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早偏離了原先的道路,停在了一片茂密的樹林外,在我呆楞的時候,一個英挺陽剛又不失文雅秀氣的男子從車頂上輕輕躍下,雖然從笪兒的模樣中我早猜到他應該是個美男子,可真沒想到他看上去會這麼年輕,四十幾歲人的看上去頂多只有三十歲。
他朝我伸出手,溫柔地牽着我往林中走去,此時正值早春,林中種着桃樹、杏樹、梨樹都開滿了花。紅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花下成千成百的蜜蜂/嗡嗡地鬧着,大小的蝴蝶飛來飛去。遍地開滿雜樣兒的野花,有名字的,沒名字的,散在草叢裡像眼睛,像星星,還眨呀眨的。
父王緊隨我們之後,經過短暫的驚訝此刻他的面色已經平靜如水,他輕笑道:“真是人間仙境呢,師弟倒是會找地方!本王是在想,他怎麼可能殺得了你!”
師弟?我大驚失色地瞪着他們,父王的師弟,不就是茨的爹嘛!範佟,範佟就是蕭茨的爹?我的眼睛在蕭茨和範佟之間轉了一圈,不用再問了,那酷似的輪廓說明了一切,原來茨居然是我的表哥。現在我真的很好奇,當年父王跟範佟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是啊,要殺某的確不是那麼容易的!師兄都做不到的事,他怎麼可能做得到呢!”範佟頷首淡笑。這麼一笑整個人更顯得優雅,他的五官分開來看其實並不算出色,可是配在一起卻顯得特別的有味道,給人一種優雅從容、人淡如菊的感覺。他的淡雅不似父王細看之下帶着幾分霸氣的淡然,而是那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超然,彷彿這世上的一切他都不在乎,沒有什麼能入得了他眼似的。
父王嘴角勾起一個譏諷地笑容:“本王不信他不知道你是詐死,他如何會放過你?愛屋及烏?”
範佟仍是淡淡地笑道:“不,他這算是某種妥協吧!”
“妥協?妥協什麼?哦,那他這次裝死也是你幫他的吧?她呢,他準備帶她一起遠走高飛了,是不是?”父王死死地盯着範佟問。
雖然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可是我能感到空氣立刻凝重了起來,可範佟卻好像沒聽見父王的話,而是盯着目不轉睛地瞧着他的我輕嗮:“傻丫頭,怎麼這樣看爹……舅舅啊!”
我這才意識到貌似看他的眼神,不像女兒看自己的父親,倒像是小色女一個。我抿嘴輕笑:“舅舅?好年輕的舅舅啊,我還以爲是哪家的俊美公子呢!沒想到舅舅你這麼年輕。”
範佟輕皺眉頭直視我,突然按下我的頭,我被他搞得莫名其妙。他撩起我的長髮,在我頸後輕撫着,像是在尋找什麼。
父王在一旁輕聲道:“不用找那胎痣了,她是琦兒。只是經過此次重創後,不僅忘記了一切,就連性情也大變了,整個人宛若脫胎換骨一般。”
我這才明白過來,他是在懷疑我不是真的範琦,這是我來這個世界一年多來,頭一次有人懷疑我不是範琦!是啊,要說這世上最瞭解範琦的人可不就是她的養父範佟嘛,可是,嘿嘿,他如果能從我在這具身子上尋找出我不是範琦的證據,那不成笑話啦。
“脫胎換骨?”範佟若有所思地望着我重複,他狹長的鳳目微眯緊盯着父王厲聲問道:“你居然讓琦兒也服用了還魂丹?虎毒尚不食子,你怎麼下的去手,爲達目的你可真是不擇手段啊!”
這話可就重了,我忍不住插嘴道:“那個還魂丹不是父王給我服用的,聽說,當時我只剩一口氣了,所以琅纔給我服了此藥。”
“要是沒有義父的命令,大哥怎麼敢給你服用此藥?”茨憐惜地望着我。
“這個藥有毒?”我小心地問。
範佟冷笑一聲“哈,這藥是你父王親手研製的,你問他去!”
我回眸看向父王,父王轉開眼不敢朝我看,低聲道:“毒是絕沒有的,就是還魂丹在救命的同時,副作用極大,服藥的藥人中,在奄奄一息時都能救醒,可是有一半人有副作用,重則終身癱瘓,輕則失憶!”
“宸親王,我真是您的女兒,親生女兒?”我眯眼低聲問。
父王啞然,半晌才輕聲道:“在給你服用前,此藥父王已經改進過了,還特地研製了一種可解此藥毒性的解藥,父王能保證你沒事的,不然你怎麼可能沒事呢!”
“哈,她這叫沒事?某早知道你不會是個合格的父親,要不是爲了□□的遺詔我絕不會把琦兒還給你。”範佟冷聲道。
父王怪笑道:“□□遺詔!你總算承認自己是隱邱啦?本王早猜到你是隱邱,所以當時你留下琦兒,本王纔沒跟你計較。”
範佟斜睨着父王:“承認怎樣,不承認又怎樣,宸親王能奈我何?”
他不是叫範佟嘛?怎麼又成隱邱啦?我狐疑地望着範佟。
“隱邱就是隱軍之首。”範佟瞥了一眼我手腕上的冰火鳳鐲,深深地望着我輕聲道。
父王緊隨我們之後:“可是身爲隱邱,你的職責除了保護琦兒這個天后的傳人外,不是還該維持柴張兩家的平衡,你爲何處處維護他?還把本王的王妃偷偷送進宮?”
