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指尖流逝，也將原本嶄新的物體變得陳舊，之後千百年還會成爲古樸。不過就淮寧城而言，只能算是陳舊了一些而已。淮水邊的水氣重，牆上自然是佈下了點點的青斑。早上走時專門到了青龍面前說明，不過是得到了：“快些走，終於不用打擾我了。”寐以知道他總是這般語氣，恭敬的作揖之後才帶搖光離去。東邊的城門是自然開啓的，多年無事加上東面又是望不到邊界的沼澤。
進了淮寧城被這裡的景象嚇了一跳，繁華的根本不似亂世中的避難之處。寐以最先想到的就是陸思詩了，要說淮寧城中唯一自己能夠倚靠的就是她。寐以感嘆一句：“這一下眨眼間就過了幾年，淮寧城如此繁華了。”他也沒見自己外貌變化，自覺地認爲這一去不過是兩三年而已。搖光雖然也記不得具體的日子，不過她大概算得出遠遠不止幾年的程度：“等會如果能再見到她，你千萬不要激動。”寐以笑着說：“我爲何要激動？”
到了門口，熟悉的門庭雖然打理的乾淨，寐以還是覺得看起來有些蒼老，尤其是幾塊青磚已經被風化了一角。“我是來見過你們陸家大小姐的，我是她的老友。”寐以到了跟前對着門口的家丁如此說道。家丁不過是瞧了他一眼：“快走，沒工夫跟你着開玩笑！”寐以不明白是爲什麼，他說的沒有任何問題啊。
搖光制止了寐以繼續說下去，她上前：“其實我們是現在陸家老爺的晚輩，這次過來是看望老人家的。還請你通報一下，你只要說寐以來了。”家丁將信將疑，可見到如此美麗聰慧的小姑娘這樣說，還頭頭是道不像是假的。“你們在這給我等着。”
陸思詩總覺得看東西有些朦朧，可能是年紀到了自然視力就開始衰減了。那夜陸思詩熬不住，伏在桌上睡着了。當她醒來時，魑已經是不見了。她被放在了牀榻上並且蓋好了被子，沒有什麼悲傷之情平靜的起來，照常一樣開始聽着管家報賬。今天看陽光好，陸思詩將自己種的一些花草打理了一下。這些年來，也算是給自己培養了一個興趣愛好。
有家丁到了身側：“老爺。”陸思詩有些不悅：“不是說過雜事都去找管家嗎？”家丁如實回答：“外面來了兩個人，說是老爺你的晚輩。”陸思詩揮手打發他走，手中專心的打理着一株蘭花：“我哪裡來的晚輩。”家丁行禮之後轉身，自言自語道：“我就說又是冒充親戚來騙錢花的，還說叫什麼寐以...”原本打理蘭花的手停頓了：“等一下，你說他叫什麼？”
門口剩下的家丁被丫鬟在耳邊說了些悄悄話，家丁們紛紛進府到了遠離這裡的地方。寐以還弄不清怎麼回事，只見到一個老人緩步出來。寐以腦海中告訴他，這個老人很熟悉很熟悉。到了跟前才發覺竟然是陸思詩，寐以驚訝的有些說不出話來。同樣見到寐以的樣子，陸思詩也是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你？”兩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稍微緩解一下心中的起伏情緒：“你先說吧。”陸思詩這麼多年下來，倒也學到了成熟穩重。寐以問她：“你怎麼成了這樣了，我離開了不才幾年嗎？”陸思詩忽然笑了起來，好久沒有這般開心的笑着了：“進來吧說吧，你這些年都去哪裡了？”寐以如實回答她：“我被念衡帶到了神州的鎮衛神獸處，這些年來一直在學些法術武技這類的。”陸思詩一邊聽一邊點頭：“這樣啊，怪不得忘記了時間。人人都說在上神上仙所居之地，時光幾乎是停滯不前的。那裡的一天就是我們的一年時光。”
搖光解釋了一下：“那倒不是，地上的時光是一致的，只有到了天界的重天之上，纔有這麼一說。”陸思詩對這些興趣不大，她又不在乎：“你這一去已經是五十年的歲月了，你看我都成了老太婆，所以見到你還是這幅模樣很是驚訝。原本我以爲你也成了一個小老頭，搖光作爲北斗星辰爲仙子，她這個模樣未變倒是說的過去。寐以，你這是用了什麼法術？”
自己也不懂爲什麼容貌身體沒有衰老，不知如何回答她。搖光沒有料想寐以這麼愚鈍，這麼些年吃完了那白粥，還沒有發覺其中的仙草粉有改建身體，青春不老延年益壽的功效。“還記得當時我們離開時，念衡總給寐以的那碗白粥嗎？”搖光的問話讓兩人都想起了曾經的歲月，陸思詩點頭：“好像是有這些事情。”
