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忘知側頭看他。
傳言中存在,但從沒人真正見過的腦科異能。
居然真的存在於山頂基地之中?
寧柯笑道:“別看了,他肯定已經死了。”
按道理,他們倆都應該已經死了。
寧柯手裡抱緊靳忘知,扶搖而上。
出了樹林,空間開闊,空間震盪做出來愈發厲害。
恍若天地顛倒,樹林破碎,寧柯如這萬丈浪潮中的一葉扁舟,穩穩的浮於空間亂流之上。
科學研究表面,雖然異能的能力是天生的,但隨着年齡的增長,異能的強度也會隨之增長。
鬼知道寧柯是個什麼情況。
那個空間蟹殼從樹林中撲騰而出,狼狽不堪。
蟹殼們嘶吼出聲,一時間異能亂出,向着寧柯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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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忘知伸手,方跳出幾點火星,寧柯便笑道:“靳隊,交給我吧。”
他足尖一點,驟然間若長風吹葉,飄離了樹林。
這幫蟹殼被他吸引,在後頭跟着,緊趕慢趕隨他離開。
攻擊撲面而來,卻全被錯亂的空間格開,不知去了哪裡。
蟹殼們惱怒不堪。
似乎將它們耍夠了,寧柯笑道:“靳——隊,你的隊員們該走完了?”
他的聲音拖長了,貼着耳朵,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在這高空之中,命懸一線時,顯得輕佻而又迷人。
但這彷彿是錯覺,轉瞬即逝。
靳忘知道:“應該走完了。”
寧柯弄出這麼大的動靜,裡頭的人不知道外面在幹嘛,但終歸跑還是會跑的。
停靠點並非一個出口,另外的幾個都堵着,但是這麼些時間,也夠他們離開了。
寧柯笑道:“這就好。”
語落,他抱着靳忘知膝蓋的那隻手伸出,輕輕一個響指。
二人驟然消失,原先在的地方憑空出現一塊兩人大的木頭,砸落下去。
蟹殼不明所以,大聲嘶吼。
靳忘知只覺眼前一花,出現在了一個漆黑的地方,緊接着好像有人一鑿,在邊上鑿出一個小洞,露出陽光,照見寧柯下半張臉來。
這是個兩人大的樹洞。
這是空間交換,靳忘知曾經聽王錘提到過。
又一個空間種的頂級異能,基地現如今,也不過王依能完美無缺地做出來。
利用空間震盪弄碎空間,再將兩個空間碎片進行交換。
他自從被靳忘知發現了雙系異能,也就在別人面前藏藏,靳忘知眼前就隨心所欲亂用一氣。
但靳忘知也不曾想到,這個人的空間異能如此強大,殺傷力如此驚人。
靳忘知從樹洞裡向外看去,只見那羣蟹殼宛若羣龍無首,在原地愣愣盯着木頭看。
寧柯輕聲笑道:“靳隊也看出什麼了?”
樹洞不大,寧柯的聲音就在他耳邊,熱氣沿着耳廓一路向裡。
虧得靳隊長這麼天上地下地走了一遭,還能平靜出聲:“它們不像是準備吃人。”
“是的。”寧柯靠後了一些道:“它們更像是準備帶異能者去什麼地方。”
聽寧柯的聲音,這人似乎又笑了笑,開始摸索東西:“蟹殼吃人是天性,天性是很難壓制的。光憑它們這種智力肯定壓不住,一定有什麼東西鎮着它們。”
“蟹殼雖是人變得,但可怕程度終究是超不過人。”
這話說得很輕,沒頭沒尾的。
靳忘知疑惑看去,嘴裡卻咬進一根能量棒,還是巧克力味的,挺甜。
寧柯自己撕開一個,也放進嘴裡,含糊不清道:“再等等,我就跟着它們去見它們的頭兒。”
他又扔給靳忘知幾個吃的,自己湊在樹洞前看。
平日裡漫不經心的人繃直了脊背。
那雙素來半開半闔的桃花眼睜開了,透着凝重,在暖黃的陽光下,漂亮得驚心動魄。
靳忘知將東西全部填進肚子裡,便聽見寧柯問:“靳隊,還要跟着我麼?”
