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中,到處都是土匪的屍骸。
不過這些屍骸此刻除了貼身的衣物,大多數已經被楊安和幾名村婦給扒了個精光,什麼羊皮襖子啊棉衣啊鞋子之類,統統沒有落下,和土匪丟下的幾十條槍一起在牛車騾車上堆成了小山。
“疼嗎?”
楊毅蹲在宋佳雯的身邊,心疼的看着宋佳雯額頭上的燙傷柔聲問。
“你說呢!”
宋佳雯瞪着大眼睛嬌嗔的道,一邊伸手在楊毅身上猛掐一邊低聲道:“你不是說不喜歡我?那幹嘛來救我?你讓我死了算了!”
楊毅便憨厚的笑着直躲道:“太太嬸子們看着呢,你別這樣……傳出去可不是什麼好名聲……”
“我宋佳雯從小就這樣!”
宋佳雯滿不在乎的哼哼一聲,眼神睥睨的看向了兩名姨太太和那些村婦,殺氣騰騰。
姨太太和村婦們本來向着這邊張望,交頭接耳低聲說些這楊大殺土匪跟殺雞似的,怎麼見着宋佳雯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然後就見宋佳雯看過來,紛紛嚇的一個哆嗦縮着脖子加緊收拾東西,假裝自己現在有瞎又啞。
“這個你還是拿着吧!”
姨太太和村婦們的的舉動明顯被楊毅看在眼裡,臉便有些紅,揹着她們期期艾艾的那繡袋做的香囊交還給宋佳雯道:“這個還是你戴着比較好聞,留在我身上沒用……”
“人家女孩子戴着,當然香了!”
宋佳雯開心的接過繼續掛在腰上,不忘鄙視楊毅道:“每次送人家東西就跟做賊一樣,到底你是女孩子還是我是女孩子啊,沒出息的樣兒……”
楊毅便直撓頭,他是拿宋佳雯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回頭幫忙收拾東西,爭取早點回村,宋佳雯便歡歡喜喜的跟在他身邊,如同當年那個還沒長大的小丫頭一樣,香囊在她的腰間搖擺,如同炫耀的旗幟。
從頭到尾,宋佳雯都沒謝過楊毅,她知道自己跟他,不用道謝。
“王八蛋,讓你搶我二哥的學費,讓你搶我家的糧食和肉乾!”
楊安從鄭天明早已僵硬的屍體上搜出了家裡被搶走的大洋,猶自不解恨的在屍體上狠踹了幾腳發泄心頭的不滿,這才走向下一具屍體,看到跟在楊毅身邊的宋佳雯,小臉上有開心,更有憂慮。
雖然只有十一歲,但他太過成熟了,所以既爲大哥高興,更憂鬱宋老爺不答應怎麼辦,同時還擔心二哥要是知道佳雯姐喜歡大哥,那怎麼辦?
想着這些,楊安便老氣橫秋的一聲長嘆,心事重重。
沒多久,大家就收拾完畢,所有能帶走的都已經裝到了牛車騾車上。
“楊大,這是我們從那些土匪身上找到的……”
兩名姨太太和幾名村婦過來,交給楊毅一個袋子,裡面有幾百塊大洋銅板甚至是法幣等等,還有銀鐲子金項鍊等一些東西,都是從宋家村搶來的,當然其中大多數都是從宋康年家搶來的,從村民中搶到的除了糧食等東西,財物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這可是一筆巨大的財富,不過有楊毅在,她們根本不敢瞞下,更別說楊毅剛剛救了她們的命。
楊毅見楊安已經拿回了自己家的大洋,便讓她們直接交給宋佳雯。
“土匪搶走了,你搶回來了,那就是你的!”宋佳雯不接。
楊毅便接着,然後讓大家趕緊回村,村裡現在不知道都亂成什麼樣子了。
宋家村裡依舊處處瀰漫着絕望的氣息,絕大部分糧食都被搶走了,現在天寒地凍的,村民們都不知道怎麼活,宋久等幾名被土匪打死的人家更是一家老小哭的呼天搶地,那絕望的模樣似乎恨不得一起死去。
天快黑的時候,一大羣穿着新式制服的士兵揹着長槍短炮在宋福財的帶領下進了宋家村,那是縣裡保安隊的人馬。
“糟了……”
一看到村中那呼天搶地的場面,宋福財心頭便是咯噔一聲,也顧不上多問,帶着一干保安隊的人直奔宋家大宅。
宋康年頭上裹着厚厚的紗布,血水將紗布都染紅了一片,明顯傷的不輕,但一聽宋福財帶着保安隊的人回來了,忙跌跌撞撞的從炕上下來,親自出去迎接。
“老爺,這是咱們東江保安隊的許鬆許隊長……”宋福財介紹道。
宋康年兼着保長,許鬆他自是認識的,上前一步帶着哭腔道:“許隊長,我家閨女被那些天殺的土匪搶走了啊,求求你快帶人去救救她,只要我宋家拿的出來,你要什麼我都給你啊……”
剛剛進村,許鬆的人馬便已經對情況有了大概的瞭解,聽到宋康年的話長嘆一聲道:“宋保長,不是我不幫你救宋小姐,實在是我們保安隊真的沒這個能力啊……”
這些村民不太清楚白龍嶺土匪的情況,可他這個保安隊長卻是極其清楚的。
前些年,東北張大帥被日本人炸死,少帥即位。
這張少帥是個名滿全國的花花公子,但讓他執掌東北就實在是勉爲其難了,幾年前,日本人兩萬多人,就嚇的張少帥屁都沒敢放一個去了關內,將整個東北都丟給了日本人。
日本人不費一槍一彈的佔領了東北,在扶植的滿洲國的配合下,窮兵黔武,加上張家留下的家底兒,軍力暴漲,野心便也隨之暴漲,日本人的野心早已不再滿足僅僅佔領一個東三省了,他們想要佔領整個中國,將這個千年古國納入自己殖民地的範圍之內。
在這種情況下,日本人不斷向關內派出間諜,不但利用重金美色拉攏那些手握重兵的軍閥,甚至偷偷扶植一些佔山爲王的土匪,只等他們全面發動進攻,這些軍閥和土匪便一起起兵響應!
