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等病房裡,席老爺子已經搶救過來了,水晶推開門進去,福伯看見她,連忙作了個手勢讓她先出去,跟着自己也出去。
福伯看着水晶一身的狼狽,輕皺了下眉,“小姐,怎麼會這樣。”
水晶愣了一下,福伯才輕嘆了口氣說:“本來老爺子還是好好的,但是在接了一個電話後突然就倒下來了。”
“什麼電話?”水晶心顫着問,不想爺爺知道自己和陸湛決裂的事情,爺爺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
福伯目光烔烔地看着水晶,忽然說:“這事,瞞不了老爺子的。老爺子本來就擔心,這一下子知道了,肯定會受不了了。”
想到這裡,又是擔心老爺子,又心疼小姐。
“還是快去換件衣服吧!再怎麼,也得保重身子。”福伯是知道水晶對陸湛有意的,但礙於身份也不好說,只能心疼着。
水晶點點頭,然後又不放心地問:“爺爺是什麼病。”
福伯張口欲說,但是想到席老爺子的囑託,話又咽了下去,改了口道:“就是受了刺激,小姐放心,沒事的,倒是小姐,等老爺子醒了,別再刺激他了。”
水晶鬆了口氣,這時,李嬸倒是送來一套居家的衣服,讓她趕緊着進去換了。
換完衣服後,她坐在席老爺子的牀頭,李嬸心疼地說:“小姐先回去吧,醫生說老爺沒事的,我在這裡就好了,再不然,還有老福呢!”
水晶頭也沒有擡,“我在這裡吧!”
她以前不知道爺爺對她竟然有着這種親情,直到他親自走一次法國,直到他爲了她的事情而受刺激住院,她才知道這世界上,和她最親的,是爺爺。
她俯下身子,將面容貼緊席老爺子的臉龐,喃喃地說:“爺爺,你要好起來,水晶需要你!”
李嬸在一旁抹着眼淚,水晶靜靜地靠着席老爺子,良久她擡頭但目光仍是停在席老爺子的面上,她的聲音很輕地說:“李嬸,你知道嗎?父親不在以後,我覺得很孤單,覺得爺爺不夠關心我,他只會讓我不斷地學習,不斷地變得比別人強,我有宇哥哥,還有蓮兒,卻忘了,爺爺他始終只有一個人。”
她捂着臉,低泣着:“我好自私!”
就是前些時候,她也是和陸湛不斷地分分合合,幾乎沒有時間陪伴爺爺,就連爺爺身體糟糕成這樣,她竟然都不知道。
聽着水晶這般自責,李嬸再也忍不住了,她和着眼淚說出了實情,“小姐,老爺子他,其實早就生病了,只是怕小姐傷心,才一直沒有說,前一陣子明明不適宜出門的,但是爲了小姐的事情還是去了一趟法國。”
水晶震驚,她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好久好久纔不敢相信地問:“你說什麼?爺爺病了好久了?”
李嬸點點頭,抹了抹淚,“是真的,肺癌,已經是晚期了。”
她的話一完,就看見水晶的身體晃着,她連忙上去扶着,這一扶,心裡跟着一驚,“小姐,你的身體怎麼這麼燙?”
水晶輕輕地撥開了她的手,虛弱一笑:“我沒事。”
“爺爺的病,沒有辦法了嗎?”她覺得每問一個字,心裡就活生生地被挖一個洞。
李嬸不想傷她的心,但也不得不說出實話,“醫生也沒有辦法。”
水晶的臉色更爲蒼白了,她看向病牀上的席老爺子,然後苦澀地說:“難怪爺爺總是咳嗽,我卻沒有注意,李嬸我……”
她說不下去,只是拉着席老爺子手,她閉着眼,心裡好痛好痛。
這時,福伯也進來了,方纔他就在門口聽到一切,雖然不贊成李嬸說出來,但是小姐總要面對的不是。
老爺子是心疼小姐,不想小姐多傷心一天,可是,這次老爺子未必能闖過去了。
福伯的擔心落實了,在席老爺子次日清醒後,又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他一時無聊讓老福打開電視,卻不想聽到席氏股票大跌的新聞,還有帝國官方發言人針對這一消息表達出來的意思……帝國和席氏是兩個獨立的個體,不會介入其中。
不會介入其中?
席老爺子冷笑,這想必是他那優秀的孫女婿的手筆吧,不然有誰能在一兩天內撼動席氏的根基呢!
要知道前些時候席氏表現出來的疲軟都是他刻意的,想到這裡,他無力地倒在病牀上,輕輕地嘆息着,“老福,是我親手給席家,還有水晶製造了墳墓!”
席家倒了不要緊,他現在也想開了,但是水晶那孩子,以後怎麼辦?
席老父子額頭上的青筋不斷地突起,然後忽然鎖緊了雙目,那在一天內深陷進去的眼變得更爲嚴厲,“老福,你過來。”
他湊過去,低語了幾句。
福伯聽了,訝異地看着他,“老爺子,這怎麼使得,小姐會撐不住的。”
老爺子竟然通知讓律師抽走他另一個身份放在席氏的股份,那麼,席氏還有未來嗎?
