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
事實上,上峰派發給我們的命令裡原本就寫的清清楚楚。
要我們打掉敵方重要戰略目標,爲整場戰役的局勢變化創造契機。
當然這樣需要猜測的內容原本就是在考驗一名指戰員當他遇到危急情況的時候,會如何去執行上峰和實際已然脫節的命令。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的氣魄,並不是隨便一個人就能拿得出的。
而敢於根據戰情選擇最有效戰術手段的膽氣,卻也是身爲部隊指戰員所必須擁有的東西。
當然了,對於身爲正規軍的我們來說,這樣的行爲無論如何也是不能去鼓勵的。
大型會戰的戰場上個個都有了自己的想法,戰役豈不就亂了套。
就是有這樣重重顧忌的束縛,蔣委員長雖然很想在德國顧問面前爭一口氣,但等到真正的演習計劃出來後,卻還是不能把他的想法明明白白的寫在紙上。
實驗不成,就轉而來一場大部隊對敵小股部隊的圍剿戰好了。
反正這樣的戰術對國`軍各部來說也算是駕輕就熟,大家都有幾分經驗在,雖然拿不出什麼叫人經驗的作戰計劃來,但總歸不會出太大的漏洞。
只是誰又想的到,我所帶領的那支小隊竟成了整場演習中最大的變數。
好運到發現德國記者萊斯特行蹤的我,藉着他的帶路找到了敵指揮部的所在,並以自身性命爲代價,完成了一樁成功的斬首行動!
對於這樣的勝利,我相信除了我以外,上面的各位長官心裡都是有些不大自在的。
輸的冤枉,輸的憋屈。
本是給德國顧問展示國`軍士兵戰力,展現陸大學員精神面貌的演習,到了最後卻發現整場演習最大的漏洞,正是從這些德國顧問的身上出現的。
想想這些,又如何能叫人服氣。
更不用說游擊戰法本來就不被正統的軍人看重,就算被德國人披上了特種作戰的美麗外衣,依然有許多人將其看做是某些泥腿子纔會用的投機戰術。
勝利,已然變了味。
“嘉獎,你是不用想了。至於處分,如今也要作罷。”胡教官看着我的眼睛沉聲說道,“不賞不罰,只希望你能記住這次演習的經驗教訓。往後上了真正的戰場,不要再像這次一樣的衝動。”
“是。”
胡教官這樣說,我就這樣聽。
以現今我的狀態來說,真正聽進了幾句話到心裡去,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一天的課程渾渾噩噩的混下來,晚上回到住處的第一件事就是倒頭睡覺。
躺在牀上的我,甚至都有空去思慮睡覺這件事對人生的意義。整個思緒越飄越遠,卻就是沒法子安然入睡。
心,煩。
意,燥。
恍惚間,忽然聽見有敲門聲響起,緊接着還有過家芳的聲音傳入耳中。
忍着疲憊爬起身子,將房門打開時卻見到過家芳依在門框上正含笑看着我。
見到我打開房門,過家芳對我晃了晃手中提着的東西,笑道,“要來點嗎?”
看清過家芳手裡提着的是什麼東西以後,我略微思慮一下,終是輕輕點了點頭。
不論是哪個時代,人一旦有了煩心事,總是要想去喝酒的。
坐在前廳的桌前,看着過家芳給我倒了杯酒,又打開一包花生豆擺在面前,嘴角也緩緩浮現出了一抹笑意。
我這個朋友,看來早就看出了我身上的異常呢。
“先乾爲敬。”舉起手中的酒杯,過家芳對我示意一下,便仰頭一飲而盡。
我搖頭失笑一聲,也端起眼前的酒杯。
將杯子旋了一旋,看着裡面清澈的酒液轉出的漩渦,並透出的清香酒意,享受般的眯了眯眼睛。
“你小子今天可是大出血了吧,捨得買這麼好的酒。”調笑過後,同樣將杯中的酒飲盡,而後將酒杯倒轉,對着過家芳示意一下。
過家芳提起酒瓶,重新給我的杯中滿上,笑着應道,“這不是咱們小組取得了演習的勝利嘛,作爲組長,不得慶祝一下?”
“慶祝?就咱們兩人?”對過家芳的說辭嗤之以鼻。
卻也的確是混的熟了,對方的想法都能一眼瞧出來。
兩個人相對無言,只是悶着頭再灌了一杯酒下去。
沉默。
沉默。
終於還是過家芳出言打破了這份詭異的沉默。而我,對自己朋友的真心關懷,也無法做到真正的無動於衷。
“你心裡有事。”
過家芳盯着我的眼睛,“從昨天你在車上跳下去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你當時的表情……”過家芳沉吟一聲,緩聲道,“很可怕。”
“昨晚回來的時候雖然盡力做出一副沒事人的樣子,但我卻看得出你心裡的苦意。”過家芳直視着我的眼睛,就像要瞧到我的心底去,“你哭過了。告訴我,出了什麼事。”
我的沉默,讓過家芳的眼睛有了些泛紅,他的聲音變得生硬起來,明顯的帶上了怒氣。
“我們,是兄弟吧?!”
“是兄弟,怎麼會不是兄弟呢?”苦笑一聲,但笑聲裡的苦澀,卻又該怎樣去言說分明?
自己給自己倒了杯酒,而後一氣灌下,我猛然擡頭看向過家芳,說道,“昨天,我看到肖宸了。”
“肖宸?”過家芳當然知道肖宸是誰,他驚疑一聲,確定的問道,“是那個做記者的肖宸?”
“還能是哪個。”我苦笑着搖頭,乾脆將酒瓶拿到了自己面前。
過家芳看到了我的動作卻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再一次問道,“你和她,發生了什麼嗎?鬧彆扭了?”
仰起頭深吸口氣,將眼底的溼潤斂去。
我看着過家芳以極爲平緩的語氣說道,“三年沒見的肖宸,我昨天見到她時,她卻正在別人的懷裡。”
過家芳想要說話,卻被我揮了揮手阻住了他口中的言語。
面上的肌肉輕輕顫動起來,強自一笑,繼續說道,“我淋着雨找了他一路,後來找到了個知情人,你猜我從她口中聽到了什麼消息?”
還是沒有等過家芳說話,我又自顧的往下說起,甚至混雜了略顯癲狂的一聲大笑。
“她在去年就結了婚,去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