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形勢陡轉直下,奧斯卡心中一片茫然。
每當他戰鬥的時候,他總能感受到神的關注,感受到源源不斷的力量注入他的身體,他是受過神之祝福的聖騎士,只要他願意,他就可以一直戰鬥下去,始終保持巔峰狀態。
他是神之寵兒!
可是,現在爲什麼會感到疲倦?他感覺到同神的聯繫已經被切斷了,四周充滿了邪惡的氣息,做爲一個沐浴在光明中的聖騎士,這種負面能量對他影響很大,他已經不能發揮自已的全部戰鬥力了。
傑迪一掌拂開他的戰槍,閃電般抓向他的胸口。
“哧”地一聲,奧斯卡踉蹌後退,左胸處的衣服已經被扯裂,五道抓痕殷然在目,鮮血汩汩而下,如果不是他退的快,傑迪這一掌幾乎能把他的心掏出來。
“凱末爾,來幫我!”心高氣傲的奧斯卡騎士終於低下了高貴的頭,向他的夥伴發出了求援的訊號。
凱末爾,就是他身邊的那個黑袍人,他曾是條頓家族族長的侍衛長,自從奧斯卡做爲條頓公爵最寵愛的兒子、家族的第一繼承人誕生的那一刻起,凱末爾便受命成爲他的保護者。
奧斯卡隨同卡巴斯基大主教學習文化、禮儀、神術,而他的武技就是出自這位忠心耿耿的侍衛長的傳授。奧斯卡天資極高,他的武技現在已經青出於藍,但是凱末爾侍衛長同他相比,也僅是略遜一籌而已。
同許多大家族一樣,父親再慈愛總是嚴厲的,而受命保護他的人卻寵溺多於教育,所以少爺們和從小形影不離的隨從感情比父子還深。凱末爾侍衛長就是奧斯卡最信任和重用的人,劫持畢加索兄妹並支持奧斯卡同傑迪決鬥的也是他。
奧斯卡一聲令下,凱末爾侍衛長立即拔劍衝了上來,傑迪見二人要聯手,一邊用意念命令幻魔蓓蒂立即召喚亡靈助戰,一面飛快地撲上來,一爪扣向奧斯卡的胸口。
兩人聯手,他真沒有必勝的把握,必需儘快擴大戰果。奧斯卡向旁一閃,戰槍一橫,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他承認,傑迪的武技比他還要高明幾分,但是他和凱末爾聯手,傑迪絕不會是對手。由於自幼在凱末爾侍衛長的指導下練武,兩人之間配合十分默契,他們聯手卻敵,發揮出的戰力不止一倍。
他向旁閃開的幅度並不大,他知道,凱末爾的劍會從那個方位遞出來,阻住傑迪的攻勢。一柄戰槍、一柄利劍,長短配合,攻守兼備,傑迪今日必將喪命於此。
凱末爾的劍果然彌補了他的空位,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一股莫名的力道同時自後傳來,在他後腰上重重地推了一把,這一來他原本向外側閃出的身子便劃出一道孤線,跌向傑迪薩克爾右側。
兩個人的距離陡然拉近了,三米長的戰槍沒了用武之地,奧斯卡驚駭地瞪大了雙眼,他的瞳孔中出現了一隻可怕的狼爪,那狼爪閃電般地沒進了他的心口,深至手腕!
傑迪愕然!
奧斯卡愕然!
愕然片刻,奧斯卡驚天霹靂般一聲大吼,掌中戰槍攸然回抽,傑迪立即縱身後退,只見奧斯卡戰槍斜指長空,猛地向下一頓,傑迪注意到奧斯卡腳下有一個圓圓的陰影,槍柄所刺正是那個陰影。
轟然一聲,在槍柄及地的剎那,那個圓圓的陰影倏然飄到了他的左側,持劍攻到他身邊的凱末爾也搖曳了一下不見了。
“喀喇喇~~”一陣地動山搖,奧斯卡傾盡全身鬥氣的一槍,蘊含着無窮的力道,以槍柄所刺處爲中心,一道道蛇一般的裂痕迅速向四方蔓延、擴大,腐敗之氣從地下噴射出來,冥冥中猶如死神的嘆息,從裂痕地下發出怪異的嘶吼。
那個圓圓的黑影立柱體似的站了起來,一陣波動盪漾,變成了一個人的樣子,赫然是剛剛挺劍欲刺的凱末爾。
地面的震顫停止了,奧斯卡立在那兒,單手擎槍,金髮飄揚,雙目灼灼如電,凜然有若天神,但是……他死了!