席老爺子的眼裡閃過精光,他抿着脣,帶着一抹殘酷,“我給不了水晶保護,只能逼着她面對了。”
頓了一下,他望着福伯,“水晶是我席慕天的孫女,我相信她可以,也必須做到。”
福伯抿了一下脣,然後很快地說:“我這就叫楊律師過來。”
在他沒有出門的時候,席老爺子忽然又說:“老福,這何嘗不是我給水晶的一條退路,如果萬一,她失敗了,她被打垮了,那麼,這些錢夠她一世無憂的。”
陸湛太可怕太可怕了,所以,他纔會讓水晶一無所有地去對抗他。
至少,最後她會有一條生路。
福伯的脣顫了顫,終究是沒有說什麼便走出去了。
而在帝國,陸湛的辦公室裡,王秘書走進來,將最近幾天和席氏抽單的資料放在他的面前,陸湛只是睨了一眼,然後目光落在她的面上,“王秘書。”
王秘書圓圓的臉上出現一抹不自然的笑,頓了腳步,“總裁還有事麼!”
“裴娜最近還好嗎?”他的聲音輕輕的,卻帶着一抹風雨欲來的危險。
王秘書的臉僵住了。
陸湛從抽屜裡拿出一張資料,“我以前不曾明白,爲什麼你對我的生活習慣這麼瞭解,原來你是裴娜的嫂子。”
“總裁。”她欲辯解。
陸湛輕輕地阻止了她,“今天起,我不想看見你,順便帶一句話給裴娜,我和席水晶,是我們的事情,她沒有資格插手。”
王秘書不敢再說什麼,心裡也明白陸湛已經往開一面了,沒有趕盡殺絕,她應該立即收拾東西就走,但有時候女人的天性就是讓她無法止住自己的好奇問一句:“總裁既然知道是裴娜在中間破壞,爲什麼還要對席氏這麼痛下狠手。”
要知道這便是和席家決裂了,絕非是個人的感情事,總裁和夫人也再難有和好的機會了。
陸湛沒有回答她,他只是緩緩掏出一支菸點上,在煙霧中沉思着。
王秘書看着他深沉的面孔,不敢再問什麼,低低地說了句對不起便退了出去。
剩下陸湛在裡面,三天了,他對席氏大的動作三天,席氏幾乎是癱了一半了。
當初和水晶結婚的時候,席老爺子促成了帝國和席氏多方的合作,也導致了今天帝國稍有爲難,席氏便立即陷入困境。
當然,這其中還有席氏的一個神秘大股東突然撤股,陸湛冷笑一聲,今天的席氏,已經是風雨飄搖了。
他只要再動動手指,怕便是昨日黃花。
只是,這不夠,因爲席水晶沒有來求他,她明明知道是他做的,卻一通電話也沒有。
他一直坐到天黑,直到晚上十點左右,他才摁熄了手裡的煙,菸缸裡已經滿滿的菸灰,他伸手撥打了她的手機。
接聽手機的是水晶本人,她正坐在病牀上,面前放着重重的公文,身邊是端木宇。
因爲那天的淋雨,開始的時候只是有些低燒,後來嚴重了些變成了高燒,不得不住院,但公事太多,她不得不一邊吊着針一邊看公文。
她接電話的時候,也沒有看號碼,但當他低沉的聲音在耳端響起時,她一僵,立即掛上電話。
她不想聽到他的聲音,不想聽到他的任何話語,否則她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會崩潰。
手機很快再次響起,她像是瞪着毒蛇一樣看着。
端木宇伸手拿起電話,然後對着那邊說了一句:“陸總裁,來落井下石的嗎?”
那邊陸湛聽到端木宇的聲音,冷笑一聲,“現在我還是席水晶的丈夫,這麼晚了,你在我妻子的房間做什麼!”
“她是你的妻子嗎?我怎麼不知道?”端木宇早就看他不順眼,上次打得還不夠。
陸湛扯了下脣,忽然道:“端木宇,席氏是肯定倒的,如果你有興趣,我們可以談一談。”
端木宇心裡明白,此時陸湛每對席氏一次動作,便是殺敵三千,自傷三百,陸湛無疑是想收買他罷了,多了一個內線,做起事來定是方便許多了。
他望着水晶,此時她已經冷靜下來了,而且他用的免提,於是水晶對着他點點頭。
此時,誰都知道,席氏保不住了,只是有些事情卻必須要做。
因爲席老爺子還躺在那裡,身體一天一天地不好了。
端木宇輕聲對着那邊嗯了一句,陸湛冷笑,原來利益面前,誰都可以出賣。
他掛上電話,玩味地望着手機,他自然知道席老爺子病重了,但他不打算去看,因爲他相信他去了,只會讓席老爺子走得更快。
三天後,在陸湛和端木宇的聯手下,席氏倒閉了,而席老爺子也在那一天與世長辭。
水晶沒有出席破產的發佈會,她一直跪在席老爺子的靈堂前,她的眼裡沒有淚水,只是默默地看着席老爺子的遺像。
從此,席家只有她一個人了。
不知什麼時候,身旁跟着跪了一個人,她的目光緩緩地移到他的面上,輕輕說:“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