搖光看向一臉茫然地寐以：“其中灑滿了珍貴的玉衡仙草，如果從小就服食十八年之後就有了念衡一般的長生不老身軀，算是半仙的軀體了。而念衡所有的仙草粉不多，一個月就讓寐以吃完了。不過是神獸所居之地仙靈之氣十足，將仙草粉的藥效催化到了極致。現在寐以雖然也算是半仙之體，不過他還達不到念衡那樣永生不滅的程度。”
陸思詩瞭然一樣點頭：“這樣啊，這小子還真是幸運的厲害。”搖光再次搖頭：“仙草成粉本來是沒有多少效果的，就算念衡的那些全部吞下也不過延壽個十年。曾經魑有沒有和你說過，寐以是妖獸轉世。有了這樣的本來，才能起到作用。我想這也是爲何念衡沒有將那東西也給你用，而是全部給了寐以用的原因。”陸思詩示意她不用再說：“我不在乎生死，蒼老也好年輕也罷，活過就足夠了。”
眼前是幾十道菜餚，陸思詩看寐以狼吞虎嚥的樣子：“和當初剛見到他時完全一樣，吃東西都是囫圇吞棗。”那個胡鬧的年紀，寐以還是陸府的家丁。寐以懷中有什麼動了一下，白狐的頭探了出來，比起以前現在大了不少。白狐完全出來之後，主動地到了陸思詩的懷裡趴着。“你這小東西，當初我要抓你你都不肯這樣，現在到自己過來了。”這麼多的時間，一般妖獸早就能會人言的程度，不過白狐卻好像從沒有巨大的變化一樣。怎麼看，不過是體型比起原先稍微大了那麼一點而已。
“很久沒有吃到這些了！”青龍的居所整日吃的都是些魚什麼的，那滾滾雷雲哪還有什麼野獸敢過去。自然是寐以的烤肉功夫都得不到發揮，練就了一手烤魚的功夫。就算手藝再好，頓頓都是魚吃了這麼久也是厭倦了。陸思詩看他嘴饞，讓丫鬟通知廚房做些烤雞烤鴨送來：“讓你吃個夠。”搖光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的菜式，都不懂怎麼下筷子了。
看着他們吃的歡，陸思詩難得的有了些食慾。“你們之後要去哪裡？”被這麼一問，寐以停下來：“大概是去找天樞，之後就不懂了。”陸思詩看他一臉笑意：“真好，你不再是那個連銅錢都搞不清的人了，現在是頂天立地的了。”寐以想知道念衡在哪裡，心中對念衡的感謝之情已經是無以復加了：“這些年念衡有再來過嗎？”陸思詩搖頭：“那次走後就再也沒有人來過，只有現在你們又來了。”寐以心中難免思念念衡，說是去尋找風瀆斬除掉，這又是到了哪裡呢？
屋中的搖光已經睡下，寐以出了屋子往花園走去。果然陸思詩就在月下的涼亭之中，除了面容和發中的點點白髮，其他都如當年模樣。“睡不着？”陸思詩每晚都會到這裡，隨手撒些米粒，水中的錦鯉浮上來搶食。寐以坐在了她的對面：“這些年我都是這樣的，習慣了。”陸思詩稍微有些驚詫：“你們不是說要成婚的嗎？”寐以點頭算是承認：“成婚是成了，可是我每晚都會讓她先睡，之後再出來另尋個地方睡覺。念衡說的對，我總有一天要比她先死。既然如此不要培養出任何深厚的感情，我若死了不要多久她就會忘記我了。”
“這又是何必呢，我怕她早就察覺了你的故意疏遠。至今未說沒有強求，我想搖光是真心的待你。這是女孩才能明白的心情，你一個男人是讀不懂的。你這樣反而是一直在傷害她，你心中放不下魅？”寐以沉默了，鼓足勇氣的嘆息：“是的，我越發覺得對搖光的只是歉意。”陸思詩責怪他：“你錯了，大錯特錯。如果對搖光只是歉意，你完全沒有必要娶她。這些年你都放不下魅，搖光心中會比你還要煎熬。難道你被她小女孩的外表騙了，她可是北斗星辰之一，天地初就誕生了，你說活了多久看不懂你的心思嗎。”
見寐以不再說話，陸思詩繼續說道：“現在你已經算是半個神仙，會了一堆法術。可你在情的方面還是一片空白，再說現實。魅可是妖獸，而且是和魑一般的妖皇之一。我倒是無所謂，我爲了魑等到了現在，也快到了命的盡頭。你不同，搖光作爲北斗之一，自然是要衛道斬妖的。而魅又是和她對立的一面，你以後是跟隨妖獸一邊，還是站在天道一邊？”
連續的問話打翻了寐以的己見，陸思詩靜靜的看着水面上匯聚的錦鯉們。“我反正是跟隨妖獸之道了...”自言自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