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齊上英山中

九、齊上英山(中)

蘭暐此刻方敢肯定這份驚喜,深深一禮,“多謝七少成全。”

“無需謝。”蘭七擺擺手不甚在意,“本少從不做善事,這不過是你效力的報酬。”

蘭暐心裡感激,卻也不再多言。

“明日……”蘭七再次開口。

“七少吩咐的已一切準備。”蘭暐接口道。

“不。”蘭七搖頭。

蘭暐疑惑的看着他。

“暫不要動。”蘭七碧眸中轉動,“本少另有打算。”

“那……”蘭暐雖心存疑團但也不敢多問。

“等本少下山後再說。”蘭七緩緩搖開玉扇,嘴角銜着一絲極詭異的笑,“本少這次遇到了很有趣的對手,可要好好陪他玩玩。”

“蘭暐遵七少吩咐。”

“嗯,沒什麼事了,你下去吧。”蘭七擺擺手。

“是。”蘭暐退下。

蘭暐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然後整座宅院都一片靜悄悄的,房中蘭七指尖勾劃着玉扇邊兒,燈光下,碧眸中幽光閃爍,如子夜之下的大海,很美卻又帶着莫測的險。

“英山麼……應該很精彩,呵呵……”自語與輕笑聲在夜裡悄悄的散去。

城西的某處大院卻是燈火通明的熱鬧。

一桌豐盛的酒席,屋內環繞着侍候的僕人,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位面貌平凡氣質端莊的少婦,坐在客位上的卻是那俊雅出塵的明二公子。

“這些酒菜是特地爲二弟準備的,可還喜歡?”少婦爲明二斟滿一杯酒。

“多謝大姐。”明二優雅道謝。

“自家人還這麼客氣。”明家大小姐明悅慈嗔怪的看一眼明二。

明二笑笑,“大姐這一向可好?”

“還不錯。”明悅慈放下酒壺,擡手拈起筷子替明二佈菜,“姐姐有你這樣一個弟弟,謝家只差沒將我當菩薩供起來。”

“那就好。”明二端起杯吮一口酒。

明悅慈擡眸看着他,慢慢道:“知道我很好算是徹底甩下一個包袱吧?”

明二聞言擡眸看她,一臉的不解。

明悅慈淡淡一笑,“我只是很慶幸我和你同一個娘生出來,慶幸娘死前肯爲我求你一個承諾,所以我纔有今日之福。”

明二訝異的挑起墨黑的長眉,“大姐怎有此話?你我一母所生,小弟我當然要護你。”

明悅慈搖搖頭,瞅着明二似笑似嘆,“華嚴,你是這世上最無情的人。”

明二有些無奈的看着胞姐,“大姐這是怪小弟這麼久沒來看望你嗎?”

“哈哈……”明悅慈仰頭笑起來,“華嚴啊……也只有你這樣的人才能在明家活得如此悠然吧。”

“大姐自出嫁後便未回過孃家,家裡人很掛念,爹和大娘也常提起呢。”明二看着長姐,臉上一派溫情。

“掛念?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話。”明悅慈冷笑一聲,“明家,那個地方我此生是再也不願回的。”

明二隻是淡然一笑未再多言,專心吃起飯來,畢竟,這一路行來,日夜皆是要提起十二分心神的應付那防不勝防的蘭七少,已很久未曾如此舒服輕鬆的吃一頓飯了。

明悅慈看着眼前這被譽爲“謫仙”的弟弟,看他吃飯,看他挾菜,看他喝酒……從一根頭髮到一片衣角,都是那麼從容不迫優雅出塵。她與他竟是同父同母的姐弟?多麼令人不敢相信,他們……差得何其遠啊。

“明家還是那麼的熱鬧嗎?”明悅慈忽又開口道,臉上帶着一絲諷意,“還是熱鬧得像個戲園子?”

明二嚥下最後一口飯,又喝了一小碗湯,然後從容放下碗筷,看着長姐很溫和的笑笑,“家裡還是很熱鬧,上月爹爹又爲我們添了一位十八弟,只可惜兩天便沒啦。”

“哦?”明悅慈眉一揚,“才兩天?竟沒讓活上十天嗎?”

“唉,可憐啊。”明二長長嘆息一聲,一臉惋惜與遺憾,“好不容易又多了一位親人,卻纔兩天……唉!”

“還不夠啊。”明悅慈卻是搖頭,“若換作我,便根本不會讓他出來。”眼一斜,看着明二,“若換作二弟,又如何?”

