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〇七章

白霧迷茫,前路時隱時現,白霧飄飄,青草若有若無,晉元有一種霧裡探花,水中望月的感覺,是有還是無,是真還是假,他們都是誰,真正迷茫的是晉元,沒有辦法,晉元只好努力睜大眼睛。

終於,透過眼前這層白霧,晉元看到,那個僧人穿着一身陳舊的還打着補丁的灰色僧衣,看樣子他是走了很遠的路,或者是風塵僕僕走到了這裡,晉元細打量這個僧人,似乎有幾分面熟的感覺,卻又一時間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晉元正在仔細打量這個和尚,卻見他徑直走到了牧童面前,晉元正覺得稀奇,再看那個正在看書的牧童,看到和尚後,立刻放下手中的書本,站起來,低下頭,雙手合十道;“不知故人前來,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果然是故友,幸會幸會,十年期滿,我正好來到此地,前來拜會故友,不知故友有何見教?”

這是怎麼回事,爲何一個老和尚和一個十來歲的牧童互稱故友,難道說他們很早就相識了,不對呀,一個放牛的稚童爲何會和一個耄耋之年的老和尚互稱故友呢?

晉元在想,越想越覺得有趣,一老一少,一僧一俗,應當是忘年交,好像也不對,就在這時候,就聽那個老和尚又說道;“到現在我才搞明白,此地離你的伽藍寺不過二百里地,只不過我的身子骨大不如從前了,這區區二百多里路,讓我足足走了兩個時辰,瞧,弄我這一身塵土。”

說完話,老和尚開始用手拍打身上的塵土,老和尚的手剛剛落到身上,還沒有拍打幾下,晉元猛然想起來了,這不就是剛纔發生的事情嗎,那個牧童應該是往生的懷玉大和尚,那個老僧人應該是空寂和尚,對、對、他們是有個約定,要十年後在這裡重新相見。

當然了,這時候的晉元可能是過於緊張,也可能是眼前發生的事情實在是讓他有些迎接不暇,不然的話,他一定會有所懷疑的,爲何眨眼間就過了十年呢,還好,他現在沒有時間想這些,因爲他的眼球已經被眼前這一老一少和一僧一俗完全拽了過去。

晉元在目不轉睛地盯着眼前的兩個人,好奇心促使他一定要看看他們見面後要幹些什麼,於是乎,晉元站在那裡動也不動,幸虧對面那二人沒有注意到他,不然的話,晉元真不知道該如何上前去打招呼。

就在這個時候,晉元又聽到那個牧童說道;“前世之事千萬莫要提起,以免驚動了十殿閻羅,平添許多麻煩。”

老和尚聽到牧童的提醒,立刻用沙啞的嗓子回答道;“不用說,我心裡自然清楚,老衲此番前來,不僅僅是爲了履約,還有一事相求。”

“但說無妨!”牧童輕聲應道。

“如此,我長話短說,待我圓寂之後,請你•••”

聲音漸悄漸小,晉元豎起耳朵,卻還是沒有聽到後面的聲音,他正覺得奇怪,卻見老和尚已經把嘴附在了小牧童的耳邊,正在竊竊私語。晉元真想走過去,聽清楚,看看他們到底要幹什麼,然而,很遺憾,他卻是動彈不了,晉元很無奈。

風吹白霧,飄飄蕩蕩,聚聚合合,有那麼一瞬間,白霧飄散,晉元無意中看到,山坡下,綠草如茵,風吹起一排綠浪,三頭黃牛,甩着尾巴,低頭吃草,全不管那一老一少之事,驀然,晉元聽到了呣地一聲,他循着聲音望去,卻見一頭黃牛甩着尾巴,已經走到了山坡上,那個聲音是後面的牛發出來的,像似在乎喚前面那頭牛趕快回來。

這時候,晉元又看到老和尚已經把貼在牧童耳邊的嘴挪開了,接着又大聲說道;“我走後,你要多多保重,不知我們這一別,多少年之後才能再見面。”

老和尚的話中透着七分傷感,三分無奈,卻聽牧童說道;“我們各自珍重,此去前路漫漫,吉凶禍福殊難預料,想我,一定要等到給雙親大人養老送終才能重新苦修。”

老和尚聽了小牧童的話以後,又擔心地說道;“我不在你身邊,你的父母雙親逼婚如何是好?”

