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依一條空間階梯打了過去, 靳忘知卻沒有過來。
靳忘知:“不要表現得太顯眼!”
王依不解:“什麼意思?”
靳忘知面色凝重,他側過身,又一道火箭飛出, 目標是一個混進牆的蟹殼。
然而那個蟹殼見了鬼的也是速度, 飛快閃過, 直奔王依而來。
王依:“操!你們是不是看上老子了!”
她一道空間牆豎起, 速度蟹殼“嘭”地一聲狠狠撞上, 誰知後頭王依又建了一道空間牆,仰頭間後腦勺再是“嘭”的一聲,前面的空間牆迅速壓縮成一根空間針, 死死戳入它蟹孔。
靳忘知:“你被盯上了,它們把你當作了總指揮, 在擒王!”
王依一道空間柱掄過, 撞倒了兩個不知從哪冒出的蟹殼:“你非要把我們比喻成賊啊!”
靳忘知站得高, 已經發現這些蟹殼是怎麼進來的了。
風系蟹殼切下別的蟹殼身上的肉,然後投擲入內。
一塊塊肉在城牆裡直接生長成蟹殼進行攻擊。
靳忘知:“撤!再這樣下去我們會被兩面夾擊!”
王依:“媽的!”
短短十幾分鍾, 外城淪陷,中城散佈着蟹殼,內城眼見不保。
好在異能部隊裡風系佔得比重太低,變化的蟹殼在所有蟹殼裡的比重也低。
它們忙着在外城殺人,還沒能進得更朝裡。
速度系的蟹殼身型肥大, 偏偏跟羣猴子一樣上竄下跳哇哇亂叫, 還怎麼都打不中。
靳忘知:“風能, 割它們的腿, 越碎越好。”
王依一愣, 忽想起王錘說過,這些蟹殼不同於普通蟹殼, 分裂是有次數限制的。
二隊五隊的風系:“好!”
他們被這羣蟹殼整得一肚子氣,正無處可發,此刻不管不顧地將風能輪轉成刃,碾過內部的蟹殼。
速度系想逃,但是範圍太廣,它們自身又太過龐大,或被攔腰一切,下半身碾碎,或斷頭一刀,頸項碎成肉渣。
就在它們掙扎着想要複製再生時,火系一鞭抽過,竄起烈焰。
這個時候水系也不忙着澆滅了,空間系全憑經驗,乘着這些速度系蟹殼腿還沒長全動不了,打出一道道空間釘。
一時之間,裡頭的異能蟹殼居然被壓制住了。
兩隊迅速向內城轉移,靳忘知看了眼外頭,卻猛然瞟見洶涌的蟹潮大軍,正中包圍着腦科蟹殼。
那兩個一模一樣的腦袋向着這個方向,哪怕看不清它的臉,也能感到陰沉沉的視線。
靳忘知:“糟了。”
一根比靳忘知之前的火箭還要粗大上數圈的火焰長箭破空而來,徑直穿過中城,向着內城去了。
都什麼時候了,孟還還不忘學習!
王依豎起一道厚實的空間壁擋住。
她被火箭的力道推得後退幾步,險些摔下落腳的城牆。
之前受傷的胸腹一陣劇痛,血從口鼻涌出。
中途她多次催促王錘進內城,但王錘死活不同意。
瘋狂的殺戮,反抗。
設局與破解。
火焰長箭一道道射向內城,卻被王依算得清清楚楚,一根根擋住。
靳忘知則指揮着二隊五隊剩下的成員進行反擊。
甚至三隊四隊也跑來了他這裡。
靳忘知的計謀層出不窮,角度刁鑽奇特,打一次換一種,不給蟹殼學習的機會。
他的火箭射向哪裡,他們就負責在哪裡設埋伏或者攻擊。
王依只覺得頭越來越沉,火箭無休無止一般,異能拼了命在擋。
周身好似只剩一個軀殼,裡頭灌滿千斤巨石。
鮮血不要錢地往外流,叫王依疑心自己會不會變成一具乾屍。
隊員們已經放棄了思考,似乎只有本能支撐着移動,機械地聽從靳忘知吩咐。
靳忘知喊得聲音沙啞,嗓子疼若火燎。
異能強度如海水退潮般降低,蟹殼卻如同漲潮一般愈發洶涌。
大地都在震動,房屋被踩塌,道路裂開。
鮮血滲進土地,人命若白雪於豔陽下消融。
王依:“我去!寧柯還要多久!”
靳忘知又一道火箭:“我不知道!”
大家心知肚明,他們快撐不住了。
異能強度即將見底,蟹殼卻源源不斷,不見盡頭。
好幾個隊員異能耗盡。
運氣好的倒在地上喘氣,運氣不好的,猝然暈倒又沒人留意,直接落下了城牆,成了一灘破爛的肉與骨頭。
精銳部隊死守着內城城牆,眼睜睜看外中七區化作廢墟。
最後一道城牆被推到,蟹潮,徹底來到了內城跟前。
烏雲沉甸甸地堆在天際,狂風大振,周遭全是腥鹹的血味。
帶着令人噁心的潮意。
靳忘知的異能也即將到底。
他嘴脣已喊得乾裂,此刻將一口欲出的血悶聲嚥下,只覺得這血若鹽水,居然叫他快叫不出聲的嗓子好受些許。
突然,一個隊員指着遠處:“是不是寧柯?”