“小弟當然希望家裡人越多越好。”明二一臉溫柔的淡笑,“這些年來,家裡人是越來越少了,太安靜了。”

“人少了,便不熱鬧了,玩起來便少了很多樂趣對嗎?”明悅慈笑盈盈的盯着胞弟。

明二不語,只是空濛的眸子中迷霧更深了些,臉上的笑更縹緲了些。

“英山上有很多的人,那應該很好玩吧?”明悅慈替他再斟上一杯酒。

明二端起酒杯,緩緩送至脣邊,然後又緩緩放下,道:“英山上大姐莫要理。”

“嗯?”明悅慈眉一動。

“因爲……”明二轉着手中杯,臉上慢慢綻開一抹淡淡的雅雅的微笑,“遇到了一個很不簡單的人,這一次……或許會是前所未有的好玩。”

第二日,一日無事。宇文洛和寧朗便站在房間的窗前,看着街上的人來人往。因着英山大會,檄城裡的武林高手可說是一抓便有一大把了,那街上隨便走動的一個也可能是名滿江湖的一方豪傑,宇文洛便指着窗前每一個經過的、他知道的人向寧朗介紹着,順帶的又解說了許多江湖掌故奇人異事等等,這一天過得也不算無聊。

八月十日。

這一天,檄城醒得很早,天矇矇亮,街上便已有許多的人走動,他們都向着一個地方———西門———而去,那邊通往英山。

宇文家這一幫人倒不必起這麼早,宇文家堂堂六大世家之一,英山之上自有爲他們留有一席,他們只需按時到即可,因此當他們打點了一切走出客棧時,檄城裡的武林人基本已走了大半。

出了檄城西門,站在英山腳下仰望山上,只見層層樹木,有綠有黃有紅,看不見山頂更看不見守令宮。

宇文洛看着這樣的景色,道:“聽說在前朝時,英山本來叫‘落英山’,草木不生,全部是褐紅色的泥土與巨石,山形十分奇特,遠望有如花開兩重的褐紅花朵,因此才得了‘落英’之名。當年落英山一戰,東大將軍七萬禁軍全軍覆沒,風雲騎傷亡慘重,那時何等的慘烈,而今日卻是草木滿山羣英聚會之地……時間或許纔是這世間唯一萬能的,它可令一切都發生轉變。”

“快走罷,偏你有這些無聊的感概。”宇文渢越過他跟上父親。

“英山原來並不高啊。”身後的寧朗卻道,“我們淺碧山比它要高了許多。”

天下武林嚮往的英山,原來並不高大壯偉,也非風景秀麗,只是一座很普通的高山。

“所謂‘山不在高,有仙則名’。”宇文洛一邊走一邊道,“在武林人眼中,英山就等於蒼茫山,是人人心中絕無可代的‘王山’!”

“嗯。”寧朗對這些不怎麼在意,腦袋轉向了後方,邊走邊回頭看着。

“你在望什麼?”宇文洛斜眼瞅着他。

“我……”寧朗臉不知咋的便熱了,“她……他們沒看到。”

“你說七少和二公子他們?”宇文洛看了看前後方,“也許早就去了,也許還沒動身。”

“喔。”寧朗回頭。

“寧朗,他們的事無需你關心的。”宇文洛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太過憨實的結義兄弟,“他們自己都會處理得好好的,你只要管好自己就行了。”

“嗯?”寧朗眨眨眼睛。

“唉,算了。”宇文洛嘆氣,覺得自認識寧朗後他差不多變成個小老頭了,“你這樣的人,便是蘭七也會不忍吧?咱們走罷。”

“喔。”寧朗擡步跟上,卻見前方宇文渢他們已經離得遠了,“大哥,我們快點罷,世伯他們都走好遠了。”

“別急。”宇文洛拉住寧朗,眨眨眼睛,有些得意的笑道,“我故意的。”

“呃?爲什麼?”寧朗看着宇文洛。

“呆會到了山頂,我爹他是什麼人?六大世家之一的家主,到時定會有很多的人打招呼,那時他定會要跟別人介紹他的‘犬子’,然後便要被每一位武林人士掃上一眼,那滋味能好受嗎?”宇文洛皺着鼻子道,“所以咱們落後些,不和他們一道,呆會找個好地兒只管看熱鬧就是了。”

“這樣也好。”寧朗想想也有理,他也不喜歡被很多人盯着看,“不過呆會兒他們看不到我們不會找嗎?”

