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心事

第二天,星期天。上官家

“俊,你在麼?!”尚龍走到上官俊的臥室門口,手輕輕的敲在門板上。正準備出門的他,想看看俊還在不在房間,便上來看看。

“恩,門沒有關。”上官俊有些無力的應聲到,“有什麼事情麼?你今天不去給你的學生培訓麼?”心情糟糕的上官俊,調整自己的心情後,從牀上勉強坐了起來,望向舅舅。

“還早,”說完,用手拍了拍侄子的肩膀,“昨天剛出去不到2個小時就回來了,還氣沖沖的,今天也不打算出去麼?是誰惹你不開心了?你從來都沒有在家呆過24小時,最近怎麼了?”尚龍儘量放鬆自己的語氣問到。一直很想問上次打電話報平安的女生是誰,卻沒有勇氣。

“沒有什麼人惹我不開心,只是我自己找麻煩了而已。”上官俊不想再提那個讓人氣憤的小女人。那個老大藍山也派人不斷問自己的決定是什麼,這些又不能和舅舅說,心裡煩!

“你的傷口好些了麼?”尚龍不放心的看看他是否有不適。

“謝謝你,舅舅!”上官俊第一次向舅舅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謝謝你救了我,謝謝你什麼都不問我。

昨天晚上非常非常幸運的在路邊找到一家小店子,給家裡打了電話,接到電話的舅舅飛般的趕了過來,請了吳冉叔叔(舅舅的好朋友兼醫生)處理了他的外傷。出乎他意料,舅舅什麼都沒有責問他,只是擔心的在一旁關注着他的傷口。感受到自己的重要性,溫暖的感覺再次涌上心頭,這個一向刻板的舅舅啊。

“俊,不是不問,如果你想告訴舅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一定會認真的聽着,如果你不想說,那一定有你的苦衷,我不逼你,不然你會離我越來越遠的,我已經失去了我的妻子,你的媽媽,我不想再失去你了!”尚龍難掩落寂的說,“雖然你愛打架,愛逃課,學習成績也不好,可是在舅舅的心裡,你永遠都是我最親的人,我最愛的侄子!”

“舅舅……”上官俊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有些難以接受舅舅的心情傾訴,在他心裡,舅舅一直是他隱形的靠山。卻沒有想到舅舅的內心也需要別人來填充。

“算了,不說這些傷感的事情了,看你心情不好,要不要和舅舅一起出去散散心?”尚龍小心翼翼的問到,很久之前他便在腦海中有這個想法,想和俊一起談談天,講講話。哪怕就是一起靜靜地走在路上也好。

“去你的學校吧。”想到他還要給學生上課,上官俊說,舅舅從來都不因爲私人事情而耽誤學生的課,他不想破了舅舅了規矩。尚龍笑了,開心的笑了。上官俊因爲舅舅的喜悅,偷偷轉過自己的臉,抹掉即將流出的眼淚,不知道爲什麼,眼淚就那樣的流了下來,他又想在心中罵他媽的,卻再罵不出口。

週末的校園,成羣結隊的學生忙碌的走在路上。而龐大的校園包容了一切,卻顯得格外的幽靜。

“俊,你從來都沒想過上大學吧?”尚龍轉過頭,問出自己心中曾經萬分擔心的事情。

“恩。”很少和舅舅一起走路,也從來都沒有和他這麼接近的的聊天,上官俊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徑直的走在舅舅身邊感受那種陌生的親近感。

“如果有一點點興趣的話,就努力試試吧,上大學並不一定就有出息,但是在大學裡可以學到你在社會上無法瞭解的那種精神成長感。我16歲的時候認爲自己可以和30歲的人一樣思考問題,可是當我40歲的時候,發覺自己老把自己當作20歲,不是因爲幻想自己還年輕,而是因爲我的心境依舊年輕。我不知道我說這些你明白些什麼,也不是想勸戒你些什麼,只是想告訴你一些我自己的感受,讓你從中可以得到些幫助。”尚龍有些思緒混亂的說,他很希望上官可以成材,不是別人眼裡的痞子!