傑迪望向自已的右手,狼爪已經恢復了人手的模樣,在他的掌心裡,託着一顆紅彤彤的心臟,那顆心臟猶在有力地收縮着,傑迪的耳邊似乎能夠聽到那“嗵嗵”的跳動聲。
“他……死了?”傑迪猶自不敢相信。
“每個人都會死的,早一天晚一天其實沒什麼區別!”凱末爾侍衛長笑了笑,收起了他的長劍。
傑迪忽然發現他的兩隻眼睛放出幽幽的暗紅色光芒,和天上那輪妖異的月亮顏色完全相同。
“是你乾的?”看着他那雙詭異的笑眼,傑迪心中忽然明白了。
難怪奧斯卡突然失去神之庇佑,難怪他突出昏招,手持三米戰槍卻衝過來近身作戰,給了自已可乘之機。
“呵呵,取走他性命的人是你,這個事實誰也不能改變。奧斯卡,一位天之驕子,他本不該死的這麼窩囊,我們是不是該爲他感到悲哀?”
“你是誰?”傑迪直視着他,丟掉了手中的心臟,不管他生前如何高貴、顯赫,他的心落在地上時也照樣沾滿塵埃,就象一條跌下案板的豬肉。
“啪!”裂開的地縫裡,伸出一隻腐爛的、爬滿蛆蟲的手,它一把抓住了奧斯卡的心臟,然後一個令人噁心的腐屍腦袋探了出來,就象搶到了世上最美味的東西,他只探出半個身子,顧不得全部鑽出地面,便張嘴大嚼起來。
“嗷~~,嘶~~”,各種怪叫聲響起,墓園中、地縫裡,影影綽綽的,開始有一具具骷髏、殭屍、腐屍鑽出地面,搖搖晃晃地向凱末爾的身後聚集。
久已死亡的,已成了骷髏,新近死亡的,臉上的腐肉還在不斷剝落,發出難聞的臭味。這一大片墓園數百年來也不知埋葬過多少屍體,還有一些幽靈飄浮其間。
死者有平民也有戰士,原本是戰士的殭屍和骷髏還拿着他們生前使用的盾和劍,鏽蝕斑斑。
“等等,蓓蒂,不要召喚亡靈!”傑迪用意念告訴蓓蒂。他記得克麗奧說過,曾在條頓公爵身邊安插了一顆釘子,他懷疑就是眼前這個人,如果那樣的話就是敵非友,不能傷害了他。
“喔,主人,我正在爲英俊的奧斯卡騎士默哀!那些亡靈不是我召喚來的。”
“什麼?”傑迪吃了一驚,銳利的目光劍一般射向了眼前這個神秘的黑袍人:“你到底是誰?表明你的身份!”
凱末爾微笑道:“你不認得我了嗎?親愛的傑迪薩克爾,我可認得你呢,諾曼公國第一銀行的行長,搖身一變成了帝國第一軍團的副將,這變化真叫人難以置信。哦,當然,現在的我,變化更大,嘿嘿嘿嘿……”
一具具骷髏、殭屍和幽靈開始向他身後聚集,那情形說不出的詭異,他的話更是充滿了邪惡的味道。
“我真要感謝你啊,傑迪薩克爾,否則我不會變的象今天這麼強大!”凱末爾張開雙臂,微笑着說。
又仔細看了兩眼,傑迪在這個人身上還是感應不到一絲熟悉的氣味,他搖了搖頭,說道:“只要我見過的人,就絕不會忘記!我不認得你!”
凱末爾一聽仰天大笑,他身後的殭屍、骷髏們也一齊張大了嘴,仰天大笑起來。但是那些不死生物沒有聲帶,他們不能發出聲音,只是無聲地仰首向天,張大了嘴巴。
靜謐的月色下,除了凱末爾的笑聲,就是一陣“嗒嗒嗒”的聲音,那是骷髏上下頜碰撞在一起的聲音,無比詭異的場面、陰森森的氣息無聲地盪漾開去,籠罩了整個墓園,讓人心頭一陣陣發冷。
傑迪心中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了一個人,他所認識的,唯一一個黑暗法師……
“阿斯蒂摩斯!”
“這裡是什麼地方啊?”
畢加索一醒過來,立即開口問道。話一出口,就在空曠的空間裡迴盪着。
畢加索被綁在十字架上,四下張望着問。在他旁邊的另一個鐵製十字架上,綁着他的妹妹莎莉絲特。他試過了,綁縛他們的手銬腳鐐是秘銀製作的,這是最硬的金屬,他們根本沒有力氣掙脫。
陰森森的房間裡燃着一支蠟燭,一個衣冠楚楚的男人坐在那兒,燭火陰着他的臉忽明忽暗的。他的樣子並不象個看守,那身衣裳是很不錯的一身紳士禮服,黑色的燕尾服,雪白的襯衫,精緻的領結,雖說不太合身。
如果他手裡拿着的不是一柄劍,而是一支指揮棒,他那憂鬱的氣質,簡直就是帝國曆史上最偉大的音樂家肖邦再世。
“這是一個墓!活死人墓!”