“放心,我爹有我大哥在身邊,哪會想起我。”宇文洛滿不在乎的道。

“喔。”寧朗點頭沒有再說話。

“還有啊,呆會兒山頂上,若七少他們沒有叫我們,我們也不要主動去招呼,知道嗎?”宇文洛叮囑他。

“這又是爲什麼?”寧朗不解。一路同行這麼久,大家相處如友,朋友相見怎麼可以不招呼一聲?而且蘭七還……

“英山上的人可是更多的。”宇文洛鼻吼裡哼了哼,“難道你想長天山莊一幕在這再現一次?七少那樣的人可沒什麼不敢做的,但凡是人不敢爲的估計他做得會更開心。”

寧朗猛地打個寒顫。

“你想想這一路上,你被他戲弄得還不夠?”宇文洛斜眼瞟着他,“你想讓全天下……”

“我不認識他!”寧朗趕緊擺手表態。

“知道就好。”宇文洛點點頭,繼續上山。

寧朗跟在他身後,擡手摸了摸背上的銀槍,孃親說訂親的信物是寧家祖傳的一柄手掌長的銀槍,可是……

戲弄,不過是戲弄罷。

辰時,宇文洛、寧朗終於抵達山頂。

英山形如一朵臥於王域平原上的花朵,花瓣開兩重,在花瓣的中心是一個湖泊,清澈的湖水映着天空便成了湛藍色,在這湛藍之中矗立着一座小小青峰。湖外,一座黑、白爲主,金、朱爲輔的宮殿圍湖而立,結構簡單,卻裝雕壯麗,予人*肅穆之感;而湖心青峰之上卻嵌宮宇一座,遙遙望去,不過小小一影,卻有一種懾人的氣魄撲面而來,有如高高在上俯視着山河萬民的王者。

那時,正是朗日當空,萬物皆沐一片明輝之中。

“這便是守令宮麼。”宇文洛站在瓣頂之上,睜大眼看着前方的武林聖地。

“這就是英山守令宮呀。”寧朗也生出感概之情。

英山沒有淺碧山高大秀麗,眼前的守令宮也沒有淺碧宮那麼深廣雅麗,可就是有一種淺碧所沒有的雄懷壯闊。

宇文洛將眼前景況深深打量,然後忍不住讚歎:“英山確實平常,可其上卻有萬千氣勢,這湖泊,這宮殿,這山峰,這樹木……都很普通,可聚在一起,卻是恢宏大氣又蘊素雅秀麗,光是這等眼光這份心思已足見‘白風黑息’之不凡!”

“是啊。”寧朗也道,“大哥,其實沒有登上英山之前,我心裡奇怪着呢,爲什麼這座山會成爲武林人心中的聖地。”

“嗯。”宇文洛點頭表示同感,“爲什麼不是天下第一高的蒼茫山?又爲什麼不是天下第一險的天璧山?皇朝的萬里江山裡不知有多少從名到景皆遠勝英山的山脈,可此刻站在這裡,我卻明白了。”

“而且……”寧朗凝着眉頭

“而且什麼?”宇文洛回頭問他。

“看着這裡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寧朗努力的想着言詞,想要表達出此刻心中所感,“心裡覺得很害怕,又覺得胸懷一下子寬廣了許多,可又有一種很……似乎是很傷心,不,不是傷心,是……”寧朗想了想,最後頹然望向宇文洛,“不知道怎麼說,就是很舒服又很不舒服,誒,也不是舒服和不舒服,是……”

“我知道你心中是什麼感覺。”宇文洛打斷他,轉頭,望向那大氣簡樸的守令宮,“是一種敬畏,卻又燃起鬥志,意氣風發卻又生莫名悲愴之感……”

“對,對,就是大哥說的這種感覺。”寧朗忙不迭的點頭。

“那是因爲這裡有着武林人嚮往的最高之處。”宇文洛擡手遙指,“守令宮守護着武林至尊信物,而在守令宮之上……看到了麼,那湖心青峰上的宮宇,那裡纔是這個聖地之中的聖地———微月宮———從‘白風黑息’以來每一代武林帝主所居之處,百多年來除武林帝主再無他人能入的神聖之地!更且……”宇文洛垂手,目光轉向遠方,看層林峰起,“百多年前風王與東殊放落英山一戰,這裡埋葬八萬多人性命,這裡收殮了八萬多名戰士的英魂,這裡乃慘烈之地,所以我們敬畏,所以我們胸懷鬥志,所以我們又感傷悲壯……”

“所以才說英山是英魂聚斂之地,也因此‘白風黑息’才選此地築建武林聖地吧。”遙想前人往事,寧朗心中也生敬嘆之情。

“嗯。”宇文洛的目光又望向了那些武林英豪,“他們以‘蘭因璧月’成就了武林百多年的平靜,至今日依有這麼多的人崇敬嚮往着他們,他們也該英靈有慰,只是……”

寧朗靜靜等待。

“今日的武林卻已非昔日。”宇文洛最後只是落下這麼一句感嘆。

“昨日已去不可追,今日既來且珍行。”寧朗忽然來了句很深沉的話。

“咦?”宇文洛很稀奇的看着寧朗。

寧朗臉一紅,道:“這是大師兄很喜歡說的話,在山上聽得多了便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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