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繪初身邊的暗衛全都現身,將她護在中間。
而外圍是黑壓壓的一片黑衣人,一眼望不到頭,無數把利劍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這樣的場景還真是莫名的熟悉呢,墨繪初輕笑,恍如隔世。
“墨,我們的人看來是被拖住了!”風說道。
“嗯。”墨繪初淡淡地應着,沒有一絲感情。
遠方傳來一聲哨響,黑衣人像得到了某種命令一般,開始行動。
場面頓時混亂起來,但是風和竹織鏡四人始終都護在墨繪初身邊往外突圍,不讓黑衣人有任何接近她的機會。
只是黑衣人實在太多,一層又一層,尤其是墨繪初所在的位置,空缺的位置立馬又會有新的黑衣人補上,層出不窮。
風和竹織鏡四人手中的劍沒有一刻停歇,漸漸地被黑衣人包圍,趁此便朝着墨繪初攻擊而去。
墨繪初足尖輕點,飛身而去,揚起的衣袖洋洋灑灑下一陣花粉,靠近的黑衣人立馬跌落在地,動彈不得,隨即被其他黑衣人淹沒。
然而,就是這一動,那一抹純白色的衣裙迅速被淹沒在黑暗裡。
一劍割破一個黑衣人的喉嚨,鏡回頭,卻沒看到想象中的墨繪初的身影,心頭一驚,急忙喊道:“風閣主,主子呢?!”
聽到聲音的其他三人趕忙回頭,果然沒有看到墨繪初的身影,放眼望去,黑壓壓的全是黑衣人。
“趕緊脫身,找主子去!”斬殺掉眼前的黑衣人,風吩咐道。
“是!”其他三人趕緊答道,不再糾纏,尋找着機會脫身。
無人的巷子裡,只有淡淡的燈火餘光,以及輕輕的呼吸聲。
墨繪初輕輕靠着身後的牆壁,看着眼前殺氣騰騰的黑衣人,仍舊掛着溫柔的笑容,只是眼神不復以往的淡然,而是跳躍着火光,身體裡的血液有些叫囂起來。
彷彿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她上次動手。
一把匕首滑落至她的手心,墨繪初看着上邊印刻的花紋,有些恍惚。
她上一世,用的最多的不是各式各樣的槍,反而是最簡單的匕首。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高大的身影擋在她的面前。
“沐哥?”墨繪初皺起了眉頭,“你怎麼來了?”
“墨墨,不用怕,”顧沐陽轉身,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一手撫摸着她的秀髮,擁她進懷,“沐哥會保護你的!”
“嗯。”穿過顧沐陽的肩頭,墨繪初看着天上的明月,眼睛有些迷濛。
這一世,她一直都不只是一個人。
也因此,她需要去變強,去守護一些人,去忍讓一些事情。
有的時候她會迷茫和懷疑,也會感到很累很累,可是就是因爲捨不得這一份溫度,所以才堅持着。
兩隻手十指相握着,墨繪初和顧沐陽相視一眼,化作兩道殘影衝進黑衣人中。
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相握着的手從未分開過,一手各自握着武器,斬殺着自己眼前的黑衣人,斬殺着對方背後的黑衣人。
一刀割斷一個黑衣人的脖子,墨繪初一手撐着顧沐陽的肩膀,快速地一個翻身,手裡握着的匕首深深地劃過一個黑衣人的胸膛,而顧沐陽心有靈犀地一個轉身,手中的長劍在墨繪初的頭頂帶過一道光影,迅速割破一個黑衣人的喉嚨。
墨繪初將全身的重量都放在相握的那隻手上,飛身而起,兩腳夾住一個黑衣人的頭,用力一扭,“咔嚓”一聲,骨脊斷裂地聲音響起,微微倒仰着頭,她朝顧沐陽看去。
顧沐陽一手支撐着墨繪初,一手握着長劍飛舞,不斷地與靠近的黑衣人周旋。
看着顧沐陽身後的間隙,一個黑衣人持劍刺來,墨繪初來不及多想,身子一翻轉,握着匕首的手在撐在顧沐陽的那隻手,另一隻手空出來,朝着他身後的黑衣人揮出一道內力。
黑衣人被擊中胸膛,倒飛出去,鮮血噴灑了一路。
雙腳落地,墨繪初的身影微微搖晃,臉色更蒼白了幾分。
“墨墨,你怎麼樣?”顧沐陽着急地問道。
“沒事。”
看着眼前仍舊數之不盡的黑衣人,彷彿殺不完一般,墨繪初皺緊了眉頭。
她剛剛有注意到,有些黑衣人對顧沐陽是有所顧忌的,而有些卻是絲毫不留情。
這就表明是有兩批黑衣人聯合起來衝她來的。
可是,這於她並沒有什麼用,對方都是要置她於死地。
“墨繪初……”一聲呼喚傳來,接着一個身影便飛身到了墨繪初和顧沐陽身前。
一身藍色鑲邊公子袍,繡着耀紅火紋,寶藍腰帶束着精壯腰身,頭上一根鑲蘭寶石玉簪,身材偉岸,迎風而立。
“千即陌?”墨繪初再一次皺起眉頭,“跑這來找死?”
