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四二章

金碧輝煌的大殿,高踞公案之上的人物,面對着玄奇,不是滿臉威嚴,而是堆滿了笑容,按理說,司徒大人眼前坐着的不是皇上,不過僅僅就是個年輕人而已,他用得着這樣嗎!可是,話又說回來,他必須要這樣做,因爲,只有他的心裡清楚這一切都是爲了什麼,也只有他懂得,他目前擁有的一切,包括他的身家性命,都是從哪裡來的,所以嘛,他開始覺得自己笑得還不夠。

坦然的玄奇,滿面笑容的司徒大人,各自想着心事,當然了,玄奇想了想就不想了,而司徒大人卻不由得暗自想到,雖然自己只是遵命考考眼前這位年輕人,不過,題目可不能太難了,難住這位年輕人就是難住了龜老神仙,這可不行,豈止是不行,簡直就是不要命了。

不過呢,話又說回來了,走過場也要讓那位老神仙覺得自己是在認真辦事,鑑於這種想法,這位司徒大人立刻閉目沉思,然後緩緩說道;“賢侄,你瞧我,未老先衰,想起來這句忘記了那句,那個什麼、什麼,奧、對了是‘然齊在諸侯之位,不敢言遊戲之樂,苑囿之大,’這後面寫的是什麼來着?”

司徒大人說完,還妝模作樣搖晃了一下不大的腦袋,玄奇暗自好笑,這正是他昨晚背過的文章,於是他不緊不慢地接過來回答說;“‘先生又見客,是以王辭不復,何爲無以應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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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奇剛剛說了三句,司徒大人就連連叫好,接着又說道;“賢侄,你瞧我這記性,這篇賦出自誰的手,叫作什麼名字?“

玄奇看到司徒大人的樣子真想說,你也太能裝了,不過他知道這句話是萬萬不能說的,演戲嗎,就要演得像纔好,於是,他接過來很認真地回答道;“回稟叔父大人,這是司馬相如《子虛賦》中的句子。”

聽到玄奇的回答,司徒大人點頭連連稱讚,對對,還是年輕人頭腦敏捷。其實,這位司徒大人不但不老,根本就十分年輕,仔細觀望似乎並不比玄奇大幾歲,當然了,玄奇還是能夠理解的,人家高踞廟堂之上,自然要顯得老成一些纔好。

這時候再看玄奇,雖然受到了司徒大人的誇讚,卻沒有絲毫自得的樣子,卻還是正襟危坐,虛心求教的姿態,似乎正準備接受下面的考試或者是教誨,看到玄奇如此謙恭,公案後面的司徒大人顯得十分滿意,不由得又看看玄奇,接着說道;“《子虛賦》中提到的烏有先生爲何要如此回答子虛的話呢?”

聽到公案後面司徒大人的問話,玄奇暗想,這次是司徒大人真的想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了,也是想看看他讀書的深度和廣度,當然了最重要的是想知道他的思辨能力,一想到這裡,玄奇哪裡還敢怠慢,立刻回答說;“仔細閱讀,不難發現,烏有先生對子虛的回答中不免有爲尊者諱,有維護齊之威望的嫌疑。他認爲,齊王‘悉發境內之士’的畋獵,完全是出於對使臣的熱情。所以,他才接着說,‘以娛左右也,何名爲誇哉!’這就否定了齊王有炫耀之意。至於說詢問楚的情況,在烏有先生看來,也是極其友好的表示,‘問楚地之有無者,願聞大國之風烈,先生之餘論也。’這都是出於好意。反倒是子虛過於敏感,將友好的接待誤解爲比權量力的明爭暗鬥。

也正因爲如此,纔有了烏有先生進一步的描述,他毫不隱諱地指出,子虛的談話使自己陷入兩難的境地,所謂;‘有而言之,是章君之惡。無而言之,是害足下之信。章君惡而傷私義,二者無一可,’大概也就是這個意思了。”

玄奇把龜天下小冊裡的話重新說了出來,聽得司徒大人連連點頭,看着玄奇又問道;“這幾日我聽到有洛陽紙貴的傳說,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情?”

