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辰抱着張靈兒從百多米開外的水面下竄出，一層淡淡血色能量光芒籠罩着他們。
張靈兒身上乾乾淨淨的，他卻被水汽打溼了半邊衣服。肖辰雖然能超越等級做到能量外放，可畢竟不夠穩定，況且他此刻的黎明能量只剩下小半了。
張靈兒好奇地伸出手指戳了戳能量光芒，看着自己蔥尖般白皙的指頭穿過如霞光般的緋紅，即使指端完全沒有實質性觸感。
但她體內的能量卻在微微顫動，彷彿被眼前這個少年身上盎然的生機催發出共鳴。
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好像純然黑白的單調世界突然有了顏色，開始緩緩綻放生命。
張靈兒把微涼的臉頰緊貼上肖辰的肩頸，呼吸全都輕輕吹在他的肌膚上。
肖辰此時根本沒空管她的小動作，不斷尋找着水中大石爲落腳點，在河面上縱躍，一路遠去。
肖辰疾奔的身形忽然一滯，他聽見瀑布那個方向隱約傳來人類的慘叫聲。
“是你的護衛嗎？”
張靈兒搖了搖頭，髮絲蹭在肖辰的臉頰上，帶來一陣撩到心尖上的微癢，她低聲說：“我是偷跑出來的，家，家裡逼我嫁給一個四十多歲的老頭！”她的聲音輕輕小小，有種泫然欲泣的委屈。
如此柔弱天真的張靈兒，卻無端遇上這種命運，只要稍有血氣的年輕人聽了無不會憤怒。
肖辰沉默了一下，然後問：“你家就在這附近？”
他這話問得自有道理，張家離這裡最近的城市還在六百多公里外，一個沒有能量的張靈兒就算會駕駛車輛，也不太可能孤身到此。
然而，什麼樣的家族纔有能力，把領域擴建到人類和異族族疆域交界處的山區裡呢？
張靈兒使勁眨眨眼睛，在肖辰看不到的地方抿了抿小嘴，這個表情立刻給她原本柔弱天真的氣質渲染上一層活潑得不太搭調的神彩。
此時，肖辰放慢了奔行的步伐，他已經離開河流，翻過一片連綿起伏的丘陵。
從這裡開始，肖辰一邊跑，一邊順手做點簡單的預警或迷惑裝置。
之所以選擇的這段路，是因爲路上大量生長着一種名爲馬鞭草的蔓生灌木，它們的針狀葉子會散發出能夠驅趕昆蟲的異味。
這種味道對人類的普通嗅覺來說不明顯，可如果嗅覺靈敏的生物就會受到很大幹擾，比如血族。
肖辰知道血族伯爵應該已經記住了自己的血氣味道，然而張靈兒只是個普通人類，氣息本就微弱，經過長時間的河流水汽沖刷，再通過大片馬鞭草的滋生地，肯定留不下什麼可以被追蹤的痕跡。
接下來，兩人只要分開，蓋靈就會失去張靈兒的行蹤。
大約一個小時後，肖辰抱着張靈兒攀上一座坡度並不陡峭的矮峰，然後在一個山洞前停了下來。
肖辰把張靈兒放下來，摸了摸她的袖子，雖然沒有被河水打溼，但依然潮氣很重，從揹包的防水夾層裡拿出工具，點燃一堆篝火，然後走出山洞，在周圍佈置起來。
張靈兒站在洞口，好奇地看着這個男人忙碌着。
實際上，並沒有多少
時間留給他們。
從那聲慘叫，肖辰猜測蓋靈很可能遇到了其他什麼人，但是看張靈兒毫不關心的反應，似乎也不是她的護衛。
無論瀑布上面發生了什麼，能夠爭取到的時間也最多兩三個小時而已。
肖辰現在能做的只是佈設下防野獸的機關，並且儘快把自己的痕跡消除掉，以期這個被無辜捲進來的張靈兒，在他引走血族伯爵後，能夠平安脫險。
至於張靈兒與家族的矛盾，如果沒有血族伯爵這個要命的威脅，肖辰或許還能問問看她想去什麼地方，並且幫她一把。
肖辰佈置完山洞周圍，又走得更遠些，在山峰上下跑了兩個來回，當他忙完回到山洞，看見張靈兒正面對着篝火席地而坐。
當她靜止不動的時候，所有活潑生氣全都收斂起來，又呈現出那種別樣的憂傷。而淡得幾乎看不到顏色的脣，有一種病態的脆弱，令人心疼。
肖辰在張靈兒對面坐下來，稍稍調勻呼吸，他的黎明能量低到一個很危險的臨界線了，可他現在要全神警戒外界，根本沒有恢復的時間。
“我叫張靈兒，你呢？”
“肖辰！”
“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我會把那個血族遠遠引開，你是安全的。等沒有危險了，就聯繫你的護衛吧！”
張靈兒嘟了嘟小嘴，像在和誰賭氣，然後把頭擱在膝蓋上。
“至於家人，或許再和他們談談……”肖辰想了想，又道：“我現在幾乎沒有什麼家人了，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
張靈兒卻是微微一怔，“你沒有家人嗎？他們都……”
