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初見東溟下

二十三、初見東溟(下)

這客店裡難道也有云無涯派來的人?兩人各自尋思。但入店之時並無可疑之處,那麼,這下毒之人是先他們而至還是後他們而至?

“二公子如何打算?”蘭七碧眸轉向明二。

明二掃一眼客房,道:“既來之,則安之。”看看外邊,天已全黑了,走了一天的路,也有些疲累,不如暫在此休息,反正水來土淹兵來將擋。於是明二公子移步屏風後的牀鋪,準備睡覺。

“啊哈……”蘭七打着哈欠也往牀鋪走去,“既然這樣,那就睡覺吧。”

牀前,兩人碰頭,止步,對視。

一張牀。

兩個人。

一牀被子。

兩個對頭。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蘭七驀地閃跳上牀,這叫先下手爲強。

明二公子本着世家子弟風範兼好男不與女斗的寬大胸懷,打算外邊椅上打坐一夜將就着算了的。可是蘭七若肯安安靜靜的睡下也就不叫蘭七了,不刺激打擊一下對頭心裡怎麼會舒服。

“二公子,這牀鋪甚寬,你我兩人共睡也是可以的。”蘭七踢掉鞋,懶懶的倚在牀頭,碧眸微微斂着,似笑非笑的瞅着明二,“當然,若是二公子意志不堅,怕把持不住,那就還是睡地板好了。”

以蘭七對明二的瞭解,她這話也就讓二公子暗中咬咬牙,面上卻還要維持他一貫的謫仙風範,最多也就是無奈笑笑,然後走開。

只不過今日卻是失算了。

只見明二公子綻顏一笑,絕對的仙風道骨春花爛漫,儀態從容的走近牀邊,優雅的擡手,然後就那麼一推,蘭七便被推滾到牀裡。

“既然七少這麼大方,那明二就卻之不恭了,你我江湖兒女,不拘這些小節,況且你我此刻是夫妻,睡一牀也不引人懷疑。”明二公子溫文爾雅的道。脫掉鞋,伸手取過被子一抖,然後就這麼和衣睡下,當然,二公子還很君子的留了一半被子給蘭七的。

蘭七是什麼人?從來只有她嚇倒別人,哪裡輪得到別人來嚇她的。所以,剎那怔愣過後,她碧眸流轉,嬌笑盈盈,緩緩俯首偎近二公子,甜蜜的吐着語:“夫君,你怎的老是‘七少七少’的叫得這麼見外呢,我們明明是夫妻嘛。”

對於吹拂在耳邊的那輕輕淡淡的氣息明二公子不爲所動,只是擡手擋住蘭七越靠越近的臉,柔聲道:“娘子,是爲夫的錯。你看此刻天黑人累,我們就此安歇可好?”

“不嘛。”蘭七閃電擡手狠狠扣住頰邊那隻手的脈門,口裡的話卻是越發的柔情蜜意,“夫君,你我新婚燕爾,你怎的對奴家如此冷淡呢。”

“娘子錯矣。娘子姿容絕世,待我又一片真心,爲夫豈捨得。”明二公子臉色不變,右手緩緩落向蘭七頸前,似要爲她解衣,指風卻射向咽喉。

蘭七玉扇一擋,順勢又一切,道:“唉喲喲,夫君你怎的忘了秋家橫波小姐嗎?”

明二右手一躲避開玉扇,順勢屈指一彈,彈開蘭七扣住他左手的手,道:“娘子不也忘了寧家寧朗嗎?”

哼!兩人暗自冷哼一聲,不再說話,手中招數卻是越使越快,小小牀鋪上只見四手翻飛,拍、擊、扣、抓、點、戳,無不用上,皆是精妙至極的招數,但彼此也默契的只動招數,不動功力,否則這牀鋪早就塌了。

鬥了半晌,蘭七忽地全身一抖,手下慢了那麼片刻,眼見即要被明二指尖點中,她瞬即玉扇一翻,一股勁風將明二掃開,明二不防她突然用上內力,頓時身形不穩往後倒去,百忙中手一勾扯住了蘭七,打算着要摔也要一起摔。蘭七被他一扯,身子前傾,當下腰身一旋,極力往牀裡翻進,而明二被她一帶,身子旋了個半圈,摔進了牀裡,悶悶的該是摔在了棉被裡,而身上一瞬間壓上一個身子,軟軟的卻冰涼的,那是蘭七。

