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振嶽點點頭,表示已經知道。
秋月想了想說:“據說有一個古董商人,拿了一柄鐵鏽斑剝的刀,要賣五千兩銀子。”
南振嶽道:“一柄鐵鏽斑剝的刀,還要五千兩銀子?”
秋月笑道:“那是一柄寶刀呀,說真的咯,那柄刀據說十分厲害,只要一出鞘,就必傷人。”
南振嶽道:“你們老爺買了沒有?”
秋月道:“自然買了。”
南振嶽道:“出鞘必傷人,不知你們老爺買的時候,看了沒有?”
秋月搖搖頭道:“沒有看,老爺一眼就認出那是一柄寶刀,用不着看了,你知道那是什麼刀?”
南振嶽道:“你不說,我如何知道?”
秋月笑吟吟的道:“斷魂刀,據說普天之下,沒有一個人能夠抵擋得住它,老爺自從得了這柄刀,視如拱璧,一直把它隨身攜帶,寸步不離,有一天晚上,老爺突然在簽押房中風死了……”
南振嶽道:“那柄刀可是不見了?”
秋月望了他一眼,驚訝的道:“是呀,你怎麼會知道的?”
南振嶽笑道:“你從買刀說起,又說到你們老爺的死,可見這件事,是由刀上發生的。”
秋月幽幽的道:“你真聰明,那你知道我們老爺是怎麼死的?”
南振嶽笑道:“你說這件事,是爲了解釋你們夫人爲什麼要種這許多解毒草藥,和後來又改變主意練毒了,由此推想,你們老爺一定是被人毒死的。”
秋月瞟着一雙眼睛,瞧着他,怔道:“是啊,又給你猜對了,我們夫人,原來也是用毒能手,但等夫人聞訊趕到,已經遲了,同時發現老爺眉心有一點針尖大小的紫點,分明是中毒死的。而且謀害老爺的人,用毒之能,比夫人不”
知高明瞭多少,據說老爺是被‘天毒針’害死的。”
“天毒針?”
南振嶽從未聽過這種暗器。
秋月道:“你別以爲那是暗器,這‘天毒針”雖是叫針,其實是一種十分厲害的毒指。”
南振嶽暗想:“一個人要把指風練成和針尖一般細法,這人武功,就可想而知,已經高到如何程度。”
秋月又道:“夫人傷心之餘,就到處搜求解藥,就準備練制一種專解‘天毒針’的解藥……”
南振嶽道:“那麼後來爲什麼又不練了呢?”
秋月得意的笑了,她笑得極甜,敢情是因爲這次他沒法猜到了,而感到高興,一手掠掠鬢髮,說道:“夫人認爲就是練成了解藥,也只是解了5天毒針’之毒,但是對報仇並沒多大幫助。”
南振嶽一拍手掌道:“是了,你們夫人放棄練藥,而去練毒,敢情是想以毒製毒了?”
秋月怔得一怔,道:“是啊,又被你猜中了,夫人志切報仇,五年前,她改變了主意,就開始蒐羅天下劇毒之草。
但這些解毒草藥,都是極爲難得的東西,棄了可惜;所以。依然培植着,這幾年越生越多了,光是澆水除草,就要化去我大半天時光。”
兩人一路說着,快要走近谷底,前面不遠,古木參天,藤蔓垂底,斷壁中間,依稀似有個入口!南振嶽瞧得奇怪,難道里面還有一個山谷不成?—秋月卻一把拉着他,遠遠繞過,一面低聲道:“快走,別在這裡逗留,啊,是了,從明天起;你除了澆水鋤草之外,我沒有領你走過的地方,千萬不可亂闖亂走,尤其是這座裡谷,你若是闖進去了,那可是自己該死,誰也沒法救你。”
南振嶽道:“那是什麼所在?”
秋月道:“你不用多問,只要記着我的話就是了。”
南振嶽點點頭道:“在下記住了。”
秋月領他走了一轉,依然回到石室。
南振嶽一路留神但在這滿山滿谷的藥草之中,並沒瞧到有七種顏色的草藥,心中不禁感到失望。
秋月望望天色,道:“時間不早了,待會我會替相公送晚餐來的。”
說着,便自離去。
南振嶽瞧着她輕盈的背影,怔立當地,他從秋月告訴自己的一番話中,可以聽出左夫人並非什麼壞人,尤其她的遭遇,頗堪同情。
憑她在不動聲色之間,就封了自己兩處脈穴,武功之高,已非尋常,她苦心孤詣,在九死谷一住十年,從解毒,到練毒,還不敢去找仇人算帳,對方的厲害,更可想見!只是自己縱然受人之愚,是替她送信來的,她封閉自己脈穴,還要罰自己替她澆水除草,也未免太以不通人情!”
他想到脈穴受制,心頭頓時感到無比憤慨,返身進屋,在木榻上坐下,立時運起功來!
