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囚場驚心
宮殿外霧氣繚繞,冷風吹來,身子竟也微微發抖,明月盤旋於空中,月色裡,菁菁的小徑彎彎曲曲。
夜是漫長的,獨自回到南園經合道觀裡,爲自己燙了壺女兒紅,打開窗子,透着明亮的月色,獨飲起來。。。。。。
再長的夜都會迎來黎明,一夜未眠,精神自然差了很多,看着鏡中的那個自己,永遠冷冷的表情,眉間的英姿颯爽讓自己更多了三分男子瀟灑不遜的氣色。
整理好衣帶,出了道觀,遠遠就看見婢女們張燈結綵,隱隱聽到雪皇妃誕下一位公主,這位雪皇妃是西魏丞相之女,聽說美麗無暇,肌膚雪白粉銀,此女進獻北齊以來,便是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姿態自居,不爭不搶,倒是清閒不少。
“哎呀,我說長御衛,你怎麼還在這裡,樑國的死囚王爺等你監斬,都遲了半個時辰了!”洪公公氣喘吁吁。
“這麼快?”心裡暗自叫苦,難道真沒有其他辦法可以緩緩?
我問到:“人在哪裡?”
“已經押至刑場!”洪公公大汗淋漓說到:“馬就在門口候着,你可要快馬加鞭,再遲你我都脫不了干係!”
說話之餘已飛身上馬,腦子裡一片空白,只顧加鞭向前奔跑,心裡只求雲斯還有一線生機。
刑場之上,見他手腳都被粗重的鐵鏈纏繞,我緩緩上前,他向我投來一眼,聲音輕柔道:
“你到底是來了?記住,一切隨心!”
說完一笑,轉身望向監臺之上,輕嘆一聲:
“你們齊國背棄忘義,實乃小人作爲,如今陷害本王,竟然讓女子監斬,難道你們北齊男子都是無膽鼠輩?”
臺上一陣騷亂,監斬官員大怒:“大膽餘孽,樑國已滅,你還兀自稱王,你。。。。。。”
聲音停頓下來,轉向我大聲吼到:“長御衛,時辰已過,爲何還不動手?”
動手?我望向臺上,面如死灰,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是要我親自動手,我手腳僵硬,半天取不下腰間的彎刀。
“用這個!”一旁的繪子手塞給我一把明晃晃的鬼頭大刀。自從來到這裡,殺人早已經是麻木的動作,可是要刻意的去殺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有救命之恩的故人,此刻就算心再強硬,我的雙手卻始終擡不起來…
他見如此,微微靠向我,在我耳邊小聲道:“聽話!閉上眼睛!”
“玲瓏我會救她,我一定會。。。。。。”
話到一半,他便伸來一指輕觸我脣,示意我不要再說下去。
我在他的幫助下舉起了鋼刀,這一刀下去,人頭落地,從此世上就再無此人。我緊緊咬着下脣,眸心溢出淚水,既然如此!那就來世再見吧!
我緊握着鋼刀,使勁揮了下去。。。。。。
夢裡我在喃喃自語,迷迷糊糊的唱起了小曲,身體舒服的躺在一張象牙塔高腳半月型牀上,暖暖的被子裡微軟清香。面前的人影晃晃悠悠,卻出奇的安靜,突然我好像想起了什麼,清醒過來翻身坐起,嘴裡不停唸叨我殺了他?我還是殺了他。
“長姐姐,你醒了?”
聲音由遠至近,回過神終於看清來人的臉,說話的男子俊美如斯,勘若神君,如黑玉一般的長髮流暢的用雪白的絲帶束在腦後......正是他,高長恭。
“我怎麼會在這裡?”
“你在刑場上口吐鮮血暈了過去,長公主特許你在鷲嶺宮住幾天。”
“什麼?那他怎麼樣了?”
“你說的可是那位王爺?姐姐放心,宮裡新添了位小公主,皇叔已經赦免了他!”
高長恭言語淡然,見我未在再開口問他,便吩咐婢女盛上了一碗血燕親自餵我喝下,他動作絲毫沒有避諱,一切自然,我見如此,也沒有計較,小時候自然是熟絡慣了,見他一如從前,沒有當我下人看待,我心裡反而欣喜不少。
“王爺,你說的可是實話?”
我實在不太放心,向他投去一眼,眼神接觸的一瞬,心裡竟會漫溢出一種無法言語的情動!多年未見,他身形早已俊偉,郎貌獨絕,實在驚爲天人!
他微微一笑,向我靠了過來,低沉的聲音瞬間在我耳邊響起:“姐姐在意的事,我幾時敢有半分隱瞞?”
與他如此之近,我的臉燙得發熱,此刻怕是已經紅到了下顎。我避開他的氣息,故意下牀走了幾步,整個人仍覺的暈暈乎乎,努力剋制着自己,轉頭問向他:
“聽說長公主已經回宮了,好久未有相見,不知她老人家身體可好?”
來到這個時代,在長公主的宮裡也算是待了不少的一段時間,她是先帝高歡的親姐姐,她救我回宮,給我飯吃,容我一處安身,對於一個當年只有五歲大的孩童來說,是何等的恩賜。
這麼多年她在我眼裡永遠都是安詳慈善,好像從來不問世事,心態平和,容易相處,我這個‘長’字也是託她所賜。因爲這個原因,才能在這險象環生的宮殿裡,方有一席之地保身,看得住這顆腦袋,也多虧了她的幾分情面。
“長姐姐放心,她身體自然健朗,只是這次回宮一路顛簸,又不小心沾染了風寒,可能要養些時日!”
“長公主可以不懼辛苦,踏途大漠,這番遠志讓人敬佩。”我心生羨慕之情。
“祖奶奶心繫錦繡山河之氣度,大齊男兒有的也是自嘆不如。”
“是啊,讀萬本書,不如行萬里路,這步子說移就能移的人終究是少數!”我不僅悲涼起來,想想自己,身家性命都是掌握在別人手中,這一生恐怕都由不得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