身上了壓力很快便去了,明二推開棉被坐起身來,皺起眉頭,看着蘭七。

wωω▲ TTKдN▲ ℃o

蘭七碧眸斜睨着他,微微喘息,一副略有倦意的庸懶媚態,是人皆動心。

“你不累我累,你不睡我睡。”明二公子丟下一句後便不再理會蘭七,重將被子一抖,躺下,睡覺,這次是睡在牀裡了。

蘭七看一眼閤眼安睡的明二,又凝神細聽房外動靜,然後再打個哈欠,一掀被子,躺下,睡覺。

所謂禮法,碧妖的腦子中從來不存在的東西,而予謫仙,他有上百種在情在理的說辭。

兩人是希望能睡一個好覺的。

可是半夜裡,冷刀利劍暗器毒煙全向你招呼時,再怎麼能睡的人也睡不着了,所以明二、蘭七隻得跳窗而逃,而身後還帶着許多的尾巴,冷不叮的便有一把帶毒的暗器襲來。

只不過這天下能追到明二、蘭七的人實在不多,所以很快的那些尾巴便跟不上了,兩人運足輕功又飛馳了半個時辰確定徹底擺脫了那些討厭的尾巴後才停下,然後發現身處在一處荒山。

平緩氣息後,蘭七便盯着明二,道:“艾無影的輕功被評爲江湖第一,可此刻看來,這第一的名頭該給二公子纔是。”剛纔她使足了全力,卻總落後明二四步之遠,可見輕功一途她是稍遜他了。

“找個地方過夜吧。”明二擡頭看看天色離天亮還有兩三個時辰呢,此時已是初冬之季,白日裡有陽光氣溫還算暖和,但夜裡卻寒意浸骨。

“嗯。”蘭七應道,身子又是一顫,似不勝寒意。

明二看她一眼,蘭七泰然自若。

兩人尋了個山洞,又順手摺了些枯木,生起火堆,火光燃起,帶來了暖意,同時也照亮了山洞,照見了蘭七此刻的模樣,臉色蒼白脣色烏青,就連身子都微微顫抖着,似被凍壞了。

明二凝眸看着她,道:“以你的武功,剛纔那些人應該傷不到你纔是。”

蘭七靠近火堆,搓搓手,道:“這麼冷的天,我一個弱女子在寒風裡吹了半天,當然冷。”

明二眉一挑,“你這話和寧朗說說還差不多,憑你我的功力,冰天雪地也不至這模樣。”目光一溜蘭七的手,那指尖也透着青,“你這是……中毒了?”

“二公子眼光這麼利,看來對毒甚有研究呀。”蘭七滿不在乎的笑笑,算是承認了,反正瞞也瞞不住的。

明二走近火邊坐下,道:“說來這還有賴於你呢。當年英山上你那一手,毒得我七竅流血差點喪命,那時就覺得光是武功高功力深還不夠,所以回家後又翻了翻醫書毒經。”

“呵……假仙你總算承認當年的卑鄙行徑了。”蘭七笑一聲,“你當年那一手震傷我心脈還沒找你算帳呢,此刻雖中了小小毒,但要殺你……”碧眸睨嚮明二,脣角倨傲的彎起,“死前還是做得到的。”語氣輕輕鬆鬆的似是笑謔,可那雙碧眸裡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

明二依是淡雅一笑,只是那雙空濛的眸子裡涼涼的帶出那麼一絲絲幸災樂禍,“向來是你暗算他人,這次……看來那冰珠子好看是好看,卻不怎麼好玩。”

“哼!”蘭七哼一聲,還要再說,忽地全身一顫,只覺得胸口那團寒意似要衝開阻攔散向四肢百駭,當下收聲,盤膝運功。

明二撥撥火堆,讓火燃得更旺一點,緋紅的火光裡,對面蘭七那張蒼白的臉便看得清清楚楚,額頭上密密佈滿汗珠,足見其此刻全副精力都用於逼毒之上,若此刻出手……猛然,一絲血線從蘭七脣角溢出,那張臉頓時煞白煞白的,身子一顫,嘴一張,一口鮮血吐出,洞中剎時散開一層極薄的霧氣……那是———寒氣!