那知不運功,倒也行動如常,並不覺得什麼,這一運功行氣,只覺受制的兩條經脈,疼痛欲裂,額上汗珠,頓時涔涔而下!他想起左夫人說過這種封穴之術,是她獨門手法,自己若想妄圖衝穴解,落個終身殘廢,莫怪言之不預,不由驚出一身冷汗。
完了!不知她使的是什麼陰損手法,竟會有如此厲害,看來,自己當真非在這裡待上三個月不可了!天色漸漸黑下來了,秋月送來晚餐,也替他牽來了青鬃馬。
盤中菜餚,雖是些鹿脯,山雞,筍尖,鮮菰之類,卻燒得十分可口,南振嶽吃得津津有味。
深山之夜,萬籟俱寂,南振嶽經穴被閉,既無法練功,只好隨遇而安,吃飽晚飯,索性就上牀睡覺。
一宵易過,第二天清晨,他提着水桶走出石屋去,這是秋月再三叮囑的事,澆水這項工作,必須在早晨太陽沒出之前完成,否則就會枯萎。
他循着昨天秋月領自己去過的小徑,一路澆到谷底,不到半個時辰,業已全數澆好。
這時晨曦從山頭爬起,他感到身上微有汗意,吁了口氣,在小溪邊上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自己想想也覺得好笑,無緣無故的跑到九死谷來,居然會當起灌園澆水的藥童來了!就在他擡頭仰望之際,瞥見從谷底處飛起一條人影,疾如流星,在山林間一閃而逝!好快的身法!南振嶽心頭微微一怔,這是輕功中最上乘的“浮光掠影”身法。
自己要是兩處經穴,未被封閉,自問也不如遠甚!從這人身形看去,自然是左夫人無疑,不知她一大清早,在後面谷中,做些什麼?聽昨天秋月的口氣,好像這座裡谷,進去了就非死不可,那麼前面是九死谷,裡面該是十死谷了人,原是好奇的動物,如果他告訴你這裡谷你要進去,就不妨進去瞧瞧,你也許不會進去,因爲這樣一說,可見裡面並沒什麼值得瞧的。”但越是警告你不可進去,進了非死不可,就顯得裡面的神秘,,這人縱然膽小怕死,心裡只怕老會念念不忘,恨不得進去瞧瞧纔好。,南振嶽是青年人,自然有着強烈的好奇之心,這時眼看左夫人剛從裡谷出來,忍不住站起來,悄悄往谷中走去!這是一座斷壁中間裂開來的一條山縫,兩邊石壁陡削,上面較寬,到了底下,只容一人出入,宛如夾弄一般,走了幾十步路,夾縫朝左彎去。
這段路,並不太長,才一轉變,便已到了盡頭。
南振嶽原是一時好奇,只想瞧個究竟,因此走到盡頭處,便自停下步來。
舉目瞧去,裡谷佔地不大,最多也不過十來畝光景,中間劃成八角形的一片土,地上種着各種不同的花草。
遠遠望去,好像一個八卦,八卦中間,是一塊小小的圓形空地。
八卦形的藥圃右首,有一座石屋,這時正有一個黑衣老者,緩緩從屋中走出,手上提着一把澆水壺,穿行藥圃之間,澆着清水。
這一切和前面一樣,平靜得毫不出奇,也沒有什麼神秘可言!南振嶽心中暗暗“哦”了一聲,他想起左夫人在五年之前,改變初衷,舍了練制解毒藥物,改爲練毒,那麼這裡種的,當是毒草無疑。、這座八卦形的藥圃,也正是她練功之處,是以把這裡劃爲禁地,成了十死之谷?心中想着,正待退出!但在這一瞬之間,他瞧到黑衣老者,正好繞到離谷口不遠的乾卦方位上。
南振嶽先前只是約略打量了一眼,這時因黑衣老者的走近,他目光隨着他一瞥之下,陡然發現這一處藥圃上種着的草藥,狀如蘭草,每株七葉,每一片葉子的顏色,赫;然各不相同!”七色草,這是七色草!他找遍烏蒙山許多幽谷,沒有找到半株的“七色草”,這裡居然多得不下百株!南振嶽這一發現,不由心頭狂喜,脫口叫了一聲:“七色草!”
他一時忘了這是禁地,隨着一聲驚喜的歡呼,忍不住直朝藥圃奔去!黑衣老者乍然一怔,目光擡處,瞧到南振嶽,朝藥圃奔來,大喝道:“快快站住,你是不要命了?”
但已經遲了,南振嶽堪堪奔近藥圃,陡覺眼前一黑,身不由主的往地上倒去。
等他悠然醒轉,自己已躺在一張木榻之上,榻前站着的,正是那個澆水的黑衣老者,目光炯炯一閃不閃地望着自己!南振嶽慌忙坐起,發覺自己並沒什麼不適之處,這就拱拱手道:“在下多蒙老丈援手……”
黑衣老者沒待南振嶽說完,冷峻的問道:“你方纔說了一句什麼?”
南振嶽被他問得一楞,自己方纔說過一句什麼話來,一時不由張口結舌的道:“在下方纔說了什麼?”
黑衣老者道:“老朽是在問你!”
南振嶽道:“在下沒說什麼,在下是說多蒙老丈援手救助。”
黑衣老者加重語氣道:“老朽是問你在昏倒之前,你說過什麼?”
南振嶽啊了一聲,道:“在下方纔瞧到七色草,一時忘形,叫了出來。”
黑衣老者道:“七色草在那裡?”
南振嶽奇道:“在下方纔看到乾卦上那一些形如蘭葉,生着七種不同顏色的藥草,不知可是七色草嗎?”
“七色草!哈哈哈!”