“王妃?你還好意思說梅兒是你的王妃!梅兒會忘了你,這是你的報應!”範佟雙眼冒火地瞪着父王,說完他牽着我的手就走:“走,我們不理這個瘋子!”
“你們口中的梅兒,是我娘嗎?我娘沒死?既然你們都能當着我的面吵,想必也不想瞞我!你們不覺得該給我一個解釋嗎?”我沉聲道。
茨站到我身邊讚許地點頭:“我想我們有權知道當年發生過的一切,比如,我娘真像大家說的那麼水性楊花嗎?她到底是怎麼死的?”
兩人突然不吵了,定定地望着我們,半晌範佟低沉的開口了:“你娘是個好女人,一個柔情似水的好女人,說實話她不算很美,可是舉手投足中有種說不出的韻味。那時我們師兄弟中好幾個人都暗戀她,可是她的眼中卻只有大師兄一人。不久她就嫁給了大師兄,那時你義父癡迷武學、醫術,再加上宸親王世子的身份,總有忙不完的事,不僅你義父,就是莊內的師兄弟也跟着你義父一起忙,如此一來難免冷落嬌妻。那天是你娘生辰,你義父不僅忙得沒有時間趕回來,居然連禮物也沒買,你娘拖我到房內陪她喝酒,沒喝幾杯我就發覺不對勁,不知誰在我們的飯食裡下了一夜春恩!於是我們……”
“一夜春恩?居然有人給芙兒下了藥?是誰?你爲何早不說!”父王嚷了起來。
範佟白父王一眼:“那時你知道自己生氣,給我們機會說了嗎?”
父王啞言了,範佟繼續說道:“事後,你娘再三叮囑,讓我忘了此事,也是沒經驗,慌亂之中,我們居然忘了你娘有可能會懷孕,不久你懷孕了,爹知道你義父有隱疾,可爹也知道這些年他一直在給自己服藥,爹抱着一線希望,希望你是他的孩子,可是你出生後,一看你的樣貌,爹就知道你是我的兒子,如果不是因爲身份特殊,以爹的脾氣,做了這種對不起師兄、師嫂的事,不用師兄動手,爹也會自剄的,那時你爺爺身體已經很差了,而爹作爲他的獨子,是下任隱邱的接班人,如何能死呢,爹本想帶着你們母子一起逃,可是你娘不肯,她說她已經對不起你義父了,絕不能再跟我私奔。我們正說着話,你義父殺了進來,不問青紅皁白就要殺我,你娘一個箭步上前擋在了我的面前,義父的劍就這樣刺進了你孃的胸口。當時你義父抱着娘慟哭,你娘求你義父放過我,還再三叮囑要讓你跟母姓,讓你留在莊內,作爲你義父的兒子,你義父含淚答應了。至那以後,爹跟你義父就割袍斷意,再無往來。直到你爺爺跟太后商定把你姑姑嫁給他我們纔再有糾葛。”
“琦兒,你爹當年娶你娘就是爲了報復舅舅,因爲他知道你娘是舅舅最疼愛的幺妹。這當中你娘受了多少委屈我不知道,可我知道的是,你爹以自己不能生育爲名,把身懷有孕的梅兒給休回範府。那時梅兒整日以淚洗面。也是天意,一次舅舅陪你娘去廟裡上香,居然遇見了微服私訪的承德帝,那時你娘雖然懷着你,可依舊是美的驚人,陛下對梅兒一見鍾情。知道她被休之後,更是對她關懷備至,你娘此時正值傷心,正是容易被打動的時機,加上陛下長得一表人才,一來二去的你娘真的愛上了陛下。你爹知道後自然不肯放過她,一次又一次地來糾纏,一次推搡之下,你娘早產生下了你。因大出血,你娘幾乎難產而亡,危急之中你爹給你娘服用了還魂丹,所謂關心則亂,當時舅舅也亂了心神,沒發覺他給你娘服用了還魂丹。那時他的目的就是要讓你娘忘了陛下!”說到這兒舅舅狠狠地瞪了父王一眼。
父王也不迴避,低聲道:“我只是不想失去梅兒!”
“也是報應,你娘醒來的確是記憶全失,而且智力也如十歲孩童般,她拒不認剛剛出生的你,撇開你爹這個性子,就是張家那個複雜的環境下,舅舅也絕不能把你交給你爹,無奈之下舅舅只有跟你娘說,你是我的孩子,雖然那時舅舅纔剛成親。你爹一接近她,她就大叫大嚷,可是她卻莫名地依賴陛下,每天她都等着陛下來看她,一日不見她就要跟我吵,無奈之下,我只能答應陛下帶她進宮。可是她的身份實在是太特殊了,加上智力又有些欠缺,陛下自然不能公開娶她,陛下偷偷把她安置在掖庭殿內。雖然陛下不算什麼好人,可是對梅兒的確是沒的說,從她進宮後,陛下再也沒有寵幸過別的妃子,對她椒房獨寵,甚至被人冤枉不舉他也不在乎。因爲他對梅兒的獨寵,宮裡有人幾次三番要加害梅兒,於是陛下跟我商量,想出一個金蟬脫殼的主意,把江山社稷交給他最放心的皇子,自己帶着梅兒遊歷江湖,遠走高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