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根據突審才知道,原來那個黃老闆在出逃海面上,就已經用衛星電話,把燕青順着碼頭追過來的消息,傳遞給了京城的嚴主任。
用嚴主任的話來說,當然是黃老闆氣勢洶洶的要返回去搞掉這個壞了局面的混蛋運動員。
但專案組和燕青都猜測,這個黃老闆帶着馬仔去而復返,沒準兒都是這個嚴主任指使要求的結果。
因爲燕青實在是挑破了這位嚴主任牽涉到的一堆利益輸送。
從全國各地的高爾夫球場到射擊遊樂場的審批,他獲利沾手的總金額過億元!
可想而知他有多驚惶。
黃老闆跟他通話之後就立刻收拾細軟潛逃,分明也是得了他的要求。
卻沒想到最終看到的是燕青若無其事的回來,黃老闆及其手下命喪黃泉。
燕青回射擊中心彙報得輕描淡寫,把自己摘得一乾二淨。
這位嚴主任卻慌得要命。
無論如何想不到這個新晉亞洲冠軍居然是臥底的前提下,他一方面慶幸黃老闆他們死了就無人對證,一方面還是擔心會有什麼蛛絲馬跡聯繫到自己身上來。
特別是射擊中心忽然開始自查自糾,更讓他如驚弓之鳥。
做賊心虛啊。
所以找相熟的教練要了盒子彈,沒錯,就是那位老鄢幫他找了盒小口徑子彈,悄悄裝填在自己當年做運動員時候想方設法留作紀念的這支速射手槍裡。
早就蓄意拒捕了等於是。
天巧星想得更細緻:“回頭再想想,我更傾向於那場盜槍案,就是他指使黃老闆來收拾我的,因爲我的出現,危害到了老鄢等人的利益,他要給自己人個交代,如果我在瓊海丟失了自己的運動槍械,會不會算是嚴重過失,失去參加奧運會的資格呢?”
何順芝卻一個勁的遮頭遮臉:“好了……醜……”
半張臉都腫起來了。
嫌疑人在她表明身份後依舊選擇開槍,確實讓自己罪加一等。
只是可能第一次對着人體開槍的嚴主任還是被立刻綻開的血花嚇到了,後兩槍不由自主的擡高了槍口,本意可能還是想嚇退女警察。
一共四槍有三槍都打中了這位女警。
兩槍在腰腹部,脫靶一發,最後一槍擊碎了頭骨!
但天幸只是在額角打出個明顯清晰的凹槽,碎了兩三片,卻把彈頭矬開了。
血流一臉……
專案組成員都覺得後怕。
倒不是她家背景如何。
而是這種.22運動槍彈,看似彈頭小小、威力小,在歐美國家往往是給孩子、女人玩的小獵槍彈藥,用來打靶打着玩。
但實際上,在花旗殺死人最多的子彈就是這玩意兒。
據說在發生的75%的謀殺案中,兇手使用的都是.22子彈,因爲它聲音很小難以察覺,有謀殺案專用彈之稱。
那爆紅過的殭屍電視劇裡,就專門用這種槍彈來爆頭。
也就是運氣好打在腰腹上,沒破壞心臟、大血管之類可能一時半會兒不容易當場斃命,但那兩槍打頭稍微正點,何家就可以擺席了。
本來只是個經濟案,沒想到忽略了運動射擊隊這個因素就差點送命。
還差點把案子也搞砸。
當然有支援人手,本來就只是借燕青當幌子進場。
他要備戰奧運,連專案組都不敢多借用他。
另外兩部車在家屬院外的馬路不遠處等着呢。
看見他倆受傷出來,趕緊一邊羈押嫌疑人帶走,一邊立刻送醫院。
所以直到送院搶救,憋了一肚子火想罵人的燕青都沒機會罵。
現在終於忍不住:“你也知道醜?!乾脆把整個腦袋杵上去讓人打開花好了!這特麼是辦案,不是演電影開玩笑,你以爲那麼跳出來我就該感動?!你們……”
真是“你們兩個”的話都到了嘴邊,他還是不習慣罵自家兄弟。
蓋青雲已經偷偷哭了好幾場,手術室搶救的時候更哇哇的,讓燕青不得不打電話請假在醫院陪着的等待手術完成。
反正在射擊中心暗戳戳想搞掉他的大黑手已經被抓起來。
請個假也不怕什麼了。
第二天上午,專案組好幾位大佬過來內部醫院,看望慰問英勇負傷的年輕刑警時,燕青肯定還是當面只談奮勇抓捕,不提其中錯誤操作,把責任歸到自己身上是準備不足,沒想到對方會隱藏槍支。
領導們反而連同兩人一起表揚,辦案怎麼會不受傷出事呢,面對罪犯什麼都可能發生,重點是這種堅持完成任務的戰鬥作風,肯定要嘉獎。
你倆一明一暗,那就作爲戰鬥集體申報。豬頭何躺在病牀上包着繃帶,甜蜜得傷痛都不知道去了哪。
她還真以爲自己奮不顧身多了不起。
這下把燕青惹毛了,破口大罵:“你特麼以後就別跟我一起辦案,一茬茬的遲早要把我害死,我來給你數你犯了多少錯誤……”
換做其他妹子,可能會“我捨生忘死的救你,你還敢罵我”,你這不是直男癌,都不知道安慰我。
偏偏何順芝只會哦哦的低眉順眼聽,半點反抗都沒。
可能在她心目中,從古玩地攤邊上第一次見面,被燕青罵滾蛋,已經埋下這種心理地位。
特別是在從來沒人敢這麼罵她的生涯裡,簡直暖心。
哪怕手上用藥疲憊不堪,還夾雜着陣陣疼痛,都順從的看着燕青。
看他暴跳如雷,毫不留情,還有點甜蜜是怎麼回事。
燕青是真的暴躁。
一貫漫不經心比較閒逸的他,覺得蓋青雲這個死結愈發解不開,煩躁!