“不要爲我擔心,這些都是我自己該走的路。”不論走向哪裡,你的話永遠都會在我的心中,你也會一直在我的心中,因爲你是我的舅舅,唯一的舅舅。上官俊的心不再寂寞,舅舅,他的舅舅,第一次有這種認知,幸福的感覺油然而生。

“俊……,”一時間不知道再想說什麼,尚龍望了望腕錶,“我上課的教室到了,你是自己先逛然後到時間了再來這裡等我,還是和我一起到教室裡去聽聽我的講課?”尚龍期待的問,他曾經期望自己是俊的老師,教導他一切自己所知道的。但是侄子的不爭氣深深的刺激了他,後來他絕望的放棄了自己原先的期待。轉而的鞭笞斥責反而讓自己和俊走的越來越遠。

上官俊露出傻傻的表情,“舅舅,你太看得起你侄子我了,算了,我就在這裡等你出來吧,走了這麼長時間的路,我的身體有些吃不消了。”教授級的舅舅講出來的課程又會是什麼樣呢?其實他也很想知道,可是沒有勇氣。隨便找了個藉口打斷舅舅期待的眼神。

“那好吧,你先在這裡等我一下。”說完,尚龍轉身走進旁邊的超市,出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袋鼓鼓的袋子,裡面裝滿了餅乾和飲料。

上官俊有些受不了的翻了翻白眼,接住他遞過來的東西,“舅舅,我是男人,這些零食的東西已經不適合我了。”

“我怕你一個人坐在會很無聊,在這裡等我。我很快就可以出來了。”尚龍再也不說什麼,轉身及匆匆的走向教室的方向。

望着舅舅漸漸消失在樓角里,他坐在了教學樓前的椅子上。

今天多雲的天氣,太陽一會進去,一會出來。幽靜的校園裡,時時傳來陣陣撩人心脾的鳥鳴聲,高聳入天的梧桐樹木嚴嚴實實的擋住他上揚的視線。無奈,他把視線轉向對面,看向和視線呈45度角的方位,那裡有一個鳥巢,樹葉重重的掩護下,很難發現。墨綠的樹葉層層的疊在一起,偶爾透露出一些小小的白色空隙。青蛙笑天小 ,也如同現在的自己吧。上官俊笑了起來。

忽然太陽從雲層中透露了出來,剎間照射在樹葉上面,墨綠變成了翠綠,金色的光線從白色的空隙鍵中射進來,猶如一幅美麗的風景畫呈現在上官俊的腦海中,他被吸引住了,煩惱似乎離他遠去,他只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小男孩,媽媽陪伴他的那段快樂而短暫的日子。

“嗨!”忽然有一個陌生柔軟的聲音闖入上官俊的思緒中,“你是上官俊麼?”語氣中的激動與不可置信讓上官俊很陌生。

收回思緒,上官俊一臉厭惡的看向聲音來源處,一個秀氣的女生站在他的面前,可是他實在沒有和任何人交談的慾望,轉回頭,繼續觀看剛纔的景象,可惜太陽又已經縮了進去,他低聲詛咒了一句。

“你是上官俊!”女生有些失望他的冷淡,倔強的問到。

再轉過頭看了女生一眼,上官俊迅速在腦海中掃描一番,依舊沒有任何印象,直接起身準備離開那片清幽之地。難得了自己那刻的心情,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回憶起那段時光,他的內心洋溢着幸福。

“請問……”女生的臉刷的一下紅起來,卻依舊不死心的問。

“我不認識你!”上官俊心情煩躁起來。

“你真的是上官俊,你不記得我了嗎?”女生拉住他的袖子,阻止他欲離去的步伐,依舊不放棄,“我是艾秀,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我是艾秀!”

‘艾秀?’……是誰?上官俊實在想不起來了,他皺起了眉頭,“三八!我對你一點興趣都沒有!走開!”打開艾秀的手,他一臉的不耐。這個不請自來的女人,和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

“我已經找了你好久,只是一直沒有找到你,沒有想到現在竟然在這裡找到你!”艾秀不理會他的冷漠,徑直真情的告白,眼睛中閃爍着晶瑩的淚光,“我們小的時候一起在善山幼兒園上課玩遊戲,你還說過會永遠喜歡我,長大之後娶我的。”

“小妞,我想你這裡肯定有毛病,我建議你去看心理醫生,我還有事情先走了。你自己一個人在這裡慢慢回味自己的錯亂吧。” 比比自己的腦袋,他說完想立刻閃身走人。我靠!這個女人比那個追命老大還恐怖。

“上官俊!”艾秀在他背後使勁的叫着,“我是艾秀!我是艾秀!!你小時侯喜歡的艾秀!”

上官俊轉過身,仔細看了她一眼,“小時候的事情我完全都不記得了,如果你不想惹禍上身,最好離我遠點,因爲我是一個危險的人物,不是你這種小綿羊般的女生可以承受的。”上官俊一臉的自嘲,真是百年難遇一個主動和自己調情的女生,他不禁欣賞的望向她,“小妞,我佩服你的勇氣,如果你不嫌棄,這些東西算是作爲對你的獎勵,反正我對它們一點興趣都沒有。”說完,就把舅舅買給他的零食全塞到艾秀手裡。

“你以前也會經常給我買零食的!難道你都不記得了嗎?”艾秀期待的聲音再次響在他的耳畔。

“……”上官俊直接轉身,踏步離去。

“你現在在什麼地方上學,在這個大學裡面嗎?”艾秀不死心的追上來。

“小妞,有緣的話,我們還會再見的。”朝後面擺擺手,上官俊再也沒有回頭,大步的向舅舅教室的方向走去。煩躁,自己對這個女人一點印象都沒有,難道現在的人都喜歡亂認人?