剎時,明二出手了,雙指一併,疾點蘭七頭頂,又迅速點向雙肩、背部,最後左掌拍向背心,右掌按上胸口,內力運轉,順着手掌傳入。

過得半晌,蘭七終於睜眼,臉色依然蒼白,看看明二依按在她胸前背後的手掌,碧眸中涌動一點光芒,脣角微彎,道:“二公子,你我這算肌膚相親了,不過你放心,我會娶了你負責的。”說完眼一閉,身子一軟,正倒在明二的臂彎裡。

“到這時一張嘴都不肯安份。”

明二看着臂彎裡昏過去的人搖搖頭,然後收功撤掌,扶住她,指尖搭上她的手腕,確認暫時穩妥了,當下放開她,起身,卻略覺四肢發軟,想來剛纔耗功不少。至於爲什麼沒出手相害,反是出手相救,明二公子心裡的理由是:東溟強敵當前,此刻不是時候。當然,心底裡一個小小聲音弱弱叫嚷着那麼一點點不確定與懷疑也是有的。

既然累了,那還是休息下罷,況且洞外他順手擺了個小陣,那些尾巴便是追來想要進洞也是不可能的。當下從包袱裡取出一張虎皮毛毯鋪在火堆邊,打算稍稍睡下,眼角瞟到一旁地上昏睡中還在微微打着寒顫的蘭七,腦子裡鬥爭了半天,最後還是將之提上毛毯,自己在一旁躺下,再取了件狐裘當被蓋下。

和碧妖講禮法名節,反只會被她嗤笑。

許是累了,許是放心了,片刻後,便沉入夢鄉。

早上,明二先醒來。

睜開眼,火堆裡餘柴未盡,還留着小火,洞外陽光斜斜射進,山洞裡一目瞭然。

看到毛毯一角獨自蜷宿一團的蘭七,明二一怔。

人畏冷之時,幾乎本能的會偎近熱源。昨夜考慮到她體內的寒氣,所以躺下時他挨着她算是借她一點體溫,而且讓她靠着火堆,可她……沒有挨着他,更沒有偎近火堆,反遠離溫熱。寒氣未盡,該是極冷,可是,似乎,夢中,她也沒有,人那種尋找、靠近溫暖的本能。

看着抱着雙臂蜷成一團此刻再也談不上什麼風流瀟灑妖異邪魅的蘭七,明二空濛的眸子中閃現深思。

起身,走出洞外,陽光刺得眼有剎那的疼痛。

等明二提着一隻野兔和裝滿山泉的水囊走回山洞時,蘭七已醒來,正閉目運功調息,氣色已恢復正常。

聽得明二進洞的聲響,蘭七睜眼。

“如何?”明二問道。

“算是暫時壓制住了。”蘭七伸伸懶腰。

“你中的寒毒似乎極不簡單,連我們明家的‘無間指’都無法逼出它。”明二將野兔拋給蘭七,順手放下水囊。

“我用‘佛心丹’都無法解毒時便知道了,而且還喝了‘黃泉水’打算以毒攻毒的,不過也不見效。”蘭七掂掂手中清理乾淨的野兔,看來荒島幾日讓二公子學到不少東西。

黃泉水?正將乾柴架上火堆的明二手下一頓,然後繼續架柴。那是被列爲江湖第三的劇毒,連對自己也如此做絕嗎?

火又旺起來,蘭七早已將調料從包袱裡取出,將野兔架上火堆,一邊道:“聽聞百多年前號稱‘天人’的玉家有一門絕學叫‘無間之劍’,你們明家竟有‘無間指’,名字這麼像,真是巧得很呢。”

明二撿起地上的狐裘毛毯,彈了彈灰塵,然後折起。“‘無間之劍’早已絕跡江湖百多年,想不到竟還有人知道。”

“這江湖,我不知道的事少。”蘭七回頭看他一眼,別有深意。

明二將狐裘毛毯收回包袱,沉吟了片刻,才道:“明家的‘無間指’就是從玉家的‘無間之劍’化出。”

“果然。”蘭七一邊將調料灑上野兔,洞裡香氣瀰漫,“只是你們明家怎的會知曉玉家的‘無間之劍’?”