罵這麼多真是給蓋青雲聽,這種笨婆娘,廝殺時候還記掛感情的傻女子要不得,這會害我們丟命的!
蓋青雲也哦哦哦,反正就像小兩口被兄長大罵一樣。
說直接點,何順芝的反應就是不相信搭檔,第一時間居然感情用事的選擇把性命丟出去看運氣,這尼瑪真是蠢到家了!
任何時候不是都應該審時度勢,保證自己的籌碼處在最優局面,冷靜選擇最恰當的解決方案嗎?
哪有這麼動不動就送命的,你怎麼不從這樓上直接跳下去算了!
罵得狗血淋頭的那種。
直到忽然發現豬頭何的眼珠子勉強朝着邊上動了下,還堅持想調整點姿態。
燕青才餘怒未消的轉頭,就看見何媽媽一身儘量簡樸的倚在門邊,儘量想擠出點笑容,可還是掩飾不住對女兒受傷後的驚悚痛心。
對上目光,還勉力撐開門走進來:“好,也只有青雲能夠這樣罵你,多少年了,你爸當初在刑偵第一線的時候,我就擔驚受怕,怎麼勸你都不聽,讓我好不容易放下點心,又要繼續心驚肉跳,你就聽聽青雲的轉後勤吧,你真的不適合幹這個。”
燕青這時候不留情面:“對的!絕對不適合,我以前告訴你搏兔亦用全力,我看你用了全力更危險,這纔是個五六十歲的老頭兒,換個身強力壯的犯罪分子,沒準兒我也得搭進去!”
何順芝終於滿滿的委屈,是對自己傾注了多年神聖責任的委屈,眼淚花花了。
燕青對流淚的豬頭也沒多憐惜:“你自己好好想下,正好伯母來了,我也回射擊中心,晚上還要參加演唱會呢,您給叮囑勸說下!”
轉頭就走。
沒想到何媽媽立刻跟着出來,掩上門才輕聲:“真的很危險嗎?”
說話聲音都在顫抖,更一隻手撐住旁邊牆面。
這一刻她不是什麼高官太太,就是個警察的母親。
以這家的身份,還讓孩子能在一線參與拼殺,已經殊爲難得。
因爲到這時候不是他們想不想,而是周圍有多少人幫着照料了。
當然何順芝要一意孤行的跟着臥底去衝鋒陷陣,大家也沒法攔住。
小臥底想了想,摸出手機給何媽媽:“我都沒敢給領導們看,她這已經不是傻不傻的問題,真兩軍對壘的時候可以自家先斬了祭天。”
一點不給面子。
他是拼命撇清,卻沒想到在人家母親看來,愈發覺得除了他還有誰。
何媽媽直接伸手拉住他在旁邊走廊的連排椅坐下,自己一邊低頭看蓋青雲播放的視頻,一邊輕聲:“從小我就希望把她塑造成我的朋友,我的姐妹,讓她健康幸福的成長,但她的父親到這個時候也無法過來看望,這種特殊的家庭環境讓她失去了很多,幸好有你,青雲,我把這個擔子交給你了,相信你這輩子都能照顧好她。”
這都是多大的承諾了。
絕對能青雲直上的一輩子!
蓋青雲他爹媽當年給他取的這名兒還真沒錯。
可燕青卻哎哎哎:“可那樣我也會失去很多,你都說是擔子,這累贅誰挑誰累呀!”
他還嫌棄了!
何媽媽肯定無論如何沒想到居然有大男生會這樣堅定的拒絕她女兒,而且還是當成負擔來推卸。
可正好看到手機屏幕上女兒母豹子般勇猛的畫面,目光都沒法移開了。
直到看見燕青跟着撲上去的第一視角,又有對女兒滿臉是血,腰腹間都染紅的的注目特寫,眼淚更一下就出來。
燕青趕緊加把火:“你看看,如果不是我,她沒準兒還在廬州警隊安安穩穩的被大家哄着當小公主,根本不會有這樣的危險,不恰恰證明我給她帶來了危險嗎,帶遠點……”
何媽媽擡頭,眼裡透着“我就喜歡你這種不喜歡我女兒,不走尋常路的好女婿”神情……
“那把你倆一起調開不就行了?”
對的,這纔是大佬思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