盤踞白龍嶺的土匪勢力縣裡早就知道,也數次試圖剿滅但都被這些土匪提早得到了風聲逃了,因爲這股土匪雖然作亂但危害不大,縣裡也就沒太當一回事。
但最近幾個月,白龍嶺的土匪勢力驟然暴漲,不但人數一下從幾十號人二三十條槍暴漲到了三四百人兩三百條槍,更是屢屢打家劫舍,甚至和保安隊正面交火了幾次,保安隊都只有屁滾尿流的份。
一下子實力暴漲,縣裡敢肯定,要是沒人支持,白龍嶺的土匪絕對做不到這個程度,縣裡甚至有人懷疑,是日本人在背後支持。
當然,這種事都是縣裡的絕密,許鬆不好在這裡明說,只能對宋康年道:“白龍嶺土匪現在幾百號人幾百條槍,咱們縣保安隊不到百人,有槍的還不到三分之一,就算我相救,也救不了啊……”
“那,那怎麼辦啊,難道你們就眼睜睜的看着我家閨女被那羣畜生給糟蹋了嗎?”宋康年嚎哭道。
許鬆揮手讓不想幹的人退下,這才低聲對宋康年道:“宋保長,宋小姐的遭遇我也很難過,不過你先聽我說……”
宋康年強忍悲痛,聽許鬆說下去。
“宋小姐的美名在咱們東江也是出了名的,像她這樣的女人落在土匪手裡是什麼下場,我想你也該清楚……”
聽到這話,宋康年心如刀絞。
“別說我們縣保安隊不是白龍嶺土匪的對手,就說過了這麼長時間,我們再去救,恐怕都已經晚了!”
許鬆低聲道:“要我說,我們現在唯一的做法就是別激怒那幫土匪,我這邊試試看能不能跟那些土匪接觸一下,那些土匪雖然不怕我們保安隊,但多多少少也該會給點面子,你這邊湊點錢,看看能不能將人給贖回來,不管怎麼樣,人活着回來總是好事……”
“我們每年交那麼多的賦稅,該分攤的一分都沒少過,縣裡組建保安隊,我們宋家也是出了錢的……”
聽到這話,宋康年都快瘋了,破口大罵道:“你們吃我們喝我們,最後只能去跟土匪求情,以後老子的錢就算丟江裡餵魚,也一個銅子兒都不會給你們……”
“宋保長,我一心一意爲你着想,你要是這麼說,那可就沒意思了!”許鬆也是怒了。
“許隊長,有話好說啊!”
宋福財聽到叫嚷,忙進來打圓場低聲勸慰宋康年一陣。
想着自己的閨女可能的悲慘遭遇,宋康年簡直心碎欲死,終究不得不答應拿上一大筆贖金,讓許鬆幫忙贖人。
“什麼狗屁保安隊,縣裡養着你們不如養上一羣豬,養豬還能殺來吃肉,養着你們就特麼只會糟蹋糧食……”
“欺負我們這些平頭百姓你們能的不行,遇見土匪就只會尿褲子,一羣只會丟人敗興的玩意兒,什麼東西!”
保安隊過來之後,全村人都來到宋家等消息,然後他們就聽說了保安隊也拿那些土匪無能爲力,只能幫忙贖人的消息,一個個怒火中燒,宋久等被土匪打死的村民們的家人,還有那些被搶走的村婦們的家人更是悲憤的破口大罵。
聽着這些不看人耳的罵聲,那些保安隊員惱怒至極,嚷嚷着就要跟那些村民拼命。
許鬆卻攔了下來,長嘆一聲道:“由他們罵吧,咱們是特麼該罵!”
一羣保安隊員們便不做聲了,只是心頭窩火的慌,心說特麼我們不是不想幫你們救人打土匪,是特麼打不過啊,那有什麼辦法?
“老爺,老爺,小姐她們回來了……”
就在這時,被安排到村外值守以防土匪殺個回馬槍的村民一臉興奮的狂奔了回來,尖叫聲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