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冰天雪地,山間小道。

寒銜目無表情的看着四處作祟的虎妖轟然倒地,藍焰靜靜燃燒,雪白的鞭子尾部沾染些許血跡,他面無表情剖開老虎的腹部,利落掏出妖獸元丹,突然,他手一緊,一雙黑眸狠狠盯着某個方向,眼底隱隱有成瘋成魔的血色,以及固執的偏執。

“誰,滾出來。”

上空傳來樹葉的摩挲聲,頃刻,樹上一左一右飄下兩個人。

左邊的青年衣裳簡樸,披着件青斗篷,手搭在腰間繫着的一把通體火紅寶劍上。頭髮隨意的紮起,一雙劍眉皺得死緊,看着寒銜的神情既是惋惜又是苦惱。

右邊的青年一身繁瑣精緻的雪衣。身背一把七絃古琴,琴身雪白,墜着湛藍的三疊流蘇。端端正正的戴着冠,皮膚白皙,俊美雅緻。只是神情嚴肅冰冷,就是看見寒銜鮮血淋漓的手,眼神也無一絲波瀾。

兩個人,一個幾面之緣,一個至交好友。

都是曾經的。

寒銜不動聲色的握緊鞭子,冷冷看向兩人,“你們也是來抓我回去的。”

“你別這麼緊張。”看着寒銜渾身的戒備,琦疏心裡很是煩悶,他撓了撓自己本就亂糟糟的頭髮。眼前的青年依舊是當初廣袖白衣,可袖口的蒼藍焰紋沾染了手上的斑駁血跡,藍色染上血色,披着幽火的冷光,映成了礙眼的黑色。

“我們不是抓你回去,只是你走火入魔,需要回宗門好好調養。”

“不要。”寒銜冷拒,“師姐還在等我,我沒時間和你們耗。要麼戰,要麼滾。”

“寒銜!”琦疏喝道,“樑涼已經死了,被過往迷住雙眼止步不前,爲逝去之物執迷不悟,簡直……荒唐!”

寒銜手緊握成拳,將妖獸元丹扔入乾坤袋,狠狠盯着他,一甩鞭子,雪白迅速纏繞上琦疏的脖頸。琦疏側頭躲過,忍了忍,實在忍不住,咬牙拔劍,“藍師兄,動手,把這小子打暈送回宗門。”

藍玄取下背上的琴,手按上琴絃,便再也沒有動作。

瞟見藍玄的動作,寒銜後退一步,遠離兩人。幽蘭的火焰冰冷燃起,包裹了他手裡的鞭子,冷光下,他的神色晦暗不明,只聽見他語氣冰冷的道。“藍子湛,你也認爲我執念太深,走火入魔?”

藍玄撥了撥琴絃,道,“樑涼已死,神魂俱滅,不可執迷不悟。”

永遠都無法再復活。

無法復活?怎麼可能?

只要他……

臉上隱隱有溼冷滑過,寒涼的,刺得皮膚些微刺痛。寒銜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眼前黑濛濛的,遠處似乎有亮光。

這是哪兒?他剛剛在做夢嗎?

寒銜坐起身,扶着額頭眨了好幾次眼,纔看清目前所在是一個矮小山洞。不遠處有一堆獸類的細小骨頭,他坐在半溼不幹的草堆上,身上蓋在自己的外袍,明亮的天光照進山洞,一般照在他的身上,有些刺眼。

靜坐片刻,寒銜才漸漸回想起,昨晚上他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殺死這個洞穴裡的妖獸,剖了妖丹,準備離開時,卻因爲傷得太重,草草找了個地方就打坐調息,後面竟是,睡着了嗎?

寒銜換了身衣服,走出洞外,剛要伸個懶腰,看見手裡髒污的外袍,皺眉,一甩手燒了。一身清爽慢悠悠地沿着小路走,他清楚記得,這附近有條幹淨的小溪。

溪邊,寒銜洗漱完畢,修長白皙的雙手伸進溪水裡洗手帕,他垂眸看着手帕隨着溪水的流動招展,像極了藍玄走動時飄起的衣襬。

驀然,他想起了那日樹林裡,藍玄嚴肅着臉,所說的話。

不禁嗤笑出聲,神魂已滅?執迷不悟?

若他同樣處於自己的境地,又會如何?

師傅已逝,師姐離去。偌大的世界同他有聯繫的人不過爾爾。

如今都不在了。只有他一個人。

獨自的寂寞是會讓人發瘋的。

他孤單了那麼久,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自己的親人,好不容易剛剛感受到家人陪伴的滋味,爲什麼就不讓他把她復活呢?他僅僅是,想讓她陪着自己啊。

但,終究物非人也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