黑衣老者大笑道:“它是六十四種毒草之首,叫做七步草,只要走近它七步之內,就會中毒昏迷,不省人事。”
南振嶽想起剛一奔近藥圃,就突然昏倒,不禁暗暗咋舌。
忽地心中一動,暗想這位老人既能說得出七步草來歷,想來定是熟悉草藥之人,自己何不向他問問七色草的情形?心念疾轉,立即拱手說道:“老丈對草藥定是素有研究,不知七色草生長何處,作何形狀,還望老丈不吝賜教纔好。”
黑衣老者道:“你問七色草幹什麼?”
南振嶽道:“在下家師因舊傷復發,其中一味主藥,叫做七色草,據說只有烏蒙山纔有,在下爲了此草,特地從河南趕來,不料找了許多地方,依然一無所獲,方纔瞧到七步草,葉分七色,只當就是七色草了。”
黑衣老者只是靜靜的聆聽着南振嶽說話,過了一會,才道:“小哥叫什麼名字,令師是誰?”
南振嶽道:“在下南振嶽,家師道號洪山道士。”
“南……振……嶽……你叫南振嶽?”
黑衣老者把南振嶽三字,嘴嚼了一會,然後又慢吞吞的道:“洪山……道士……晤,你藥方可曾帶在身邊,老朽要瞧瞧處方情形,才能決定。”
南振嶽忙道:“有,有,藥方就在在下身邊。”
連忙從懷中取出那張藥方,雙手遞過。
黑衣老者接過藥方,刻劃着皺紋的臉上似乎抽搐了一下,隨手把藥方往桌上一放,說道:“這張方子,老朽還得仔細研究研究,只是此時老朽事情未完,小哥最好晚上採,等老朽有了空,再作詳談。”
南振嶽見他這般說法,立即起身道:“老丈既然有事,在下這就告退,晚上再來向老丈討教廣黑衣老者遞過一顆藥丸,說道:“晚上來的時候,別忘了把藥丸含在口中。”
南振嶽接過藥丸,走出石室,黑衣老者也自顧自提着水壺,澆水去了。
從狹道走出,剛到谷口,就見秋月臉露焦急的在外張望,一眼瞧到自己,立即又驚又喜的迎了上來,說道:“南,相公,你沒事吧?告訴你這裡邊去不得,你卻偏偏不聽,要是給夫人知道,看你這條小命還保得住?”
南振嶽不禁俊臉一紅,嚅嚅道:“在下只是在谷口瞧瞧。”
秋月白了他一眼,逍:“這是禁地,就是連谷口瞧瞧也不成,方纔婢子不知你做完了沒有,抽空來看看你,那知到了這裡,只見到一個空水桶,婢子就猜你準是偷偷的到裡谷去了,那裡面都是毒草,只要被山風吹上,也會中毒。”
說到這裡,只聽一個蒼老聲音,遠遠的叫道:“秋月,你在跟誰說話?”
那是虎婆子的聲音,秋月小嘴一噘,低低的道:“真討厭!”
一面高聲應道:“沒有啊!”
一陣風似的朝小徑上跑去。
只聽虎婆子的聲音喋喋尖笑道:“小蹄子,你當我瞎了眼睛,和小夥子有說有笑,連正事都放着不做了,是不是老婆子一回來,什麼事都要推給我了?”
秋月嬌急的道:“虎媽媽,我不來啦!”
兩人聲音,逐漸遠去,南振嶽也提起水桶,迴轉石屋。
一天,這樣閒裡度過。
今天送飯的是那個長窕身材的春花,她只是默默地把盤子放到桌上,便自轉身退出去了,三餐都是如此,南振嶽覺得她有點冷傲。
晚餐之後,九死谷已是一片沉寂!南振嶽掩上木門,悄悄的穿過林間小徑,直奔裡谷,待到谷口,把黑衣老者給自己的那粒藥丸,含到口中,然後舉步朝谷中走去。
裡谷一片漆黑,連石屋中也沒有一絲燈光,敢情黑衣老者把門窗都關得緊緊的,不讓燈光外泄,南振嶽身懷上乘武學,雖在黑夜,依然清晰可見,是以腳下絲毫沒停,直向石屋走去!剛到門口,黑衣老者已開出門來,點點頭道:“小哥來了,快進來!”
他讓南振嶽進門之後,迅速關上木門,剔亮油燈,突然轉過身來,目光冷厲,注視着南振嶽,沉聲問道:“你是叫南振嶽?”
南振嶽瞧他臉色一變,心都不期微微一怔,抱拳道:“在下正是南振嶽。”黑衣老者又道:“你師傅真是洪山道士?”
南振嶽聽他這兩句話問得奇怪,依然恭敬的道:“家師正是洪山道士。”
黑衣老者冷嘿一聲,道:“令師要你前來,必有信物,你拿出來給老朽瞧瞧!”
南振嶽又是一怔,陡然想起師傅臨行之時,交給自己的兩片白紙,曾說遇上疑難之事,對方堅要詢問自己來歷,可取出印上右掌,照對方伸去。
但那片金箔記號,自己已在遇上少林百忍大師之時,用過了,師傅只給了自己一片,此刻那裡還拿得出來?心念電轉,忙道:“在下這次遠採雲南,並非家師之命,是蒙一位老師父指點來的。”
黑衣老者冷冷的道:“沒有托塔天王的記號,老朽如何信得過你?”