“那也要從百多年前說起。”明二收好了狐裘,開始整理冠發,一邊道,“聽說在前朝之時,明家有位祖先向當時被稱爲‘東朝第一美人’的華國純然公主求親,但在求親大會上敗了下來,似乎因爲輕功不能至絕頂之境所至,於是這位祖先返家潛心修武,也因爲他,明家的輕功‘青萍渡水’才能更上一層樓。”明二說着微微一頓,這些話算是回答了昨日蘭七關於明家輕功的疑問。

“哦?”蘭七翻轉着野兔,“然後呢?”

明二從包袱裡掏出兩隻玉碗,取過水囊,將清水倒滿,還餘半囊。

“這位祖先潛心修煉了十年,自問有所成,武林該是少有敵手,所以離家遊歷江湖。有一日,他在一座大山裡迷了路,正絕望時忽聞有琵琶之音,於是他循着樂音走出了迷境,然後他在一座草廬前看到了一位彈琵琶的姑娘,那位姑娘清美絕世所彈之曲有如仙樂,他以爲他到了天上見着了仙子。”

“呵,你這位祖先豔福可真不淺,該不會又對這位仙子一見鍾情吧?”蘭七笑謔道。

“鍾未鍾情這可就不得而知了。”明二也一笑,“那位仙子對祖先說,她有一本書,若不能傳世她會愧對寫書之人,既然有緣至此,便以之相贈,但盼人世莫忘玉家。於是祖先就帶着那本書回到了明家。”

“看來你這祖先不只是豔福不淺了,連天人玉家的絕世技藝都能得到,那該是幾世才修得的福緣。”蘭七將手中野兔拋給明二,“熟了。”說罷取過水囊,就着那半囊水洗漱了。

“只可惜書中所記明家百多年都無人能參透,窮數代之力,也只是從中化出一門指法。”明二雙指一併,隔空一劃,野兔便一分爲二。

“百多年無人蔘透我信,但我不信你沒參透,否則那一日雲無涯肩上的劍傷如何來的。”蘭七走過來,剛洗過臉,水珠猶在,瑩瑩沾在臉上,眉眼清澄,玉面朱脣,仿似沾着晨露的白生生的花兒。

明二眸一垂,將一半野兔拋給蘭七,微彎脣,莫名的想笑。

蘭七接過野兔,張嘴便咬下一大口,咀嚼有聲,吃得津津有味,反之,明二公子則斯文雅緻多了,吃不聞聲,舉止得宜。

“假,假,假!”蘭七邊吃邊瞅着明二連連道着三個“假”。

明二公子沉默是金。

蘭七把明二從上至下打量了一翻,眼光極是不屑的,“二公子,你看你明明虛僞、陰險、狡詐,小心眼,而且若無人給你飯吃就會餓死,簡直百無一用,偏偏在他人面前一派仁義、寬容、謙和、溫雅,而且還讓人人都以爲你聰明博學無所不能,你這樣裝着累不累呀?”

明二一直把兔肉吃完了,纔開口道:“那日在梨花冢曾問過寧朗,是信人性本善還是信人性本惡。”

“哦?”蘭七吐出一根骨頭,“我想,二公子應與我信的該是一樣的。”

明二看向蘭七,笑得溫文親切,“人性本惡。”

“人性,本就醜惡,只自欺欺人者才冠冕堂皇曰‘人性本善’。”蘭七極不屑的又吐出一根骨頭。

“這不就結了。”明二用水囊裡的水洗了洗手。

“嗯?怎麼說?”蘭七嚥下最後一塊兔肉,也洗了一把手。

明二甩幹手,端正坐下,看着望着他的蘭七,不由笑笑,反正不急着趕路,閒聊片刻也不錯。當下道:“既是人性本惡,那這世上又如何會有聖人、君子、大俠、善人?那古往今來的人又有誰不虛僞?”