似乎受到忽視的打擊,艾秀愣在那裡。遠去的上官俊沒有發現她已停止腳步。

不知不覺間,他走到了斜度較大的坡上,斜坡的側面有個清澈明亮的湖,椅子倔強的植根在這條路上,回過頭,再無那個女人的身影,上官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湖面上幾隻肥鵝在那悠閒晃盪,而等待舅舅的時間開始漫長起來,他已經太久沒有感受等待一個人的心情,原來是這樣的期待被等待的那個人快些出現。

忽然口袋裡的手機一陣震動,上官俊拿出手機,屏幕上閃現着一個陌生的號碼,會是她嗎?上官俊的心忽然期待起來,卻又沒有勇氣接,靜靜的等待着電話自己停止。電話再次響起,還是那個陌生的電話。

“喂?”上官接了電話。

“上官,老大的問題,你的答案是什麼!”阿浪沸揚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崩了過來。

“兩天的期限還沒有過,我現在沒有心情考慮這個問題!”上官俊的心失落了,阿浪的話也猶如火上加油。他異常氣憤的吼了回去。

“我今天打電話你,是因爲山哥發話了,如果你不答應,他會直接拿你舅舅開刀,既然你那個可敬的舅舅是你的絆腳石,最直接的解決方法就是清掃掉!”阿浪囂張的警告。

“阿浪!這件事情和我舅舅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們要是敢動他一根寒毛,我絕對不會饒了你!”上官俊的心開始狂跳!

“有很多事情並不是你可以控制的,所以怎麼選擇,你的承諾重要還是你舅舅的小命重要,你自己決定。”阿浪掛掉了電話。

上官俊愣在那裡,腦袋裡一片混亂。舅舅!把手機丟在衣包裡,往舅舅所在的教學樓跑去,擡起頭見舅舅站在最高那層的走廊,旁邊似乎站着一些人,他不是很確定那些人的身份,心臟劇烈的跳動,卻遠遠不及內心的擔憂,他的思緒再次短暫停頓,不知該上去,還是在下面等待。

“舅舅!舅舅!” 他朝大聲向上面叫。尚龍好象沒有聽到他的叫聲,身形一動不動一直背對着上官俊。上官俊的心再次浮現不祥的預感,徑直的衝向樓頂,1樓,2樓,3樓……,樓梯似乎變的很長,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上官俊終於到了舅舅所在的樓層,卻不見他的身影,他緊張的四處張望一番,依舊沒有舅舅的身影,上官俊有些頹廢的坐在地板上。身上的外傷也因爲跑動開始隱隱作痛。

這時手機再次響起。

“阿浪!你把我舅舅怎麼樣了!”上官俊看都不看是誰打過來的,焦急的問到。

“俊,你在說什麼?我好好的。”尚龍有些摸不着頭腦的問。

“舅舅!你現在在哪裡?”上官俊有些欣喜若狂,鬆了口氣。

“我已經下課了,在剛纔的超市門口等你。”尚龍說出自己的方位,他早早的就結束了自己的課出了教室。卻一直沒有看到俊的影子,以爲他不喜歡呆在這走了。

“好,我很快就到。”興沖沖的跑到了樓下,再右轉,不久,他就看到尚龍站在超市的門口等他在。“舅舅!”遠遠就向尚龍招手。

“去哪裡了?”尚龍鬆了口氣,拍拍上官的肩膀,原來俊沒有走,他的臉上浮現出了笑容。

“四處轉轉,這個學校確實不錯。”上官俊贊到,讓他回想到以前快樂的日子。

“以後你有時間我就帶你來。”尚龍掩飾住自己的激動,有些期待的說。

“以後再說,舅舅,你剛纔去頂樓了麼?”上官從不懷疑自己的視力,還是忍不住確認到。

“我上完課,就直接出來等你了。俊,那些壞人是不是又開始找你麻煩了?我剛剛聽你的電話,很擔心我的安危,難道他們用我的安危來威脅你?”尚龍擔心的問。

“沒有,你不用擔心,我們去吃飯吧,我餓了。”

“尚教授,尚教授!”一個清秀熟悉的聲音急促的從他們身後傳了過來。尚龍轉身望去,見到來人,臉上立刻洋溢着微笑,“艾秀。”

上官俊有些難忍的皺了皺自己的眉頭,‘我靠,這個世界真他媽的小。’在艾秀還沒有走到他們跟前時,上前和尚龍說到:“舅舅,我先走了,不打擾你。”

“不要緊,艾秀是我得意的門生,你們可以相互認識一下。”拉住他欲走的步伐,尚龍笑着解釋到。或許侄子和艾秀接觸接觸,或許會對大學生活燃起渴望的慾望,甚至僅僅薰陶一下也好!