托塔天王?南振嶽越聽越奇,暗想:自己只是請教你七色草來的,這和信得過,信不過,有什麼關係?不覺擡頭問道:“老丈說的托塔天王是誰?”
黑衣老者哼然冷笑,緩緩伸出右手!他這一伸手,南振嶽不由大吃一驚,原來這雙手掌,在這一瞬之間,突然變得其黑如墨,五個指甲,隱泛烏光!“黑煞手”!這是江湖上最歹毒不過的“黑煞手”!據說練這種功夫的人,必需甘冒生命極大危險,因爲手上蘊聚奇毒,稍一不慎,就會毒發身死。
故此練“黑煞手”的人極少,但一經練成,因爲手上奇毒無比,擊中人身,連骨頭也會被奇毒化盡,屍體無存!自己和黑衣老者無怨無仇,他竟然使這種歹毒功夫!黑衣老者右掌緩緩舉起,同時目光閃爍,陰笑道:“小哥竟會連自己師傅都不知道,寧非怪事?小哥雲南之行,何等重大,令師不會不給你藉以證明你來歷的信物,更難令人置信,小哥究竟是何人,如不老實說來,莫怪老朽手下無情?”
南振嶽聽到這裡,頓然明白,原來師傅給自己的那片金箔,果然另有用途,只是自己用錯了對象!心念一動,立即搖手道:“老丈不可誤會,家師臨行之時,確實交給在下一片金箔記號,只是在下已在嵩山用去,老丈堅持非看信物不可,在下實在拿不出來了。”
黑衣老者道:“你爲何會在嵩山用了?”
南振嶽只好把自己奉命到紫竹庵求取藥方,無巧不巧遇上黑風婆的門下,盜走少林寺“大旃丹”,張冠李戴,誤會到自己頭上。
後來遇上百忍大師,自己迫於形勢,只好取用了那片金箔。
一直到自己入谷送信,被左夫人封閉兩處經穴,罰在九死谷替她澆水鋤草,詳細說了一遍。
黑衣老者沉吟道:“這麼說來,令師沒和你說清楚,連紫竹庵的老師太也沒和你明說了?”
南振嶽道:“正是如此,在下後悔當日沒向老師父請教七色草如何形狀,以致找不到那位木郎中,在下就無法尋找七色草了。”
黑衣老者微微一曬,問道:“小哥不認識七色草,總該知道鐵是什麼了?”
南振嶽又是一怔,突然想起紫竹庵那位了因老師太在自己臨別之時,曾說了兩句話,心中一動,立即應道:“鐵是山中石。”
黑衣老者神情一變,又道:“石呢?”
南振嶽眼看自己答對了一句,立時精神一振,很快的答道:“東山之石,可以攻錯。”
黑衣老者面露喜容,大笑道:“果然不錯,老朽錯怪你了!”
南振嶽聽得大喜過望,證明眼前的黑衣老者,正是自己要找的木郎中了,慌忙抱拳作拇道:“原來老丈就是木郎中老前輩,晚輩失禮之至。”
黑衣老者含笑道:“這個不怪你,來,咱們坐下來再說。”
他搬過一條木凳,叫南振嶽坐下,自己坐到木榻上。
南振嶽道:“家師舊傷復發,急需治療,老前輩自然知道七色草……”
木郎中沒待他說完,搖手製止,一面笑道:“天下那裡有七色草?七色草也可以說就是七步草。”
南振嶽問道:“七步草不是劇毒之物嗎?如何能夠入藥?”
木郎中大笑反問道:“你還當這張方子,真是治療的嗎?”
南振嶽呆的一呆,暗想:莫非老師太拿錯了方子不成?再不然就是假的了?不由急急問道:“老前輩是說這張藥方是假的了?”
木郎中道:“當然不假,不過這張方子並非治傷用的。”
糟糕!自己又上了紫竹庵主了因老師太的當了!南振嶽心頭一急,雙眉緊皺,搓搓手道:“家師舊傷復發,才命晚輩上高山,求取藥方,晚輩又聽了老師太指點,幾千里路趕來這裡,老丈說這張藥方不能治傷,這可怎麼辦?”
木郎中雙目精芒閃動,哈哈大笑道:“令師托塔天王,天壤奇士,那會有什麼舊傷?”
南振嶽越聽越奇,師傅明明告訴自己,說他老人家舊傷復發,纔要自己上紫竹庵去求取藥方的。
但聽這位木郎中的口氣,好像師傅根本就沒有傷,這到底是怎麼一會事呢?木郎中手捋短鬚,又道:“令師要你叩謁紫竹庵老師太,又叫你前來找我,其中另有緣故……”
他說到這裡,忽然黯然嘆息一聲,接着說道:“十八年來,老朽遁跡蠻荒,就是爲了等你前來,不料五年前,被左夫人強迫搬來此谷,替她培栽毒草,老朽一直耽心怕你不遲不早,在這五年之中找來,就會找不到人。差幸再有三個月,左夫人毒功告成,老朽也不用再耽在這裡了。如今好了,你居然會找來此地,這是最好不過之事,九死谷從無外人,最清靜也沒有了,哈哈,有這三個月時間也就足夠有餘了!”