“音樂家”用優雅的語調回答,他仍然認真地擦拭着手中雪亮的長劍,頭都沒擡。
畢加索看看妹妹,她的頭微微歪着,似乎還沒有醒,畢加索放輕了聲音,恭維道:“活死人墓?先生,你又是什麼人?你那優雅的氣質,就象一位藝術……,不不不,就象一位音樂家,我看和帝京博物館懸掛的大師肖邦差不多,您不是一個綁架者吧?”
“當然不是,我怎麼會幹那種事?”
“音樂家”擡起頭,他的氣質還是那麼憂鬱,突然他對着畢加梭列嘴一笑,看的畢加索心頭一陣發毛。
“我叫伊楓,傷心的伊楓,我是一位將軍!”
“伊楓將軍?”畢加索大吃一驚:“你還活着?”
伊楓將軍的神情快速轉換成悲傷:“是的,我還活着,但我已經不是將軍了,我現在只是一個活着的死人,是傷心的伊楓,傷心的伊楓!”
突然他的臉變的猙獰,緊握雙拳,揮舞着跳了起來:“老天不公,冤屈難言,再偉大的肖邦,也彈不出我伊楓的悲傷啊!”
他一跳起來,擱在膝上的長劍“咣噹”一聲掉到地上,瘋狂的伊楓將軍突然清醒過來,立即彎腰撿起他的長劍,掏出一塊長長的白布小心地擦拭起來。
畢加索這才發覺,這個伊楓將軍神經有點不正常,他擦拭長劍的布也不象是拭劍布,仔細看了半晌,他才認出那竟是一塊裹屍布,不由一陣心寒。
他在城防軍中接替的空缺就是伊楓的位置,據說這位前任高級軍官爲人溫文爾雅,在軍中名聲極好。做爲一個下位貴族,他沒有沾染其他貴族淫靡奢侈的生活習氣,獨鍾愛他的妻子一個人。
然而一年多以前,城防軍出現了一個少將的空缺,伊楓和他的好友,另一位大尉軍官條頓路仁成爲候選人,爲了奪得這個職位,他暗殺了自已的好友,事敗後他倉惶出逃,被奧斯卡將軍追出城去,擲射戰槍,穿心而死。
畢加索在軍中聽說過他的事蹟,這時一見他還好生生地坐在面前,心中自然驚駭無比。
畢加索正想着,忽然感覺有人在看他,目光微微一側,他看到莎莉絲特已經醒了過來,一見他望來,立即向他眨眨眼,然後雙目一閉,好象又昏了過去。
畢加索心中一動,壯起膽子對這個瘋瘋顛顛的將軍道:“伊楓將軍,我聽說過您的大名,您這時……,不是你抓我們來的,爲什麼你守在這兒?”
伊楓一擡頭,又露出了那癡癡傻傻的笑容:“因爲這兒是我的家,大師要我看着你們。你的朋友應該很快就被引來了,不過他沒有你們幸運,他將是一具屍首,因爲大師不喜歡他。”
畢加索目光一縮:“以我們爲餌,引傑迪出來?你們是條頓公爵的人?大師是誰?”
伊楓脖子一梗,歪着腦袋看着他,眼神迷茫空洞,突然他對着畢加索大吼起來:“誰是條頓的人?誰是條頓的人?你說誰是條頓的人?”
他越說越是激動,幾近瘋狂,縱身一躍猛地撲了上來,“咣噹”一聲,他剛擦拭好的長劍又落在地上。
伊楓撲過來一把揪住畢加索的衣領,扭曲着面孔,兩眼閃爍着瘋狂的光芒道:“條頓一家,悲鄙下流、無恥之極!我向來潔身自愛,怎麼會是條頓家的走狗?”
畢加索被他揪住衣領,氣都喘不上來,只好連連點頭,艱難地道:“是是是,伊楓將軍怎麼可能是條頓家族的人呢?是我……我……我說錯了!”
伊楓重重地哼了一聲,嘴裡喃喃的重複着條頓一家卑鄙下流,神情開始緩和慢慢鬆開他的衣領。
畢加索鬆了口氣,伊楓就象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一個轉身,寶貝似的撿起那柄長劍,又滿臉憐惜地擦拭起來。
畢加索一張嘴舌燦蓮花,也不知騙過多少人了,可是今天對着一個喜怒無常的瘋子,他實在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猶豫半晌,他才問道:“伊楓將軍,你說的大師是什麼人呀?他爲什麼請您看管我們呢?”
