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找到了,藍鳳祭和世子在京萃劇苑。”
鳶兒氣喘吁吁地跑進錦雲殿,額頭上都是汗水。
“咳咳。”榻上一個老嫗支起身體,恨鐵不成鋼地道,“純然啊,你看看,人善被人欺,一個庶女都騎到你頭上來了。”
謝純然面露悽色,“姨姥教訓的是,只是純然貌不如人,又不會武功,世子又怎麼會垂青我呢。”
王姨姥嘆了一聲,“你是凰城三大美人之一,從小養尊處優,身份高貴,又豈是一個流落外頭的庶女可以比的?”
謝純然眼中掠過一絲異樣,低下頭,“請姨姥指教。”
王姨姥意味深長地道,“你擅長調香料,要栓住一個男人的心,還不容易嗎?傻孩子,要知道許多事,是不能用武力解決的,得用腦子。”
“純然明白了。”謝純然咬脣,聲音又低又冷。
藍鳳祭,都是你逼我的。
“小姐,我們也去京萃苑嗎?”
出了錦雲殿,鳶兒眯着眼問。
“不用去了。”謝純然冷冷一笑,“她在外頭逍遙快活,倒是給了我機會。”對鳶兒耳語了一陣,鳶兒眼睛一亮,小跑着離開。
謝純然扣緊手指,指尖陣陣發白。
一袖雲庭院中,一個模樣嬌俏,身形纖細的丫頭正在修剪花枝,看到跑過來的人,臉上露出不屑,卻勉強保持着禮貌,“請問有什麼事嗎?”
鳶兒焦急地道,“我家小姐頭暈,既然菱雪妹妹手頭並無重要事務,我想請妹妹代勞一下,照顧王姨姥,怎麼樣?”
菱雪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將剪子往花盆上一放,走上臺階,把大門鎖上,“走吧。”
一袖雲距長亭殿百來步,鳶兒跟在一旁,眸底冷光幽爍,臉上耐心討教,“菱雪妹妹看起來不太信任我,是不是姐姐做錯什麼了?”
菱雪好笑地看她一眼,“鳶兒姐姐今兒個怎麼變得這樣低聲下氣了?我記得鳶兒姐姐嗓門一向很大,就連對藍姑娘也不客氣呢。不過,各爲其主罷了。?”
“哪有,其實我對藍姑娘是懷着敬佩之情的,畢竟她一個庶出之女,能得世子青眼,我家小姐卻遭受冷落。”
鳶兒綿裡藏針地道,冷不防被菱雪瞪了一眼,便不再說下去了,脣角冷冷一勾。
儘管萬分小心,菱雪一進入錦雲殿臥室還是暈了過去,身體癱軟下去的瞬間,手下意識地抓住門簾,玉珠簌簌滾落一地。
鳶兒捏着鼻子退出來,“小姐,她暈過去了。”
謝純然從門外閃身進來,看一眼臥室中倒在地上的女子,“你回左丞相府叫朱成大夫來,就說我犯了頭風病。”
“是。”鳶兒衝小姐詭異一笑,環顧四周無人,放心地退了下去。
王姨姥早已飲下解毒的藥湯,慢騰騰下了牀,神色擔憂地看過來,“純然啊,你保證能夠萬無一失?”
謝純然揚眉,聲音低柔,“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姨姥既然怪純然不中用,純然就成器一次給姨姥看。”
朱成名義上是謝純然的專用大夫,實質上卻擁有一身不低的功法,負責暗中保護謝家小姐,接到召令後提着藥箱匆匆過來。
飛檐翹角的亭子下,謝純然吩咐鳶兒備了一小桌點心和酒水,淡淡地看着走來的年輕大夫,“朱大夫累了吧,先吃點東西提一下力氣。”
朱成放下藥箱,關切地道,“小姐,我先替你把脈。”
謝純然莞爾,“現在又不疼,急什麼,坐呀,這桌酒菜是特地爲你準備的,畢竟你爲我看了這麼多年的病,我還沒有好好感謝你呢。”
朱成只好坐了下來,端起酒,敬了對面的女子一下,神色有些侷促,“爲小姐看病是我的本職,並且小姐這些年對我已經不薄,我最大的心願,就是一直服侍小姐。”
“你有這份心,我就已經很高興了。”謝純然帶着欣慰道,目光似不經意間掃過朱成手中的杯盞,忽然眉頭一蹙,以手撐額,“哎呀,頭好亂,裡面好像有許多紛雜的東西要衝出來。”
朱成趕緊將杯盞放下,要替謝純然把脈,謝純然擺了擺手,有氣無力地道,“一袖雲後院有玉艾花,你也知道,小時候只有新鮮的玉艾花才能讓我平靜下來,快去割一束來薰了讓我聞一下。”
“小姐先服下這個。”朱成打開藥箱,取出一顆藥丸,交到謝純然手中,再拿起一柄小巧的刀,放入袖中,飛快離開。
謝純然看着朱成越來越小的背影,手指扣緊,臉上有一絲不忍,轉瞬被隨即浮起的殘忍和將得到那個男人的噬血般的興奮代替,朱成呵朱成,我會好好地安葬你,你可別恨我,能爲你家小姐死,也是一種福分呢。
儘管如此,冷汗還是一顆顆從額頭上滾落下來,鳶兒趕緊拿出帕子爲謝純然拭去,“小姐,您別怕,這件事以後,就算梵世子捨不得藍鳳祭,清穹王府也容不下她,最好是讓她在牢獄裡生不如死。”
“但願。”
謝純然吐出兩個字,精緻婉麗的臉有瞬間的扭曲。
從京萃苑出來,已是子時四刻,除了第四個,其他的故事幾乎沒有多大的印象,藍鳳祭伸了個懶腰,只是微微的動作,腰肢便如水蛇般靈繞柔軟,梵容的目光落在上面,仿若星辰一亮。
“色狼,色狼。”赤兒在一旁大叫。
藍鳳祭不明所以,“怎麼啦?”