靳忘知一怔,仰頭看去。
狂風之中,一個黑點浮在空中。
宛若這漫天黑暗裡的一線光明。
後面的蟹殼突然開始倒地,一層疊着一層地壓下。
所有已經絕望的人,一瞬間都爆發出來,壓榨着自己每一寸異能向前攻擊。
血肉橫飛,屍骸交織。
蟹殼也像瘋了一樣涌過來。
“操!”
王依啐了一口血,雙手大張,用盡自己剩下的所有異能在城牆上築起一圈厚實高大的城牆,獨留了一個口子給靳忘知射箭。
靳忘知張開弓,箭矢四射。
那個黑點迅速朝這裡移來,卻突然一頓。
寧柯低頭,看見了腦科蟹殼。
四目相對。
不,孟還現在有四個眼睛。
六目相對。
他的祖先親手將寧柯關進了實驗室,如今,又是他親手將寧柯放出來,親手讓寧柯殺了他。
他叫孟還,償還的還。
這一看彷彿隔了兩百年的時光,山頂基地的種種,終於能做個瞭解。
腦科蟹殼四周全是水系或者空間系的防禦,密密麻麻,毫無死角。
然而寧柯什麼都沒做,只是一眼,它就栽在了地上。
或許直到死前,腦科蟹殼都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是啊,變做蟹殼後,所有記憶都不復存在。
它不知道孟還有多麼想終結末世,多麼想救人類——而這一種族,差點滅在它的手裡。
它也不會想到,最終殺死它的,是人類時的自己。
蟹潮驟然間失去控制,它們茫然四顧,頓時發現了地上的屍體。
蟹殼們喜笑顏開,也不再一心一意地攻擊,連忙蹲下來大快朵頤。
寧柯停在外面一座尚未倒塌的廢墟上,再次割開手臂。
鮮血吸引着蟹殼狂奔而來,又一個個死在他的視線之下。
屍體堆積,竟然生出幾分飛蛾撲火的悲壯來。
王依大喘口氣,再站不住了,直接躺倒,掛在城牆上。
只覺得這短短一個小時,跟過了一個世紀一樣。
她抖着手找出一根菸咬着,含糊不清道:“靳隊,借點火。”
對方嗓音徹底啞了,若輪胎在光滑的地面劃過,說不出的難聽:“沒火了。”
靳忘知也是強弩之末。他的異能已經透支,方纔不覺得,此刻一停下,才發覺作戰服上全是污血人肉,周身俱是冷汗溼了又幹,幹了又溼堆積起的粘膩感。
雙臂隱隱發抖,帶着灼燒感。
雙腿更是站到麻木,寸步難動。
他抖着手掐了自己一把,這才顫巍巍地坐下,遙遙看着寧柯。
精銳部隊的成員只剩下了十幾個,各個異能都被榨乾了。
比不得靳忘知還要在對象面前撐一口氣的講究,他們早就麻利躺下,橫七豎八地癱在牆上,像一羣風乾的臘肉。
血系異能的消耗實在太大,寧柯能感受到自己的異能儲備在飛速下降。
眼見着要見底了,這羣蟹殼還沒殺完。
他眯了眼,笑道:“好吧,我們來玩一玩。”
言罷,風刃旋轉而過。
他的風刃可不是精銳部隊那種藏着掖着計算着,還要怕傷到同伴的風刃。
而是迅速碾過,無差別將所有的蟹殼絞成了爛泥。
爛泥裡似乎要再生出幾個蟹殼,卻被另一波風刃再次絞碎。
異能蟹殼的分裂在短時間內是有次數限制的,分裂不出的只能規規矩矩成爲一灘肉泥。
人家都是躺的,就王錘是趴的,趴的位置又不好,正對着寧柯。
正對着那滿地血肉。
他纔看一眼就直接吐了出來,肚子裡的存貨剛纔吐完了,現在只剩下酸水。
王依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卻也沒力氣罵他了。
寧柯終於在異能差不多消耗完的同時,端掉了這批蟹潮。
他也剩不了多少力氣,擡眼,看到了坐在那裡的靳忘知。
寧柯瞬間一僵。
既僵硬於他不在內城裡呆着,又僵硬於他還好好的活着。
驚喜交加,在他臉上連出一個複雜的笑來。
天開始飄雨,小小的,軟軟的,毛毛細雨。
寧柯的異能已經不夠他再用風能將自己送過去。
於是,哪怕心底已經火燒火燎地想要抱他,吻他,說愛他,寧柯也只能選擇消耗更小的空間系,拉出一道粗糙的空間梯,朝靳忘知跑過去。
靳忘知盯着他急切跑來,只覺得這周遭世界只剩下一個人。
只剩下寧柯。
他慣常平靜的面孔被打碎,露出一個笑來。
那笑溫柔至極,盛滿了他平日裡不說的情話。
然而寧柯突然瞳孔放大。
“閃開!”
那人的笑還凝固在臉上,靳忘知一時反應不過來。
一個冰冷的東西抵住他後腦勺。
槍。
霎那間,整個內城上的氣氛都不對了。
這次異能部隊損失慘重,人人都透支了異能,累得要死要活,有的卸力後甚至暈過去了。
沒人注意到消失已久的一隊還留有兩個隊員,他們護着吳能從裡頭站到了城牆上。
吳能手裡有一把搶,槍口貼着靳忘知。
保險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