南振嶽越聽越覺不解,聽木郎中的口氣,好像他住在雲南,就是爲了自己,而且已經等了十八年?啊,他方纔說過,師傅要自己叩謁老師太,老師太要自己前來找他,其中另有緣故,不知到底是怎麼一會事?木郎中不待南振嶽開口,接着又道:“說到這張方子,其中包含着一段往事,只是令師和老師太都沒告訴你,可見還不到說的時候,你日後自會知道,目前你也毋須多問,只要遵照老朽囑咐去做,就不會有錯了。”
南振嶽聽得滿腹狐疑,還是忍不住問道:“老前輩,這張藥方,到底是什麼用的?”
木郎中並不回答,問道:“令師可曾教你練過劍法?”
南振嶽道:“家師曾說他老人家生平從不使劍,只教了晚輩一套‘太極劍法’。”
木郎中點點頭道:“武當派精於劍術,‘太極劍法,可說是正宗劍法之祖,令師用心良苦,傳你‘太極劍法,,就是爲了使你在劍術上紮下良好基礎……-南振嶽見他並不回答自己所問卻和自己大談其劍術,心中甚覺不解!木郎中笑了笑道:“告訴你,令師命你前來雲南,就是要你學劍法來的。”
南振嶽聽到這裡,不由恍然大悟,肅然起敬道:“原來老前輩是當代劍術大師,家師定是要晚輩跟你老人家練劍了?”
木郎中捋須笑道:“哈哈,老朽雖然粗通拳劍,和令師相比,何啻天壤,即以你目前所學,已勝過老朽不知多少。”
南振嶽怔得一怔,暗暗想道:“是了,此間主人左夫人武功高不可測,莫非師傅之意是要木郎中把自己轉介在左夫人門下,跟她練劍不成?”
只見木郎中隨手拿起那張藥方,回頭道:“你要學的劍法,就在這裡!”
南振嶽聽得又是一呆,忖道:“這張藥方,除了寫着許多草名,那是什麼劍法,一時怔怔的望着木郎中,當然,他說的不像有假,但自己卻實在想不通此中道理。”
木郎中放下藥方,從壁架上放着的許多磁瓶中,找出一個小瓶,遞到南振嶽手上,鄭重說道:“這瓶中之藥,雖然細如芥子,但毒性極烈,服下之後,永遠積聚體內,與氣血同化,從今天起,你早晚可各服一粒,用溫水吞服,百日爲期,此後如果遇上任何劇毒,均可無害,這瓶藥,化了老朽十年工夫,才練製成功,服時要特別小心,千萬不可多服,也不可間斷,你先收起來了。”
南振嶽見他說得如此鄭重,接過之後,就收入懷中,一面說道:“晚輩自當謹記。”
木郎中沒有再說話,轉身取出一隻飯碗,裝了半碗清水,然後又從壁架上找出一個磁瓶,打開瓶塞,把藥末倒入碗中,用竹筷不停的攪動!南振嶽坐在邊上,只是瞧着木郎中,心中暗暗覺得納罕!這位老人,處處都透着神秘,不知他調製了這碗藥水,又有什麼用處,但又不敢多問,木郎中用筷攪了一會,突然擡目問道:“快子時了吧?,放下竹筷,迅速閃到門口,開門探出頭去,瞧瞧天色,又很快的閉上木門,緊張的道:“果然快子時了!”
一擡手,熄去燈火,屋中登時一片漆黑甘南振嶽奇道:“老前輩……”
木郎中在黑暗中“噓”了—聲,輕聲道:“夫人快要來了,這裡是她練功禁地,擅入者死,你快不可出聲。”
南振嶽見他神色緊張,也就不好多說。
兩人在黑暗中枯坐了一陣。
南振嶽內功深湛,耳目敏異,這時果然聽到谷中響起一陣輕微的風聲,這風聲好像起自草上,草葉經風吹動,上下襬動,發出絲絲細響!聽了一會,這細微風聲,一起一落,如有節拍!南振嶽心中不由一動,暗想:是了,這準是左夫人已經來了,不知她練的是什麼功夫?回頭瞧去,木郎中閉着眼睛,正襟危坐,敢情他對左夫人懷着極大戒備,是以連身子都不敢動。
一時忍不住好奇,悄悄站起,掩近窗口,湊着右眼朝窗縫中瞧去。
當然,他這舉動,木郎中並沒有察覺,因爲屋中黑暗得伸手不見五指,也投有想到南振嶽會有如此大膽,否則,他定會及時阻止。
谷中,雖有稀微星光,但因四周都是高山,暗影之下,還是十分艨朧。
八卦形的藥圃中間,正有一條黑影,像鬼魁似的站在那裡!這人當然就是左夫人!這時長髮披散,長可及地,身上只穿着一個黑色兜肚。
(兜肚,古時掩胸之衣也,緊束前胸和小腹,亦稱抹胸。)身邊地上,放着一堆衣服,敢情她練功之時,必需全身裸露,難怪木郎中要閉着眼睛,正襟危坐!南振嶽悄無聲息的掩近窗下,湊着眼睛瞧去,但一看到這副光景,心頭止不住咚地一跳,幾乎不敢再看!但也正因左夫人脫光了衣服練功,更覺好奇,自然要看個究竟。
只見左夫人面朝乾卦,雙手徐徐上舉!就在她舉手之間,面前藥圃中的三排毒草,(乾卦三橫)迎着她手掌,同時豎起,葉尖一齊彎了過去。南振嶽暗哦一聲,原來她是在運功吸取毒氣!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左夫人兩手徐徐下放,突然,她警覺地回過頭來,臉含怒容,兩道冷厲眼神,直像閃電一般朝石屋瞥來!南振嶽瞧得猛然一凜,慌忙避開目光。