“梵世子偷窺你的腰。”赤兒停在她的肩頭,翅膀指着一臉清淡的梵容,“看,現在又一本正經了。”
藍鳳祭低頭看了一下,腰部的衣服並沒有破損,眄它一眼,“又胡說八道,世子可是正人君子,怎會對女色有念想?”
梵容,“……”
她的意思是,如他對她有念想,便不是君子了?
遂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隻扁毛畜牲又怎會懂得人情?”
“啊!”赤兒張大嘴巴,“藍姐姐,他說我是那些憨蠢的畜牲?我明明是禽類。”
藍鳳祭失笑,手指摸着它小小的頭,“就算是聰明的禽類,也不能隨意誣陷世子,明白?”
赤兒不甘心地轉溜着眼睛,胸脯氣鼓鼓,懶得跟她爭辯。
此刻是在回去的途中,凰城還算得上熱鬧,見宛若珠聯璧合的一對俊男佳人走在一起,百姓紛紛側目,有人驚歎,“哎呀,看來傳聞是真的,梵世子真的要納藍姑娘爲世子妃呢。”
“是啊,藍姑娘雖然是庶出,又遭到了相府驅逐,可美貌更勝凰城三大美人,與梵世子是絕配呢。”
“只可惜了謝家小姐,她對世子一片癡心,親自把自個兒送到了清穹王府,沒想到……”
“狐媚當道啊,唉,一個正常的女子,怎可能生得這樣貌美,或許是……”
夾雜着不同情緒的議論鑽入耳朵,藍鳳祭容色淡然清冷,仿若未聞,看到大街兩邊並沒有多少賣的貨物,皺了皺眉頭,爲了維持表面的繁榮,德乾帝下令每天百姓出七成到集市上,但即便如此也改變不了衰頹的真相,這個王朝,果真是越來越下行了。
梵容在一個賣胭脂水粉的攤位停下,看一眼藍鳳祭,“藍姑娘需要什麼?”
看裝扮和長相,賣主該是西疆人,賣的也是原汁原味的土特,一般府中無貢品,據聞西疆的女子常年受日頭曝曬,依然膚白貌美,脣紅齒皓,跟這些純天然的化妝品是分不開的。
藍鳳祭挑了一支眉筆,一盒水粉,梵容摸出一小顆碎銀子,放到賣主的手中,賣主喜笑開顏,一個勁地點頭。
“走吧。”梵容的目光落到藍鳳祭臉上,平靜而溫柔,“回去我爲你畫眉。”
日日畫眉,宛若結髮一生。
“我要那個。”兩人轉身離開的時候,又一個女子來買東西,指着一盒胭脂,俏麗的模樣張揚。
“小姐。”身邊的丫頭扯了扯司馬瑄禾的衣袖,壓低聲音,“看,那個女人就是藍鳳祭,剛纔百姓都在議論她呢,你也聽到了。”
司馬瑄禾一個激靈,視線穿過人羣縫隙看了過去,只見幾步之遠處,一襲紅衣如薄煙流熒般輕裹住女子纖柔有致的身子,一頭青絲墨發被桃花簪斜挽了一半,另一半如瀑傾散下來,氣質清絕孤冷,渾體上下如罩月華,只一個背影,便讓人覺得傾世絕倫。
司馬瑄禾心中賭得慌,一咬牙,跟了上去,走到人羣的前頭,視線落在女子的面顏上,不由得一怔,不光是五官清媚無雙,組合在一起,竟有一種大氣落落的風華,如果是男子,定是操縱蒼生,顛覆天下的氣概,然而,這樣的秉性正由她身邊的男子隱約散發出來,二人走在一起,堪堪是一對天造地設的佳偶。
洛大哥喜歡的人就是她嗎?可她明明和清穹府世子卿卿我我,這個女人既然搶走了謝姐姐傾慕的男子,爲什麼還要這樣貪心,去迷惑她的洛大哥?
司馬瑄禾越想越氣,怒瞪着與玄衣男子疏淺談笑的女子,幾乎要衝過去給她一個響亮的耳光,男子彷彿注意到了她的存在,目光冷冷地瞥來,脣角一扯,彷彿寒流過體,司馬瑄禾身體輕輕顫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