“噓……噓……”,伊楓將軍擡起頭四處張望了下,舉起劍來先在上邊呵了口氣,然後拿起裹屍布又是一通亂抹,這才神秘兮兮的道:“大師不是什麼人,大師……就是大師,大師很欣賞你們,其實要引傑迪薩克爾出來,只要你們失蹤就夠了,並不一定要活的。”
“你們現在還活着,是因爲……大師非常器重你們,他說你們的根骨很好,武技底子也好,相信經過他的改造,你們將比他現在那隻魔偶更出色!”
“那隻……魔偶?”想起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正在暗暗試着擺脫束縛的莎莉絲特小姐臉色不由微微一變。
她再也忍不住了,出口問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既然不是條頓公爵的人,爲什麼要這麼對付我們?”
伊楓將劍插回劍鞘,微笑着站了起來,彬彬有禮地向她鞠了一躬道:“尊敬的女士,我說過了,我是帝國城防軍大尉伊楓,而大師嘛,大師和我一樣,也是一個可憐人。”
他自憐自傷地唏噓道:“傷心人都是別有懷抱啊!”
兄妹倆面面相覷,這個神經病說話顛三倒四,看來從他嘴裡什麼也別想問出來。
不料兩個人不問了,他卻自已說了起來:“我被奧斯卡一槍穿透了胸膛,我本來死定了,是大師救了我。他要對付光明聖教,我要向條頓家族復仇,我們有志一同,從此,我就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等待着機會,熬啊熬,熬啊熬……”
畢加索按捺不住,打斷他的話道:“如果是這樣,你們更不該與我們做對啊,我們同條頓公爵也是不共戴天,你不如加入我們一方。你不是想升遷少將嗎?傑迪現在可是陛下跟前的紅人,只要你立下大功,不但可以官復原職,就是升任少將也易如反掌!”
“給我閉嘴!”伊楓突然又抽瘋了,他激動的渾身發抖,咬牙切齒地道:“我不想升官!我不在乎那個少將的職位!我根本不在乎,懂嗎?懂嗎?條頓路仁是條氏家族的人,我不可能競爭過他,我還有點自知之明,懂嗎?”
“別激動,別激動,因爲城裡人都這麼說,我只是順口轉載!”
畢加索見他握着劍柄,劍刃的寒光在劍鞘的縫隙間若隱若現,生怕激怒了他,連忙出聲勸道。
“不負責任地傳播謠言,罪無可恕,應該……”
伊楓剛說到這兒,就聽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喝,那聲音穿透了厚厚的墓牆,傳進了地底,清晰地傳進了他們的耳朵。墓穴內一陣劇烈的晃動,連石壁都有了裂紋。
畢加索倒是盼望這陣搖晃把綁着他的十字架也晃斷,可惜晃動雖然劇烈,卻只有那麼一下,很快就平靜下來了,伊楓扶着牆壁站穩了身子,眼神慢慢狂熱起來:“發生了什麼事?發生了什麼事?一定是成功了,一定是成功了!”
伊楓大尉忽然拔出長劍,在空中不斷地揮舞着,象個瘋子似的大笑起來:“他死了,他死了,他一定是死了!”
畢加索和莎莉絲特心中一沉:“誰死了?除了傑迪還能是誰?這麼大的威勢,他們到底用了什麼詭計,傑迪一身藝業雖然深不可測,可是方纔這麼巨大的動靜如果是有人擊中了他,那他還能活命麼?”
畢加索擡頭向妹妹望去,只見她臉頰蒼白,兩顆眼珠已經有些凝滯了。
“他死了,我得去看看,我一定要親自去看看,哈哈哈!”
傷心的瘋子笑的好快活,他狂笑着轉過身,看到綁在鐵十字上的畢加索和莎莉絲特,忽然又冷靜下來,他把長劍入鞘,整整了禮帽,走到畢加索身邊,一拍他的肩膀,用很深沉的語調說:“
一年多了,除了大師,我打交道的只有一個魔偶和一堆骷骷,今天我們能在這裡相會也算是緣份,有番話我一定要告訴你。”
“呃……,好,你說,我一定洗耳恭聽!”
伊楓將軍左右看看,放低了聲音,很神秘地說:“我看得出來,你是一個很重視友情的人,相信朋友是好的,但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哇!”
“你是說……?”
“你要記住,如果你出公差,千萬不要把你的妻子交給朋友照顧……那是捧着紅杏往牆外送……!如果你的那個朋友很有勢力,你會更慘,你會被潑一身的污水,永遠也洗刷不清,記住,一定要記住,這可是金玉良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