心中忖道:左夫人果然厲害,這間石屋和她站立之處,少說也七八丈距離,自己縱然足太陰,足厥陰兩處經穴被封,但腳下已輕得絲毫沒有聲息,居然還瞞不過她的耳朵!差幸夫人只瞥了一眼,便自繼續練功。
她每一舉動手,都有絲絲風聲,應掌而出,輪流朝八卦方向,不停的吸收草中毒氣。
南振嶽屏息凝神,瞧了一會,覺得並無出奇之處,方待悄悄退下!左夫人也在此時,停了下來。
只見她雙手攏着長髮,忽然朝外一掀,一頭長髮登時披散開來,身形倏然一升,猶如一縷輕煙,穿入藥圃之中。
只見她身形遊走,雙手連揚,一顆頭配合身法,不住的向前後俯仰點動,滿頭長髮,跟着她身子,忽前忽後的拂出。身形遊走愈來愈快,雙手發招和長髮的拂舞,也愈來愈快絲絲風聲,逐漸加響,整座山谷,生似下着綿綿秋雨,灑灑不絕!不,這一瞬間,左夫人一條人影,忽然由一而二,由二而四,轉眼就變成七八條人影,穿叉遊走。
南振嶽方自一怔,再看藥圃中,那七八條人影,倏又不見,六十四種奇毒無比的毒草上,恍如籠罩了一層淡淡黑煙!那當然是左夫人實在遊走得太快了,長髮飛舞,她周身就好像裹着一圍黑煙,再加入影交織,黑煙就渾然籠罩了整個藥圃!南振嶽瞧得心頭大感凜駭,從左夫人身法掌法看出,她使的極似“八卦遊身掌”。
—但“八卦遊身掌”雖是八卦門的絕藝。似無如此神奧變化,尤其她身法之快,只怕當今武林中已難得找出幾個人有此身手。
憑自己的眼力,居然也看得跟花撩亂,此人武功之高,當真非同小可!心念轉動,那裡還敢再看下去,屏息躡足,悄悄退回凳上,坐了下來!過了—盞熱茶時光,絲絲風聲,倏然面止,只聽左夫人冷厲的聲音,喝道:“木郎中,你膽子不小,今晚居然還敢違我禁條,偷窺老身練功,-念爾五年採謹慎將事,不無微勞,可自殘右目,以示薄罰……”
說到最後一句,語言搖曳,人已出谷而去!本郎中突然全身一震,雙目乍睜,面露驚愕,顫聲道:“老朽……遵命……”
說到這裡,突然舉起手指,朝右眼戳去!南振嶽瞧得心頭大駭,急忙一把抓住木郎中手臂,憤然道:“儉窺她練功的是晚輩,這事與老前輩無涉。”
木郎中苦笑道:“老朽不過殘去一目,尚無大礙,如果她知道是你,就連命都保不住了,這女魔頭早在三十年前,已經名震扛湖,你千萬招惹不得!”
南振嶽忿急的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晚輩豈能無故連累到老前輩身上?”
木郎中搖頭道:“老朽已屆知命之年,就是廢去一雙眼睛,也無關重要,你……,只要能夠安然度過三個月,老朽也就了卻一椿心願!這三個月時間,不但關係你一生,而且……
咳,咳,對你來說,也實在太重要了!”
南振嶽沒想到木郎中對自己如此關切,他寧願殘去一目,求得自豈安全,心頭不由一陣感動。
這三個月時間,不但關係自己一生,而且……而且什麼呢?不覺擡目道:“老前輩……。”
木郎中不待他多說,搖手道:“你應該知道,你師父要你遠來雲南,是爲了什麼?紫竹庵師太要你前來找我,又是爲了什麼?你應該珍惜這三個月時間。”
南振嶽擡頭道:“老前輩可以說得明白一點嗎?”-木郎中微微一嘆道:“關於這個問題,詳細說起來,也許三天三夜也說不完,但如果說得簡單一點,只要一句話也就可以說盡了。”
南振嶽道:“那麼老前輩總說一句吧!”
木郎中臉色一沉,道:“總說一句,就是爲了你好!”
南振嶽愕得一愕,木郎中起身燃亮油燈,肅容道:“在這三個月中間,除了專心練劍,不許你多問,也不許你多招是非,否則,你不但辜負了老朽,對不起你的師父,也對不起你父母。”
“父母?”,南振嶽聽得身子驀然一震,撲地跪拜下去,道:“老前輩,你一定認識晚輩的父母了?晚輩從小由恩師扶養長大,不知生身父母,晚輩幾次哭求師父,師父都不肯告訴晚輩,只說等晚輩長大了,自會知道,老前輩!我求求你,告訴我吧,晚輩父母現在那裡?”
說到這裡,忍不住淚水滿眶,只是叩頭。
木郎中似乎深悔一時失言,不禁當場一怔,面露悽色,拉起南振嶽乾咳了兩聲,才徐徐說道:“孩子,老朽承認知道你的身世,令師不肯告訴你,但老朽同樣有爲難之處,爲什麼,就是怕你練武分心。只要到了相當時機,就是你不問,老朽也自然會告訴你的,好了,現在我們應該辦正事!”