靳忘知擡眼道:“跟,到時候我還要帶着你去蜀道。”
不認路的寧某人笑了:“哦?對哦,還有這回事。”
寧柯沒有說這條路得有多危險,想來靳忘知也看得出來。
靳忘知也沒提,如果他走了,寧柯將算作逃跑,長安基地將再無法有他一席之地,想來寧柯也知道。
外頭的蟹殼終於鬧哄哄地判斷出,那兩個人莫名變成了一塊啃不動的木頭,卻又不敢單把它放在這,乾脆一個蟹殼手一拎,把木頭拖走了。
寧柯低聲道:“待會兒抱緊我。”
靳忘知點頭,漸漸的蟹殼們走遠了。
只看着寧柯指尖一劃。
空間切割。
那一塊樹木被悄無聲息地切開,寧柯一手攬過靳忘知的肩,一手挽着他的腿,悄無聲息邁步出來。
蟹殼大軍們拖着可憐見的小木頭,浩浩蕩蕩地向着一個地方過去,渾然不知身後跟着尾巴。
蟹殼們的行進速度不快,但勝在個大,一步邁出去抵得上人類小跑。寧柯也是厲害,愣是用空間層把兩個人裹得嚴嚴實實,透不出人味。
跟着走了一日一夜,來到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
看上去像末世前的城市。
高樓坍塌,斷壁殘垣,雜草叢生。
蟹殼們龐大的身軀生生擠過,井然有序。
寧柯找了一塊高處的斷壁,躲在後頭,放下靳忘知。
他摸了兩袋水,一袋扔給靳忘知,一袋自己拆了幾口喝完。
寧柯用衣服抹了把臉上的汗,用空間切割將前頭的斷壁切開兩個孔,人湊了上去。
那幫蟹殼結結實實堵着,站成一圈城牆,獨獨中間空了一大塊地方。
乍一看好似什麼上不得檯面的邪教組織。
正中間站着一個矮小的蟹殼,但不同的是,這個蟹殼的兩個腦袋,是一模一樣的。
孟還的臉。
寧柯笑了笑,心想孟還要是有意識,一定很氣,做人類的時候已經是個矮子,如今變成了蟹殼,還是個矮子。
那空間蟹殼衝上去嘰裡呱啦比劃一通,又擺着木頭給它看。
反正寧柯是看不懂。
但稀奇的是,孟還好像也看不懂,由着那個蟹殼亂七八糟瞎比劃,一言不發。
寧柯搖搖頭,將斷壁後的空間封瓷實了,摸出吃的來分給靳忘知。
王錘只給了他們兩天份的,路上也斷斷續續吃了不少,現在還剩下半天的。
靳忘知作實了猜測:“這是有組織的。”
寧柯笑道:“是啊,有組織的蟹殼。”
這種情況下,他居然還一點都不慌:“不但有組織,還有智慧。我怕是明白,山頂基地所謂的有智慧的蟹潮是從何而來了。”
靳忘知:“他麼。”
“不是,那時候孟還還活着。”寧柯又摸出一袋水:“是他姐姐,孟離。”
“其實山頂基地每一代,都有兩名腦科異能坐鎮。一個對外參與基地事務管理和民生科學研究,一個對內進行異能科學研究和相應的實驗。前者是幾個基地高層都知道的,後者,就只有山頂基地內部知道了。”
“這一代,孟離對外,孟還對內。可是在五年前,孟離失蹤了,從此山頂基地只剩下了孟還。正好那幾年孟還身體也不好,基地估摸着準備等他死了,再養一對腦科出來,誰知道攤上了這回事。”
靳忘知抓到了重點:“再養一對?”
靳隊說話一向平靜,波瀾不驚,難得也會用上驚異的語氣。
寧柯笑了,他笑得挺冷,帶着嘲諷與譏誚:“不知靳隊懂不懂,山頂基地提出的優生規則?”
靳忘知點頭:“同種異能結合,後輩的異能比率會更高,異能強度也會越大。”
說到這裡他一怔,擡眼望向寧柯,對方卻一語道破他的疑惑:“我父母不是,我的異能強度——雖然也是山頂基地作出來的,但不是來源於優生規則。”
他顯然不想談論自己的能力,轉而繼續道:“除了第一代腦科異能,後頭的,全是所謂‘優生規則’的產物。”
“他們不願意,基地就提取生殖細胞,做試管嬰兒。”
“歷年來,山頂基地的腦科異能越來越強,卻也因爲近親繁衍的原因,身體越來越虛弱。”
“到孟還這代,已經許久沒有腦科異能,能活過二十歲了。”
靳忘知一時沉默,寧柯也沒準備聽他回答。
他只是平平淡淡敘述完,便繼續湊過去看,誰知這一看,那邊的蟹殼們居然不知商量出了什麼。
有一個蟹殼拖出一個人來,那人大致能看出個人的形狀,卻被剝得精光,軟趴趴伏着,像一條長肉。邊上圍觀的蟹殼們涎水直流,可惜敢看不敢吃,委屈巴巴地站在一旁。
想來在這些蟹殼眼裡,人類也不過是行走的血與肉。
靳忘知面色依舊平靜。
靳隊有一種技能,便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 。
但他的手捏在斷壁上,手背青筋凸起。
寧柯掃一眼他的手背,緩緩道:“那個人已經死了。”
“如果這樣說能讓你好受些的話。”
那個人確實死了,但看起來像死去不久,鮮血還尚未凝固,血跡長長地拖在身後。
他被一個蟹殼拎着腿丟到腦科蟹殼的面前。
那腦科蟹殼點點頭,肥胖臃腫的手點了點,一個蟹殼張開嘴,劈下一道風刃,竟直接將腦科蟹殼的原生頭顱給割了下來!
腦科蟹殼一手拿着他被割下的頭顱,按在了新鮮的屍體上。
大量的單蟹洶涌而出,將屍體包裹起來,那個頭顱面露猙獰,竟與屍體融爲一體,化作了一個新的蟹殼。
而腦科蟹殼,也迅速分裂生長出了一個全新的頭顱。
還是孟還的模樣,只是顯得有些萎靡不振。
這估計,也是他們沒有把異能者“改造”完的原因。
靳忘知臉上終於有了表情,他眉頭微皺,沉聲道:“這就是異能者失蹤的真相,得儘快上報給基地。”
這些蟹殼,到底是怎麼想到這種“改造”方法的,它們到底在準備什麼?
寧柯突然擡手,示意靳忘知暫時不要說話。
他側過頭,彷彿傾聽什麼。
耳邊有透明的空間緩緩流動。
他突然繃緊了脊背,整個人宛若一張弦。
前頭是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的蟹殼。腥氣撲鼻,鮮血遍地。
他們二人躲在斷壁之後,好似高樹之下,蜷縮於樹葉之後的兩隻夏蟲。
有個蟹殼晃晃悠悠走到了斷壁邊上,停了下來。
它似乎對這個斷壁很感興趣,兩個腦袋四個眼,緊緊盯着。
寧柯笑了。
“啊呀,糟糕了。”
蟹殼擡手,將斷壁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