肖辰突然一躍而起，神色凝肅，他解下腰間的合金戰刀，塞進張靈兒手中。
“很抱歉，由於我的緣故把你牽連進來，拿着這個！”然後順手在她腰間一抹，把一支外型華麗的合金手槍摘下。
張靈兒終於一聲驚呼：“你要幹什麼？”
“留在這裡，不要出去，千萬不要走出山洞！”
“你不能用那把槍，它是……”張靈兒甚至來不及站起來，無助地伸出手，肖辰的衣角從她指尖滑過，化作一縷淡淡影子，剎那消失不見。
肖辰已經在這瞬間出了洞口，他沒有走前面上山時的緩坡，而是沿着早就看好的方位，從山洞頂部的巖壁攀援而上，轉眼來到了這段山峰的背面。
那裡生長着一大片雜樹，還有攀援灌木共生的密林，地勢又高，從枝葉縫隙間可以看出去很遠。
此刻，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天邊夜幕尚未完全合攏，地平線上仍有窄長條的微光帶，可以隱約看到起伏的山地上有條淡淡黑影在飛速掠過一道道丘壑。
肖辰從峰側疾奔下去，一邊感應着自己在原野上扔下的那些小裝置傳遞過來的波動。
一切都還順利，血族伯爵正沿着他劃出的路線追過來，不過必須馬上讓蓋靈真實地捕捉到他的蹤跡，否則血族伯爵就會警覺並且偏離路線。
肖辰握住那把華麗的短槍，他剛纔只聽到前面半句，但也知道張靈兒想說什麼。
那是一把合金火神，
作爲當世十大名槍之一，並且是人類最早得到，同樣也最爲神秘的名槍，深受古武世家的年輕人喜愛。
合金火神的仿製品十分流行，最盛時一場宴會能看到好幾把，考慮到張靈兒是個普通人，估計這把仿製品只是一星合金槍，連二星都不是。
然而，肖辰此刻就需要一星槍，他殘存的能量已經無法驅動五星合金手槍。
至於一星槍是否能夠打傷蓋靈並不重要，他只需要中程武器來儘可能把血族伯爵引得夠遠，如果能乘隙送點血毒過去就是賺到了。
下一個坡道就是肖辰預定的第一個被追到行蹤的地點，他毫不猶豫地躍出，對着正從遠處奔來的蓋靈扣下了扳機。
肖辰突然發現整個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玫瑰金打造的擊錘，如鐘擺般劃過最高點，然後落下，落點處驀然現出無底深淵。
一股無可抗拒的吸力引動了肖辰的各處能量，原本因疲累而黯淡的節點如烈火烹油般熾亮，像要把節點本身都一起點燃，幾近乾涸的黎明能量忽然激盪起潮汐，捲成一道沖天之浪撲入深淵。
肖辰此時什麼都感覺不到了，全部意識裡只有那個彷彿要吞噬一切的無底深淵。
當整個世界都被席捲拖走，不知何處的角落裡卻有一點生機自虛無中勃發。
還看不到任何光亮，生命綻放的氣息卻悄悄蔓延，金芒從每一個角落射出，帶着淡淡血色，就像晨曦降臨大地的那一刻。
光中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在緩緩凝聚，須臾清晰起來，那是一團團金色火焰。
在肖辰沒有看到的地方，那個自稱張靈兒的少女出現在普通人不可能到達的峰頂，正在向空中打出手勢，然後她略顯焦急的神情變成不可思議，睜大的雙眼中映出一對巨大的金色光翼。
霧氣託着肖辰的身體慢慢升起，他保持着雙手握槍擊發的姿勢，面孔隱在明滅的光中，看不清表情。
夜風中有很輕的槍響，噗的一聲，似有還無，彷彿有花在某個角落盛開，下一刻就能聞到香氣。
張靈兒若非對這個聲音熟悉得如同指掌，甚至會忽略過去，一縷若隱若現的光芒在空中滑行，夜色下幾不可見。
而肖辰身周涌動的緋霧突然消散，點點金芒驀然綻出耀眼的光。
當最初炫目欲盲的剎那過去後，停留在空中的居然是一雙巨大光翼，每一道翎羽都是一團燃燒的金色火焰。
“那，那是什麼東西？”天空中的高瘦老者話都說得有點結巴，一個不是高手的毛頭小子竟然能量顯形，凝結出了天賦形態？
矮胖老者的反應沒他那麼大，說“小姐在叫我們。”邊說，邊往峰頂那邊降落下去。
而高瘦老者的話被堵在了嗓子裡，他雙眼瞪得有若銅鈴，直愣愣地盯住下方。
發現了同伴的不對勁，矮胖老者也朝着那個方向看去，旋即動作也是一滯，同時瞳孔驀然放大，因爲他看見，原野上的那個血族高手突兀地陷入一片水面，或者也可以說那是一塊鏡面。
蓋靈伯爵正在原野上疾馳，忽然發現周圍環境有異，好像不知不覺進入了一個奇怪的空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