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玄白一愣，道：“你不想成爲玄靈師？”
藍夜冷冷地道：“當然想！”
“那你……”柳玄白更加疑惑。
“誰願意接受仇人的施捨？”藍夜兩眼變得凌厲。
“仇人？”柳玄白臉色一怔，道：“你到底是誰？”
“你可還記得青雲宗？”藍夜沉聲道。
“青雲宗？！”柳玄白重複了一遍，驚道：“難道你是……”
“不錯，我便是青雲宗藍宇興之子，藍夜！”藍夜一字一句道。
柳玄白臉色變了一變，隨即恢復平靜，緩緩道：“哦，難怪我看你怎麼如此面善，原來是故人之子。”
“哼！你承認了？”藍夜兩眼一眯。
“嗯，我承認！”柳玄白點了點頭，嘆了口氣，道：“此事皆由我一人所爲，不關丹兒的事，請你放她一條生路吧！”
柳玄白說罷，扭頭瞧了瞧一旁的柳若丹，眼中早已沒了昔日的霸氣，只有無盡的慈祥！
藍夜心頭一震，他原本以爲柳玄白會狡辯，哪知他竟然如此爽快地承認了，一下子竟然不知如何應對。
柳玄白見藍夜愣在原地，以爲他心中悲痛，便開口道：“你父母確是死在我手中，現在，我這半條命你可以隨時拿去，也算是給你父母在天之靈一個交待吧！”
藍夜擡起頭，不解地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麼？”
柳玄白呵呵一笑，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藍夜見他一心求死的模樣，不由得搖了搖頭，道：“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
柳玄白看了看他，隨即人往後一仰，整個人半躺在輪椅上，兩眼望着屋頂，似乎陷入了沉思。
半晌後，柳玄白掙扎着挪了挪身子，緩聲道：“唉，若不是當年我聽信小人之言，也不會落得如此地步，唉……”
藍夜眉頭一皺，道：“你也會上小人的當？”
柳玄白無奈地笑了笑，道：“利字當頭，再精明的人也會變成瘋子！”
藍夜不想與他探討人生哲理，隨便找了把椅子坐下來，道：“說正事吧！”
柳玄白道：“你爹當年得到五行神石的消息是被李純那個小人透露給我的。”
“李純？”藍夜一愣，小時候他便聽六福叔講青雲宗的往事，自然是知道這個人的。
“嗯，他便是你們青雲宗二長老。”柳玄白點了點頭，道：“不過，他還有另一個身份。”
藍夜一臉凝重，並沒有打斷他的話。
“他其實是赤水宗宗主李浪的師弟。”柳玄白道。
“他爲什麼會到青雲宗去？”藍夜有些不解。
柳玄白看了看他，欲言又止，搖了搖頭，道：“上一輩的恩怨，不說也罷。”
藍夜見他不肯說，也不想勉強他，道：“然後呢？”
柳玄白道：“李純不僅將五行神石的消息告訴了我，還將青雲宗的地圖也一併給了我，修身成神是每個人的夢想，我也不例外。”
藍夜心中暗道：“從六福叔的口中得知，當年青雲宗有護宗大陣，外人是不可能悄無聲息地上得山來的，而且剛好選在他父親晉升玄靈師之日來襲，原來是出了內鬼！”
柳玄白繼續道：“我爲了確保萬無一失，便拉攏了另外十一大宗門的宗主一起商議，前後準備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後在李純的接應下，夜襲了青雲宗，那一戰幾乎全滅青雲宗，只有四長老王一海、五長老周德雲逃脫，周德雲還帶走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那便是你了！”
藍夜兩眼一閉，咬了咬牙，努力壓抑着暴怒的心情。
如此血腥的屠殺，從柳玄白嘴中說出來竟然顯得那麼稀鬆平常！
柳玄白也感受到藍夜身上的殺氣，淡淡一笑，道：“我知你恨不得立即殺了我，爲你爹孃報仇，放心，你會得償所願的！”
藍夜深吸了一口氣，睜開雙眼，盯着柳玄白，道：“如此說來，你當初極力阻止若丹與我來往，其實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柳玄白憐愛地看了看柳若丹，只有看柳若丹的時候，他的眼神纔有溫度。
“不錯，爲人父母定是想着自己的孩子，換作是你，你也會與我一樣的選擇！”柳玄白堅定地道。
藍夜雙手握緊拳頭，沉聲道：“她知道麼？”
柳玄白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難怪，她對我的態度轉變如此之大，後來竟然甘心嫁與太子，原來如此，呵呵！”藍夜心中悲憤交加，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除了我，還有其餘十一大宗門，他們便是赤……”柳玄白道。
“不必了！”藍夜擡手打斷了他的話，陰沉着臉道：“我都知道了！”
“你都知道了？！”柳玄白頗感意外，道：“什麼時候知道的？”
“二十年前。”藍夜冷聲道。
柳玄白兩眼露出震驚的神色，隨即點了點頭，道：“能隱忍這麼多年，你很好，很好！”
“我好不好，無須你來評判！”藍夜漠然道。
“是，是，我現在如喪家之犬，哪還有資格評判別人？呵呵……”柳玄白自嘲地笑了笑，兩眼盯着自己空蕩蕩的下半身，滿臉的皺紋如刀刻一般。