對於司徒大人的這個問題,龜天下的小冊子裡沒有寫,玄奇未免有些焦急,不過,他又不能表現出來,怎麼辦呢,也就是在眨眼之間,他無意中打開了水晶之眼,瞬間一道藍光射出大殿,直奔皇宮。

於是玄奇的腦海裡立刻顯示出了這樣的畫面,一個身穿龍袍之人,正在捧讀一篇叫做《長門賦》文章,該賦詞藻華麗,內容動人,皇帝看完之後,立刻去看望已經被打入冷宮的陳皇后。

轉瞬間的事情,作爲一介凡夫俗子的司徒大人哪裡能夠看得出來呢,所以,當玄奇胸有成竹之後,就又裝作思考的樣子,低下頭,過了一會兒,才吞吞吐吐地說道;“這裡面涉及到深宮內幕,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就是玄奇的這句話,立刻驚得對面公案後面的司徒大人站立起來,快步走到玄奇面前,拉着他的手說道;“賢侄不必顧慮,你我之間已經情同親叔侄一般了,有話就說,無論是大內深宮還是市井無賴,但講無妨,我也好廣聽言路,長長見識。”

看到這位司徒大人竟然如此認可他,玄奇立刻過濾了一遍剛纔的畫面,然後問道;“陳皇后近日可好?”

聽到玄奇的話,司徒先是一驚,然後又站起來走到外殿,看過之後,纔回來對玄奇說;“陳皇后因爲嫉妒之心過重,早已被皇上打入了冷宮,不再相見。”

玄奇聞聽,卻緊盯着司徒大人的眼睛說道;“不然、不然、正所爲此一時彼一時也,現在怕是已經起了變化,至於起因嗎,我也不妨告訴叔父大人,其實正是司馬相如的一篇《長門賦》深深打動了當今聖上的心,現在想必是聖上已經把陳皇后接了出來。”

“啊,竟然有這等事!”司徒大人驚歎之後,又重新回到了他那張高背太師椅上。

玄奇見狀,又接着說道;“我想叔父大人聽到了洛陽紙貴的原因就在這片《長門賦》上,想必是洛陽的文人墨客現在都在爭相抄頌這片《長門賦》,所以,購空了洛陽紙店裡的宣紙,也就自然出現了洛陽紙貴的傳說了。”

“唔,有理有理,說得好,說得好!”

聽到司徒大人說出這樣的話來,玄奇暗想,看樣子,對我的考試結束了,不過,他還是站起來,裝作誠惶誠恐的樣子,說道;“叔父大人過獎了,過獎了。”

“哪裡,哪裡,我爲有你這樣的侄兒感到高興,咱們長話短說,既然你是龜老神仙和那位我不能夠說,也不敢說出姓名的神仙引薦的人,那我就不客氣了,從今日起,你就是我的親侄子,你我叔侄哪裡還用客套什麼呢,你是爲官職而來,我這裡恰恰就閒着一個臨沅縣令,你明日就去上任吧,至於中正官的舉薦考拔之語,我會找人弄妥當的,任命公文我這就發出去。”

玄奇真的是沒有想到,自己的一番話竟然博得了司徒大人這麼快的回報,更沒有想到司徒大人對於自己的事情會如此上心,簡直到了雷厲風行的程度。

事實上也真就是這樣,司徒大人說完任命公文我這就發出去之後,順手在公案下面拽了一下,片刻悄無聲息地走進來一個身穿紅色官袍之人,那個人來到司徒大人面前,叩拜過後,就見司徒大人附在他的耳邊說了一會兒,然後又故意擡高聲音又說;“八百里加急,連夜送到松江府。”

那個穿紅色官袍之人直到司徒大人說完後,才直起腰身,給司徒大人鞠了一個躬,緊接着,悄無聲息地從司徒大人太師椅後面的一道暗門退了下去。

那位官員走後,司徒大人十分悠閒地拿起公案上面擺放的一個精緻的紅色瓷杯,掀開蓋子,瞬間一股清香之氣傳到了玄奇的鼻孔裡,他不由得暗想,自己到任後也一定要喝到這種茶,所以,他不由得擡眼看了看司徒大人手中的茶杯,不料,玄奇的舉動恰巧被舉着水杯呷了一口茶水的司徒大人看到了。

於是,司徒大人呷了一口茶水之後,介紹道;“我喝的這種茶,產自高山峽谷之中,深澗幽冥之處,溪水流淌之旁,叫作仙人掌茶,我前幾日送給龜老神仙之時,老神仙卻說不喜歡這種過於清香的茶葉,不過,我看你的意思似乎對這種茶葉很感興趣,待到你離開之時,我會命人送你一包的。”

聽到司徒大人的話,玄奇立刻站起來,鞠躬說道;“多謝叔父大人!”

等到玄奇坐下後心中卻想,難怪他能夠坐上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高位,卻原來他察言觀色和留意人的舉動,揣測人的心思的功夫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了,玄氣正想着,就聽司徒大人呷完茶水後又說道;“我不妨告訴你,你的前任臨沅縣令司馬縱橫不是個東西,我幾次想拿他問罪,都因爲中郎將從中作梗,纔沒有辦到,這次他無緣無故失蹤,定有蹊蹺,所以,你上任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查出那位司馬縱橫到底是不是因爲得罪了仇人而命喪黃泉,亦或是另有別的什麼蹊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