蘭七挑挑眉頭,靜待他說下去。

“人總說赤子童心天真無邪,可若真是如此,那怎的有些父母良善兒女卻惡?”明二空濛的眸子中迷霧緩緩褪去,“而人出生後,多受道德禮教所教化,要修身有德遵法守禮,要向善存仁有情有義。可那些稚兒爲何還會用騙用哄的手段來達成目的,那些稍大的也會恃強凌弱,愛搶奪漂亮華美之物,簡陋醜怪的總是棄之一旁?人總是說小孩子不懂事纔會如此,可那纔是人初的本性,完完全全不掩蓋的暴露於外的本性,所以人性本惡。而那所謂的道德禮教仁義本就是教唆世人虛假僞善的東西。”

蘭七有些驚異的看着明二,可明二空濛濛的眸子望着洞口,似是思考,又似茫然,可說出的話卻是清楚無比。

“當稚兒被那些道德禮教養長,便知道掩藏自己的本性了,披上一層仁善正義之衣,將所有的醜所有的惡全部遮起來,也控制着自己的言行,違背自己心底真正的意願,去做着人人所謂的好人、善人、俠者,去做所謂的正事、善事、義舉、大業,然後得到衣食、得到名聲,得到地位,得到榮華,越虛僞越是掩蓋自己慾望的人得到的一切越多越好。”明二的眸子中褪去輕霧,清清楚楚的瞳仁,綻着冰冰冷冷的光,“你看寧朗他是衆口一致的好人君子吧,可是他心裡明明喜歡你不得了,明明想要你,可是他卻不敢。他爲什麼不敢,因爲道德因爲禮教因爲很多很多的原因,所以他不敢,所以他掩藏自己真正的心意,做着你的朋友不似朋友親人不似親人的人,而他將來,他很可能會成爲人人尊敬的大俠,他還有可能娶到全武林都不敢乞及的‘碧妖’。”

提起寧朗,蘭七心中打了個突。

“這世上真正不虛假的人倒是隨教那些稟着‘隨心所欲’而行的大惡人,他們從不掩藏自己的醜惡與慾望,喜歡什麼便用盡自己一切能有的手段去得到。便是‘白風黑息’那樣的人不一樣也有掩藏自己真性的時候?他們被天下被全武林視爲神、尊爲聖,可你能說他們做所有的事都不曾違背自己的心意?無論對人對事,總有許許多多的違背意願而做的。喜歡的人是朋友所喜,便故作大方忍痛割愛;喜歡名聲、高位、權利可人人說那是過眼煙雲,於是便壓抑慾望美其名曰淡泊名志;喜歡金錢可人人說那是銅臭那是庸俗貪婪,所以散盡千金搏高潔雅名;明明怕痛怕死可人人說那是英雄,於是殺人、被殺……然後,這世上便出現了許多的令人景仰的君子、高士、雅人、大俠、英雄。”

明二緩緩綻開一抹笑,冰冷蒼涼,如荒原大漠。

“你看,所有的人不都是掩藏、壓抑着自己的真性而活着嗎?大俠、君子都如此,又況乎我?”移眸看着蘭七,“所以說,做人累。”

與那雙無溫無情無緒的眸子對視片刻,蘭七緩緩綻開一抹笑,一樣的冰冷無溫,碧眸裡妖邪盡去,一樣的冰冷無情。“你這番言論估計滿江湖也就我會認可。只是……”玩味的瞅着明二,“我如此認爲情有可原,可明家捧在掌心的二公子爲何會有如此心境?生養出你這樣假仙的明家又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明二的笑慢慢消去,沉默,洞中只餘柴火燃燒之聲。

蘭七靜靜的等待。

很久後,二公子淡淡吐出兩字:“戲園。”

“戲園?”蘭七一邊眉頭挑起。

“對,戲園。”明二冰涼的眸子重又空濛幽遠,“戲園便是唱戲的地方,裡面的戲一出一出的多着呢。”

“戲園。”蘭七平靜的重複。

“手足相殘,父子爭位,妻妾爭寵,僕大辱主,*通姦,背叛拋棄,小人謀財,買兇殺人,下毒暗算,古井沉屍,孝子哭冤,兇殘報復……等等人世間但凡你能想到的戲碼,那兒應有盡有,生生不息,推陳出新,讓你永遠也看不完,永遠也看不倦,那實是一個有趣極了的地方。”明二臉上甚至泛起一個輕渺的淡笑。

