情景,儘管在玉秀含糊其詞的情況下,我依然可以想到正面而坐的那位中年人就是商場上的不世豪雄匡龍,也就是玉秀的父親。至於那位陌生的****,可能是匡龍三位夫人中除了雲綰之外的另一位。
匡龍微微擡了擡手,示意我在對面坐下。我還沒來得及做什麼表示,玉秀已經拉着我坐下了。在這一刻,我的心開始撲通撲通地狂跳起來。俗話說,醜媳婦總要見公婆。但是,玉秀給我這麼一個突然襲擊,而且到了門前還不讓我有個心理準備,委實讓我「脆弱」的心臟經歷了一次大考驗。
我感覺自己的手不知道怎麼放,頭也不知道該擡起還是該低下,總之覺得渾身不對勁。不過,最終我還是選擇了擡起頭。在這一瞬間,我看到了匡龍的虎目,那雙深沉的眼睛突然變得如利刃一般的精亮,簡直似乎要爆起光芒一般。與此同時,我感覺到精神的巨大壓力--這種壓力竟然來自他的目光。不過,這種壓力維持的時間僅僅是一瞬--在我無意反抗的情況下,我的思能開始對這種壓力進行自衛式的反擊,於是我的目光立刻變得如清潭一般的清澈見底,而心靈也在思能的運轉下進入了一種絕對平靜的狀態。於是,匡龍的目光對我形成的壓力再也不復存在。--這個奇妙的對視過程總共持續了不到十秒。
匡龍收回目光,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仰天大笑道:「好!--」
在匡龍的笑聲裡,那位我不認識的雍華美婦笑道:「看你笑的這個樣子,見到沈浩比見到自己女兒還高興。」
玉秀適時在一邊故意大聲嘀咕道:「誰希罕他笑。」
我則忙對雍華美婦道:「您叫我小浩就可以了。」
雍華美婦含笑點了點頭。而匡龍聽了玉秀的話也不生氣,反而調侃道:「看來我們今天不該來,打擾了他們小兩口的好事,大小姐不滿得很呢。」
雲綰接道:「大小姐原本計劃等沈浩一到,就一同去買衣服,現在被你這麼一攪和,什麼計劃都泡湯了。她當然生氣啦!」
「綰姨!」玉秀跺腳道,「你說過不說出來的。」
雲綰莞爾一笑道:「我是說給沈浩聽的。你看,沈浩多感動!」--我哪是感動?分明是慶幸。想到上次跟玉秀買衣服的經過,到今天我還感覺心臟「痙攣」得厲害。如果她再搞一次類似「內衣事件」的事情,我的心臟鐵定受不了。
「如果我今天不來,你打算什麼時候帶沈浩回家見我?」匡龍忽然傾身問玉秀道。
玉秀嘟了嘟櫻脣道:「我沒打算帶他去見你。」
「我們的關係惡化到這種地步了嗎?這是你私下的打算吧?!沈浩一定不會同意。」
「老公永遠和我站在同一陣線。不信你問他。」玉秀轉過臉來,對我施了一個勾魂奪魄的眼神,與此同時,背地裡伸出一隻手掐在我的腰肌上,似乎只要我稍有違言,就要狠下「毒手」。
「沈浩,你同意玉秀的做法?」問話的不是匡龍,而是那位雍華美婦,匡龍則沉默地坐着,目光在玉秀的手和我的腰接觸部位徘徊,並露出一個饒有興趣的表情。
「我--」這個字在我的舌尖上拖長了好久,正當我無奈地要供出事實並準備承受玉秀狠狠地一掐的時候。匡龍忽然笑了。
玉秀做賊心虛,嬌嗔道:「笑什麼?」
匡龍忽然故作神秘地問道:「乖女兒,你這一招跟誰學的?」
「哪一招?什麼招?」玉秀挺會裝傻。
匡龍又是一笑,也不說破,反而以鼓勵的口吻道:「這種招數威脅性不大,男人通常都是皮堅肉厚,如果想學更好的招數,改天回家我讓雅真教你。」
玉秀也夠傻的,竟然信以爲真,眨了眨眼睛問道:「真姨有那麼厲害嗎?我以前怎麼沒聽說?」
「既然你不信,那就算了。」匡龍抱臂閉目,一付不愁玉秀不上鉤的樣子。
玉秀遲疑了一下,終於忍不住問道:「你不會騙我吧?」
「爸爸什麼時候騙過你?」
「什麼時候?從生下我開始,總共騙了一千六百二十七次,足夠將你升級爲大騙子。」
匡龍臉色一變,忙傾身強調道:「那是以前的事,總之,這一次我絕不騙你。」
「這句話也已經說過一百三十四次了。」
匡龍一愕,忙問:「有這麼多嗎?」
玉秀沒好氣地道:「我沒興趣騙你。」
這對父女在一個不恰當的時候算起了陳年舊帳,而我坐在一邊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怎麼也想不通,剛纔還一付商場豪雄風範的匡龍一遇到玉秀,就像變成了羅嗦的老太婆一樣,在那裡討價還價--豪雄風範眨眼之間蕩然無存。坐在對面的雲綰和那位雍華美婦也一臉無奈地看着這一切,從她們的眼神中,我可以看出,她們已經不止一次看到這種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