藍夜見他如此慘狀，心中不忍，卻又不知說些什麼，只得輕嘆一口氣。
“李純當年假意被我打下懸崖，其實只是做給外人看，讓大家以爲他已身死，其實一直藏於我門下。”柳玄白擡起頭，接着道。
藍夜一愣，道：“他還活着？”
“嗯，還活着，我現在這個樣子就是拜他所賜！”柳玄白沉聲道。
“什麼意思？”藍夜不解地道。
“唉，養狗的人反而被狗咬了，呵呵！”柳玄白苦笑道。
“你明知他是叛徒，還敢收留他？”藍夜道。
“我本來還防着他，可是數十年來，他對我畢恭畢敬，鞍前馬後地服侍我，我也就漸漸放鬆了警惕。”柳玄白緩緩道：“哪裡知道他竟然背地裡偷學我宗功法秘籍，而且還晉升至玄靈師！”
“他什麼境界，你會察覺不到？”藍夜道。
“他常年呆在密室修煉，一年也難得見到幾面，！”柳玄白道：“他每次見我，都是刻意壓制了自己的境界，本來我也沒將他當回事，所以便疏忽了！”
“……”藍夜沉默了，輕視弱者，貌似是每個強者的通病！
“只到十年前，我與九天魔皇、黑龍，還有黃天四人一起圍攻老人皇，本是十拿九穩的事，誰知老人皇又來兩個幫手，那一戰，不僅沒能殺了他，我們四人反而都受了傷！”柳玄白說完重重嘆了口氣，很是不甘！
“老人皇？”藍夜愣了一下。
“嗯，當時你不是也在場麼？”柳玄白道：“後來，我便回到宗門調息療傷，沒想到李純竟然趁機偷襲我，我雖然受傷，但也不是隨便來個阿貓阿狗就可以打倒我的！”
柳玄白說着，臉上既有憤怒，又有驕傲之色。
藍夜微微搖了搖頭，心道：“你再強，不也落得如此下場麼？”
柳玄白又將目光移到自己的下半身，沉聲道：“我強忍一口氣，撕裂空間瞬移到皇宮，找到了丹兒，想要將她一併帶走。”
“爲什麼要帶她走？”藍夜不解地問道。
“我在，丹兒自然安全！”柳玄白道：“人皇娶丹兒，當然是爲了拉攏我，準確地說是爲了控制我，乃至天下各宗！”
藍夜兩眼一眯，心中再次隱隱作痛，即便是強如柳玄白的千金，也難逃淪爲權力犧牲品的命運！
“現在我既已廢，那麼丹兒也就沒有什麼利用價值了，她若仍留在宮中，定是凶多吉少！”柳玄白道。
藍夜瞄了瞄仍在昏睡的柳若丹，心中無限思緒翻涌，只覺一顆心兒痛得厲害！
“由於時間緊迫，我們兩個慌不擇路，無意中找到了這個荒廢的小屋，於是便藏身於此，直到現在！”柳玄白說完，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這裡離皇宮那麼近，幹嘛不逃遠些，你不是會空間瞬移的嗎？”藍夜疑惑地道。
柳玄白搖了搖頭，道：“我雖會空間瞬移，但奈何傷勢發作，根本沒有多餘的功力施展，若是不立即截掉雙腿，我連命都保不住，逃得再遠又有何用？再說，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們肯定想不到我其實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
藍夜皺了皺眉頭，道：“這麼說來，李純與人皇有勾結？”
柳玄白道：“嗯，只怪我當時沒有看出此人的野心！”
藍夜沉聲道：“這一切怪不得別人，只怪你自己利令智昏，剛愎自用！”
柳玄白笑了笑，點頭道：“罵得好，罵得好，呵呵……有因就有果，都是我應得的！”
藍夜抿了抿嘴，想說什麼，但又沒有說出口，雖然殺死他父母的仇人就在眼前，但卻不過是一個風燭殘年、奄奄一息的老人，他實在狠不下心再說什麼難聽的話。
“你現在可以動手了，爲你父母報仇，也了了我的心願吧！”柳玄白有氣無力地道：“不過，在你動手之前，我有兩個請求，希望你能答應我，我便是在地下也會感激你！”
“什麼條件？”藍夜眉頭一皺。
“第一，替我殺了李純。”柳玄白道。
“李純也是害死我父母的兇手，你不說，我也會找他！”藍夜沉聲道。
“第二個便是她。”柳玄白指了指柳若丹，道：“我一走，這世上便再無人護她周全了，我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她了，你……”
“不用說了，一輩只管一輩的事，此事與她無關，只要我還活着，定會護她周全！”藍夜不等柳玄白說完，便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好，好！”柳玄白點了點頭，道：“丹兒果然沒有看錯人，唉，只恨我瞎了眼，唉……”
柳玄白說着，便以手撐着扶手，掙扎着想要挪動一下身子，哪知手下一滑，整個人竟從輪椅上栽了下來。
藍夜吃了一驚，本能地一個閃身，伸手扶住了他。
柳玄白雙手扶着藍夜的手臂，連聲道：“多謝，多謝，人老了，不中用了……”
藍夜正待扶他坐好，忽然心中一驚，自己竟然無法動彈！
此時，柳玄白雙手正扣住藍夜手腕處的太淵穴，一股狂暴的靈力正瘋狂涌向他的體內。
“你……你幹什麼？！”藍夜驚呼道。
“對不住了！”柳玄白低着頭，並未看他，只是喃喃地道：“我沒得選擇！”
“你……你鬆手……到底要幹什麼？”藍夜怒火攻心，恨不得撕碎眼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