“原來……”

明二緩緩轉眸看她。

蘭七碧眸如水,卻有些恍然,沉默了半晌,才輕輕吐出:“原來都如此。”

明二眸光微閃,卻是不語,靜靜的看她。雖不曾有說過,只是相遇以來種種在目,其經歷過什麼不言而喻。片刻後,輕輕的似有些嘆息的開口:“你我是一樣的人,不信仁善,不信俠義。”空濛的眸子中又聚重重迷霧,再不透一絲一毫真實,“我們只信自己。”所以我們纔可對着彼此說真話,因爲這世上或只有彼此才能看清對方,也因此我們此刻無需虛僞。

“是的。”蘭七脣角勾起一個譏誚的笑,卻又藏着深深的幽嘆。“我們都是隻有自己的人,都是孤身一人。”我們都是冷血無情之人。可是……那個孩子他信,他信仁善,他信俠義,他信邪不勝正,他信所有的人所有的話。在這虛僞醜陋的人世,寧朗,你心中的善與義能堅持多久呢?

洞中忽然間變得格外的安靜,兩人一時間都再說話,這一刻暫休滿心的算計,因爲這一刻的真實與……靠近。

半晌後,明二起身,“無論是戲園還是地獄,此刻都在你我掌中,而東溟島……”

“也該踏於腳下。”蘭七起身悠悠接道。

“你覺得雲無涯此刻以爲你我最想做的事是什麼?”明二側首看她。

蘭七碧眸一彎,笑得甜蜜又邪魅,“他嘛……可憐他太不瞭解你我了。”

“所以我們現在去做一些他以爲、也希望你我做的事罷。”明二公子綻開謫仙的淡雅笑容。

“那走吧。”蘭七率先出洞。

下載17K客戶端,《蘭因·璧月》最新章節無廣告純淨閱讀。

17K客戶端專享,簽到即送VIP,免費讀全站。

六何謂正邪上十九揚帆滄海上十三棠棣之華下八花影扶疏奪天韻下九齊上英山下二十四同生共死下二十七日隱黎明上二十三初見東溟下二十五夢裡依稀痛上十六梨花冢下九齊上英山中十二熾日神話下十三棠棣之華中十四夢中驚心上二十九誓約豈輕言上十九揚帆滄海下番外三殊途同歸十一英山爭妍上十五梨花冢中一初逢江霞綺如錦下番外一影盜七折釵之趣上二十五夢裡依稀痛下十五離芳豔色下二十八鳳衣輕系生死結上九齊上英山下十二熾日神話上二十六彼岸花開歸如夢上十九揚帆滄海下三長天盛會上四天生對手上十四夢中驚心中番外五華音三十雛鳳初啼上三十二相忘與相念上七折釵之趣中二十二金玉共敗絮上九齊上英山上二十一風雨來襲上九齊上英山中八花影扶疏奪天韻上五秋水橫波天無色下十守令宮主中二十九誓約豈輕言下二十六彼岸花開歸如夢上二十二金玉共敗絮下二十八鳳衣輕系生死結上十五梨花冢中二十一風雨來襲上十二熾日神話下十守令宮主中二十妖魂無情上二十四同生共死上十四夢中驚心中七折釵之趣上十二熾日神話上四天生對手中一初逢江霞綺如錦下二十五夢裡依稀痛上二十九誓約豈輕言下十七佳色無雙上十九揚帆滄海下尾聲七折釵之趣下一初逢江霞綺如錦上十五離芳豔色中三十雛鳳初啼上二十五夢裡依稀痛下三十二相忘與相念下十一英山爭妍中十二熾日神話中九齊上英山上三長天盛會上二十三初見東溟下三十雛鳳初啼上十三棠棣之華中十五離芳豔色上十八一樹碧無情下十守令宮主上十守令宮主上二十妖魂無情上三十一還問璧月敘蘭因上八花影扶疏奪天韻中六何謂正邪中十守令宮主上十守令宮主上七折釵之趣上十一英山爭妍中四天生對手下十三棠棣之華上十五離芳豔色上十九揚帆滄海上四天生對手上五秋水橫波天無色上十四夢中驚心上二有子若青蓮上引子三長天盛會中番外三殊途同歸十二熾日神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