南振嶽收淚道:“老前輩說的相當時機,不知是指什麼時候?”
木郎中勉強展顏笑道:“孩子,再忍耐一段時間吧?只要你把劍法練成,到時候老朽自會告訴你的,只是在這段時間,你不許多招是非。”
南振嶽含淚點頭道:“晚輩知道。”
“好!”
木郎中應了聲好,站起身子,走近桌前,用竹筷攪了攪碗中藥水,又取出一團棉花,浸入碗中,用手瀝了一下藥水,然後朝那張藥方上輕輕拭抹!他一邊蘸水,一邊拭抹,一邊用口不住的輕輕吹着,動作十分小心。
南振嶽站在邊上,不敢多問,只是目不轉睛的瞧着紙上。
說也奇怪,那藥方上寫着的滿紙藥名,此刻經藥水輕輕一揩,所有字跡,全被抹去,只剩下一張白紙!木郎中吁了口氣,滿意的停下工作,輕輕取起,用口吹了一會,依然把它摺好,鄭重遞給南振嶽道:“好了,這上面是一招劍法,限七天練熟,七天之後,你再來這裡。”
南振嶽接過白紙,遲疑的道:“老前輩,這上面……”
木郎中笑了笑道:“等它幹了,照着燈光,就可顯出字來,記着,你今晚務必把它全部記住,兩個時辰之後,字跡就會隱去,依然只有一張白紙,時光不早,你快雲吧!”
南振嶽答應一聲,收好了白紙,別過木郎中,往谷外走去。
一路只是想着,這不知是什麼劍法,會這樣神秘!回到自己住的石屋,立即掩好房門,點了油燈,迫不及待的從懷中取出白紙,照着燈光看去!這一照,紙上果然現出許多紅色小字,和一個持劍姿勢的人像。
第一行上只寫着“第一式”三個較大字體,接着就是解釋劍勢步法,和劍招變化的小字。
南振嶽瞧得暗暗奇怪,這套劍法,就從師父都不肯和自己明說,以及紫竹庵老師太只和自己打着謎語,木郎中的慎重,盤問自己來歷,然後才用藥水把它洗出來,可見定非尋常,何以會連劍法的名稱都沒有?他儘管心中覺得奇怪,但因木郎中叮囑這個字跡兩個時辰就會隱去,那敢大意,當下收凝心神,專心一致認真地看着註釋小字,和這式劍法的圖解,右手不停懸空划着。
直到把這式劍法全都記熟,又默默背誦了一遍,覺得並無遺漏,才把紙收好,上牀睡覺。
第二天早晨,南振嶽澆完花圃,折了一段樹枝,關起房門,削好一支木劍,就在房中練習這一招劍法。
他雖然也學過劍術,而且練的還是武當派正宗劍法太極劍”,但這會兒練了一陣之後,不知怎的只覺得不大對勁!任你發招部位,步法姿勢,都一點沒錯,只是拿在手上的劍,始終有發揮不開之感!說它劍法深奧吧!這招劍法,動作並不複雜,說自己功力不到吧?自己“兩儀真氣”據師傅說,最少也有五成火候了!那麼只能解釋自己對這招劍法不夠精練,也許只有一招,連貫不起來。
他耐着性子,早晚認真練習!七天了,他已將這招劍法,練得滾瓜爛熟,那是說他只是照式練會罷了,至於那發揮不開的感覺,卻依然存在。
這天晚上,南振嶽依照木郎中的囑咐,進入裡谷。
木郎中的右眼,已經瞎了,他瞧到南振嶽,一隻左眼,不禁露出喜悅的光芒,急着問道:“孩子,你練熟了吧?”
南振嶽心頭一陣難受,撲的拜了下去,道:“老前輩,是晚輩連累了你。”
木郎中藹笑道:“孩子,快別提這些,老朽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我呢!”
南振嶽被他拉了起來,恭敬道:“晚輩練是練會了,只是總覺得不大對勁,好像有些發揮不開。”
木郎中不住點頭道:“練會了就好,來,咱們就別耽誤時間,我已經把藥水調好了,你快把那張紙取出來。”
南振嶽自然知道這張紙上,暗藏着整套劍法,聞言立即取出紙來……木郎中也不再說話,和上次一樣,如法泡製,用棉花蘸着藥水,洗拭了一陣,然後交給南振嶽,囑他趕快回去,七天之後再來。
第二個七天過去了!第三,第四,以至第五六個七天,也都挨次過去了!這是第七個七天的前夕。
南振嶽已經學會了七招劍法。他不知道這張紙上,還有聲少招?才能學全,他只是指望着練完這套劍法,木郎中就會告訴自己的身世。
不過南振嶽也有困惑的地方,這多天來,他對七招劍法,可說已是練得相當純熟,但他始終沒有領悟到這套劍法的妙用。
譬如“太極劍法”,每招每式,雖然互有連貫,但單獨施展出來,也有它卻敵御攻的作用,惟有這七式劍法,任你練得如何純熟,總有生疏和不對勁的感覺,好像劍上威力,總是難以發揮得出來!劍法已經練熟了,招式姿勢,也並沒有錯,那麼什麼地方不對呢?自己想不通,告訴木郎中,他也說不出所以然來,只是認爲也許南振嶽的火候不到,勸他耐着性子練下去。
—這天晚上,他趁着如水月光,攜了木劍,走到屋外一處突地上,開始練劍!九死谷,實在是一個練武的理想環境,這時候左夫人正在入定,虎婆子早已入了睡鄉,春花秋月,也從不在晚上出來,偌大一片山谷,已經靜得出奇!他越是反覆演練,越覺得自己在發劍的時候,總缺少什麼似的,無法心與神會,把每一個招式,使得得心應手,盡善盡美!他開始感到失望,師父要自己遠來雲南,就是爲了這套劍法,木郎中在雲南耽了十八年,也是爲了這套劍法。
但自己苦練了四十八天,學會了七招劍法,直到今天,依然只有依樣葫蘆,只學會七個招式,劍法的神髓,仍是一竅不通,毫無成就!他想起那天木郎中的話:“你如果不專心練劍,不但辜負老朽,對不起師父,也對不起你父母!”