聽了老和尚的話,那個小牧童只是微微一笑,低聲回答道;“不必惦記,到時候,我自有辦法。”

晉元聽到小牧童說自己有辦法,不由得又看了看老和尚,卻見那個老和尚已經和牧童揮揮手,徑直朝山上走去,晉元見老和尚走了,正打算跟着老和尚一起走,哪裡料到,那個小牧童朝他揮揮手,他竟然稀裡糊塗地跟着小牧童一路走去,明明是不遠的路程,眼看着就能走到那個小山村,可是,晉元卻感覺,自己跟着前面的小牧童,就是走不到那個小村子裡。

走着、走着,晉元卻發現,前面的小牧童竟然變成了一個風度翩翩的讀書郎,就見這個讀書郎,站在那裡猶如玉樹臨風一般,白白淨淨的面孔,配着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舉手投足之間,莫不顯示出俊俏郎君的特有魅力。

咦!這是怎麼回事情,晉元正在驚訝之時,讀書郎的前面卻出現了一羣人,人羣前面是一對夫婦,就聽那對夫婦指着身後不遠處一個端莊漂亮的姑娘說道;“這是給你介紹的第九個姑娘了,姑娘家財萬貫,人家只是相中你的學問和才貌才肯把姑娘許配你,這次你說什麼也不能推辭,女方家已經說了,婚後,你可以接着讀書,可以去考進士,也可以不考,你只要娶了他家的姑娘就行,婚後,他方立刻把萬貫家產給你們,所以,阿媽和阿爸求求你,別再犟了。”

這對夫婦說完這些話,全都眼淚汪汪地看着晉元眼前的這個書生,再看這個書生,似乎被逼無奈,只好雙膝下跪,叩頭說道;“父母大人,請恕孩兒不孝,我知道父母大人都是爲了我好,爲了給我們王家傳宗接代,可是,我已經當着寺院裡的高僧發過重誓,若今生娶妻生子,立刻橫死,雙親大人若是不信,請看前面。”

跪在地上的俊俏書生,說完這些話,立刻伸手指向前面,衆人聞聽,一起扭頭望去,晉元順也隨着大家看過去,哇,就見在前方不遠的一棵大樹上,掛着七尺白綾,等到大傢伙都把目光投向那棵樹上的白綾時,誰也沒有料到那個書生猛然從地上躍起,幾步跑到樹下,伸起脖子,把自己吊在了樹上。

那對夫婦立刻高呼;“快救人,快救下我兒子!”

衆人聞聽,急忙上前,有抱腿的,有爬到樹上去解開那條掛在樹上的白綾子的,好一陣忙亂,卻見那個書生依然吊掛在那棵大樹上,那對夫婦見狀,立刻呼天搶地地叫喊起來;“我的兒呀,你不能走啊,我的兒呀,我們老兩口子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你若是先走了,我們可怎麼辦呀!”

哭聲震天撼地,讓聽到的人也跟着心酸,這時候,在人羣裡不知道誰說了一句;“可不好了,我摸着他的腳都涼了。”

“啊!”那對夫婦一起大叫一聲,不顧一切撲到了那個書生腳下,拽着書生的腳哭泣道;“兒啊,兒啊,是我們不好,我們不該逼你結婚生子,我們今日當着衆位鄉親的面,對天發誓,今後要是再逼你結婚,就天打雷劈!”

這對夫婦的誓言剛剛說完,就見掉掛在樹上的那個英俊的書生,撲通一聲掉落地上,那對夫婦立刻撲到了英俊書生的身上,又忙乎了好一陣子,那個書生才甦醒過來。

看到書生醒了,衆人紛紛搖頭,接着一點點散去,再看那對夫婦,攙起兒子,跟着衆人朝村莊裡走去,讓晉元駭然的是,那個吊掛在樹上的英俊書生,剛剛跟着他父母走了兩步路,突然回頭,對着他做了一個鬼臉,接着,晉元也就身不由己的跟着那個書生朝村子裡走去。

走在路上,晉元感覺甚是奇怪,真是不可思議,前面有那麼多人,爲何就沒有人發現他呢,他跟着那個書生算是怎麼回事情呢?

那個不大的小村落,還是影影綽綽地在晉元眼前時有時無,時隱時現,他覺得走了有一會兒了,爲什麼還沒有到村口呢,晉元正在納悶,猛然間他擡頭,卻看見眼前的人羣一陣騷動,接着又傳來了哭聲,哭聲越來越近,好像是個男人在痛哭。

這是怎麼回事,晉元正在猜疑,就在這時候,他透過鬧鬧哄哄的人羣,纔看到,眼前是一夥送殯的,就見一箇中年男子,披麻戴孝,肩扛白色的靈幡,身邊有兩個年輕後生攙扶着,在年輕後生的攙扶下走在送殯隊伍的前面,一路上一邊哭着一邊拋灑紙錢,口中大聲呼喊着;“父母大人,一路走好!”

看到這夥出殯的隊伍,在聽到男人如此悲愴的哭喊聲,晉元這纔想起來,眼前那個英俊的書生去了哪裡呢,就在這時,他發現自己不知爲何,被裹進了送殯的隊伍裡,不過,卻沒有人發現他,就好像他不存在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