“我不喜歡和書呆子在一起,會變傻的。”上官俊直接回絕,他討厭和陌生人接觸,尤其是這種‘神經質’的女生。

“上官俊!?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也是尚教授的學生?”追趕上來的艾秀沒有想到這麼快就再次見到思念的人,難掩驚喜,忽略掉一旁的尚教授,意外又期待的看向上官俊。

“你們認識?”尚龍一臉探究的看他們兩個。

“恩!” “不認識!”

他們兩個異口同聲的回答。

尚龍一頭霧水的望向眼前兩個人,“你們兩個……”

“剛纔見過。”上官有些不耐煩的說。

“不是的,教授,我和上官俊小時候就認識了!”艾秀連忙更正補充,有些不滿上官俊的薄情。

“俊?”尚龍一臉驚訝的望向他。雖然期待他們兩個可以成爲朋友,但是這個消息對他無疑是個震撼。自從姐姐去世之後,就再也沒有見俊身邊有任何的朋友。

“不記得了!舅舅,我想你的學生叫住你,不是和你討論認識不認識我的問題,你們還是講你們自己的事情好了。”上官想走了。

“啊!原來你是尚教授的侄子!”之前如果早些去尚教授家拜訪就可以早點碰到他了,艾秀露出遺憾的表情。

“艾秀你今天來學校有事情麼,來找我的?”尚龍會心的笑了起來,看來這兩個年輕人……

“哦,對啊!”艾秀羞澀的笑了起來,見到他竟然忘記自己今天來學校的目的,“我想向您請一個星期的假,我要和媽媽一起去鄉下爲姥姥慶祝生日,希望您能應許。”

“當然沒有問題,學習也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你就當出去散散心。你媽媽最近好麼?”

“舅舅,我……。”上官的心煩躁起來,他的叫聲引來兩個人的強烈關注,都把視線調向他。

“怎麼了?”尚龍問。

“你要走麼?”艾秀眼眶水潤起來。

“不是,沒有事,你們繼續談,我站在旁邊就好了。”上官俊有些無奈的苦笑。他到底遭誰惹誰了?宋紫非那個女人攪的他亂七八糟,現在又來一個……

“艾秀,你和俊多長時間沒有見面了?”尚龍好奇的問。

“八年三個月十七天。”艾秀清晰的記得,今天是第十八天。

上官側目望向眼前一臉肯定的女生,頭愈發大起來,‘她真的是神經錯亂了。’“哎……秀同學,你都說我們這麼長時間沒有見了,你怎麼還可認出我?你難道不會認錯人?”

“不會的!我每天晚上都會夢到你,而且昨天晚上我夢到你出現在我的面前,那種感覺如同我們在一起時的清晰熟悉!沒有想到今天真的又見到你了。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的帥!”艾秀彎彎的眼睛稍微眯了起來,眼神中似乎所見的是上官俊小時候的樣子。

“舅舅,我真不知道你的學生是不是每個都這麼的神經質,既然你已經批准她的假期,我們該回家了。”上官提醒到,他無法和這個女生溝通。再說下去,會吐血。

“艾秀,你從鄉下回來以後,給我打個電話銷假。”上官俊的不耐煩強烈的刺激着尚龍的思維,艾秀可是自己最得意年幼的門生,竟然被侄子拒絕!無奈,他向艾秀交代,卻見艾秀可愛的小酒窩被一臉愁緒取代。

“恩,那我回來之後給您打電話。”艾秀有些落寂的轉身離去。上官俊,如果你記起我,會喜歡上我麼?哎,算了,這些都不重要了,我會積極的爭取的,即使你無法愛上我,我也不會覺得有遺憾。暗自下了決心,艾秀的臉上再次洋溢起陽光般的自信。

校園的大道上,近午時刻,學生漸漸多了起來。秋天的陽光溫暖和煦的照耀在行人的身上,很溫暖。操場上踢球的,跑步的,打球的,吵吵鬧鬧分外熱鬧。

“俊,小時候的事情,你還記得多少?”尚龍問,他們步行到了操場上。

“不記得了。”上官俊淡淡的回答,以前的事情,他不想記起。

“不記得了也好。”尚龍緊沉的心輕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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