南振嶽想到這裡,只覺冷汗涔涔而下!猛一咬牙,雙腳一頓,木劍揮處,七式劍法,連貫使出!這一剎那,他只覺周身內力進發,逆衝而上,奪劍而出,勢道洶涌,不可自己。
“啊。……”
一聲尖叫,突然響起!南振嶽聞聲一驚,急忙收劍停身,目光擡處,只見一個身穿紅衣的苗條人影,驚鴻一瞥,在樹林間逝去!憑自己的眼光,也只看到一點後影!好快的身法,這人又是誰?心中方自一怔,再回過眼去,不由把南振嶽瞧得駭然驚異,楞在當地!原來他目光瞥處,只見地上一片斷枝碎葉,相距兩丈處原有的一叢灌木,幾乎全被砍折!這……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手上僅是一柄木劍。
方纔不知不覺把七式劍法,一氣使出,意然有如此威力?繼而心頭狂喜,自己終於把劍法練成了,同時也發覺被左夫人封閉的足太陰,足厥陰兩處經穴,也在此時,豁然通暢!這不知是什麼劍法?威刀之強,簡直使人難以置信!他想起方纔那個紅衣女郎,不知是誰?她可能躲在林中,偷偷的瞧自己練劍,只不知她還是受驚?還是受傷?他俯身瞧去,在地上發現了一片紫紅色的衣角,和一縷斷了的青絲,一朵被劈成兩半的紫絹玫瑰花兒!糟糕,她當真負了傷,至少被自己削下發髻,截斷了衣角!他不敢再練下去,收起木劍,匆匆回屋。
一夜過去,又是清晨,天色才亮,南振嶽提着水桶,正待出門!瞥見秋月臉色焦急,氣急敗壞的飛奔而來,一看到南振嶽,急急道:“你可知昨晚闖了大禍啦?”
南振嶽心中有數,準是那紅衣女郎被自己木劍誤傷了,但卻故作不知,問道:“在下昨晚闖了什麼大禍?”
秋月瞧了他一眼,目露幽怨,又怕又急的道:“你這人……真急死人,你昨晚遇上我們小姐,你把她髮髻都削了下來!”
南振嶽吃驚道:“你們小姐?她可曾受傷?。
秋月跺跺腳道:“你真不知輕重,削下她髮髻,已經不得了啦!”
南振嶽道:“我又不是有心的,是你們小姐偷看在下練劍,我一時收招不住……”
秋月憂形於色,道:“快放下水桶,夫人叫你去呢,唉!你真是自找麻煩,這會看你如何是好?”
南振嶽放下水桶,爽朗笑道:“在下事出無心,而且根本不知你們小姐躲在林中,難道你們夫人當真不講理麼?”
秋月花容失色,低聲道:“你見了夫人千萬頂撞不得!”
南振嶽見她提起夫人,就嚇成這個樣子,只好點點頭道:“在下知道。”
秋月道:“夫人就在樓上等候,你快隨我去罷!”
南振嶽隨她穿花林,過石橋來到一座小樓之前。
擡頭瞧去,只見檐下一塊匾額上,寫着“雁門世德”四個金字,樓下前後左右,種着的都是玫瑰,花如大碗,清香撲鼻!兩人剛一走近,只見虎婆子雙手叉腰,站立石階上,滿臉怒色,眨着水泡眼,冷冷的道:“好小子,聽說你劍法不錯啊!”
南振嶽聽她口氣不善,也冷聲道:“在下並無自炫之意。”
虎婆子一聲冷笑,道:“九死谷也沒有你自炫的份兒。”
秋月瞧到虎婆子擋在樓前,急忙說道:“虎媽媽,夫人在樓上等候,有話問他。”
虎婆子橫丁她一眼,沉着臉道:“我知道,虎婆子先要問問這小子,他學了幾手三腳貓,居然膽大包天,竟然欺侮咱們珠兒姑娘?”
南振嶽道:“在下只是無心之失。”
虎婆子怒道:“你認爲珠兒是任人欺負的嗎?”
南振嶽心頭不禁微生怒意,抗聲道:“在下奉夫人覓召,老婆於攔在當門,意欲何爲?”虎婆子尖聲道:“小於,你在丸死谷,還敢如此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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