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五】
“喝酒去,必須喝酒去!”米大寶捏起拳頭大聲嚷嚷道。
這時的他早沒了剛纔那樣挺拔的軍人姿態,卻是恢復了他慣有的兵痞模樣。
過家芳也重重點起了頭,“對!這頓酒必須讓……”
他的一隻手擡起,手指眼瞧着就要向我身上指來。
“剛從裡面出來,我身上可連半毛錢都沒有。”我連忙出聲打斷了過家芳的繼續發言,並順手將自己的口袋翻了一翻,示意自己的兜裡真的是空着的。
聽到我這樣的說辭,最主要是看到我空空如洗的口袋,過家芳的手沒有絲毫停頓,立即指向了正在衆人身後陪着笑的錢胖子。
“讓他請!”
所有人的眼光都朝着錢胖子看去,而過家芳的一隻手也幾乎要指上錢胖子泛着油光的鼻頭。
錢胖子明顯被嚇了一跳,他顫抖着指着自己,不相信的疑聲反問一句,“我?”
“對!你!”
過家芳肯定的一拍手,一旁的米大寶也在連連的點着頭。
“咱們幾個裡,就屬你錢胖子最有錢!”秋力行輕輕拍了拍錢胖子的肩膀,語氣略顯柔和,“不是你還有誰?”
看着錢胖子幾乎要黏結在一起的面部肌肉,我深吸口氣,看着他安慰道,“節哀。”
徐科長還給我的私人物品裡,當然包含了當初被交上去的幾塊大洋,而這幾塊大洋,現在正靜靜躺在我的褲兜裡面,卻不是剛纔翻給他們幾人看的上衣。
有眼前這胖子付錢請客,不就正好能省下我兜裡的那幾塊大洋了?
死道友不死貧道的事情,恐怕是個人都願意去幹上一干的,尤其是,眼前這位胖道友的身價,似乎比我們其他幾人的腰包加起來還要富裕呢。
“我……”錢胖子一時語塞,面上只剩下連連的苦笑,卻無法說出一個推脫的字來。
米大寶的拳頭早已高高揚了起來,推脫,他敢!
瞧着錢胖子似是終於認了命,米大寶這纔將自己的拳頭放下,看着身後黨務調查科的大門,尤其是那兩名和他們幾人較了半天勁的哨兵。
轉頭看着我問道,“咱們討論去哪喝酒之前,是不是要先對着後面這扇大鐵門狠狠唾上幾口,去去晦氣?”
秋力行看出了米大寶眼裡的躍躍欲試,他先是看了眼我,又看了眼我身邊的慕容靜,然後拉了拉米大寶勸道,“不好吧。”
只是眼睛不停使着眼色,瞎子都能瞧出他想要傳達給米大寶的是什麼意思。
這是,顧忌着我們身邊的慕容靜呢。
在一名根正苗紅的黨務調查科女特務頭子面前,討論着要對黨務調查科的門面做些什麼來祛除晦氣,怎麼瞧都是一件不大好看的事情。
而最重要的是,這名女特務頭子似乎還和他們的朋友,也就是我之間有着某種說不出的緊密聯繫。
嗯,還是避一避的好。
總之,我從秋力行那毫不掩飾的神色變化裡讀出的就是這樣一些話。
只感覺自己的眼角直抽抽,若不是顧忌着和他們幾人之間的好友關係,我真恨不得現在就叫他的眼睛閉起來,用我打死過小鬼子的那沙包大的拳頭。
“你們隨便怎麼來,我沒意見。”慕容靜瞧出了眼前幾人神色的詭異變化,脣角抿出一道弧度來,對着似乎聽見了我們所談論的話題,不知是因爲被勾起了酒蟲還是別的什麼原因而使面色變得不大自然的兩名哨兵,笑道,“就是唾到他們倆臉上都行。”
看了看躍躍欲試的米大寶等人,我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
將目光轉向身邊這些天裡算是關照了我許多的麗人,問道,“一起去?”
“不了,你們是去喝酒慶祝,我跟着摻合什麼?”慕容靜搖頭,她直視着我的眼睛,像是要盯到我的內心深處去,緩緩說道,“過兩天我再請你,算是替你洗塵。這次,你可不能再拒絕。”
我也知道自己以前躲避慕容靜的事兒做的不大地道,這個時候自然不好多說什麼。
只能苦笑着點頭應下,“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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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句話後我忽然感覺有些不太對勁,轉頭一瞧原來過家芳米大寶他們這個時候早就停下了玩鬧,全都豎起耳朵仔細聽着我們兩人的談話。
這幾個人的目光,不太對!
我張嘴就想說些什麼出來,一旁的慕容靜卻早已用平靜非常的語氣和衆人道起了別,“我還有工作,那就失陪了。”
而我,只能恨恨的盯着早已把嘴巴咧到耳根子處的過家芳,喝道,“不要瞎想!”
……
瞎想沒瞎想,我不知道。
在黨務調查科的大門前撕鬧了一陣後,我們幾人便轉道來了和順樓,這家在南京城裡頗有幾分名氣的酒樓。
也是我們曾經來過一次,並留下了些許不怎麼愉快的回憶的地方。
但不論怎麼說,這家酒樓的菜式的確不錯,提供的酒水也難得的沒有摻假。
今天既然有人請客,雖然貴是貴了點,但既然有這麼好的機會,我們自然不能虧待了自己的肚皮。
所以衆人只是略微商量了一下,或許連商量的動作也已經省了去,就已經定下了和順樓這個地方。
不管落在後面苦着張臉偷偷扒拉自己錢包的錢胖子,走在前頭的米大寶卻早已邁開了大步帶起了路。
什麼?錢胖子捨不得去那麼好的地方吃酒?
捨不得?他錢胖子有說不的資格嗎?
酒是好酒,菜更是好菜。
花費足量的大洋自然有花費足量大洋的道理,在他們眼中受了莫名牢獄之災的我,便成了酒足飯飽後諸人的重點安慰對象。
關切的問我在黨務調查科牢獄裡受到的待遇,咬牙切齒的說要去敲那些個特務的悶棍。
說到底,此時坐在這裡的並不是什麼黨國的軍界菁英,而僅僅只是幾個喝醉了酒想要替朋友紓解胸中鬱氣的莽漢而已。
但有了這些情誼,對我來說,不就已經足夠的很了?
“老吳,你知道他們原本咬定主意不放一個人出來,但今天又爲什麼這麼着急的要放你出來嗎?”
秋力行神秘兮兮的話勾起了我極大的興趣。
是啊,那個向來吃人不吐骨頭的黨務調查科,那個明顯帶點偏執般瘋氣的徐科長,爲什麼今天會這麼輕易的將我放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