“你這女人……”千即陌有些咬牙切齒,“哼,本公子是發善心,看你要喪命於他人之手了,纔好心來救你一把的,真是不識好人心!”
“不需要,沒事就滾!”墨繪初淡淡地看着他。
她一直認爲這人沒腦子,沒想到是沒救了。
眼巴巴地跑來送死就算了,還給她添一份麻煩。
“你、你這女人!”千即陌覺得自己簡直要被她氣死了,“小爺偏不滾!”
胎毒發作得越來越兇猛,墨繪初只覺得胸口越來越悶,呼吸也有點跟不上了。
咬了咬嘴脣讓自己清醒一些,她沒時間耗下去了。
“千即陌,你和沐哥一起,我們分開走!”
“不行,墨墨,我不讓你一個人!”顧沐陽急忙抓住她的手,反對道。
一刀刺進一個進攻過來的黑衣人的胸膛,墨繪初回頭,“別廢話!”
掙脫了他的手,墨繪初率先衝向外圍。
這還是顧沐陽第一次見她生氣,一時竟怔愣在原地。
“喂,顧沐陽,你發什麼呆啊?!”一劍砍落刺向顧沐陽的劍,千即陌喊道。
顧沐陽立即回神,尋找着墨繪初的身影,觸眼所及卻全是黑衣人,那一抹白色的身影早已消失無影。
一咬牙,顧沐陽轉身,朝着與墨繪初離去的方向突圍。
轉過一個轉角,墨繪初靠在身後的牆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額頭上的汗水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
黑衣人大部分都追着她來了,顧沐陽那邊應該是沒問題了。
輕輕一笑,她很久都沒有如此狼狽過了。
黑衣人的身影漸漸閃過,一層又一層的重新出現在她面前,看向她的眼神沒有任何的溫度。
墨繪初笑笑,她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
“小引,拜託你了。”墨繪初拍拍手腕上曳引蛇,輕聲道。
曳引蛇自她手上落地,化作二十年樹幹般大小,這是它所能達到的最大化。
朝着她恭敬地低下頭顱,曳引蛇靜靜地等着。
墨繪初上前一步,轉身坐下。
直起身,將墨繪初置於高處,曳引蛇泛着綠光的蛇眼,森冷地盯着底下的黑衣人。
然而黑衣人像是毫無知覺一般,運起輕功便衝着它頭上的墨繪初而去。
曳引蛇輕輕舞動着蛇尾,將一層又一層的黑衣人掃了下去,龐大的身軀帶起一陣陣颶風,令黑衣人近不得身。
於曳引蛇頂上,看着遠處幾處燈火人家,與天上的明月交相輝映,墨繪初從未如此覺得,她離塵世那麼遠。
或許,她並不屬於這個世界也不一定。
摘下頭上的一支紅玉髮簪,墨繪初輕輕撫摸着上面的花紋,這是她從冥靈子那老頭子那坑來的,平常是一支普通的髮簪形態,卻在某處機關觸動後,可化爲一把瑤琴。
並不是什麼殺人的利器,當初得到它,也只是因爲感興趣而已。
有時候,她很驚歎古代人的技藝,一支小小的玉簪竟能化身一把絕世瑤琴,這是她做不到的。
將瑤琴置於膝上,纖纖玉指輕輕放於琴絃之上,墨繪初淡淡一笑。
今夜月色真好,人初夢,她一曲方離。
青鯉來時遙聞春溪聲聲碎
嗅得手植棠梨初發輕黃蕊
待小暑悄過新梨漸垂
來邀東鄰女伴擷果緩緩歸
舊歲採得枝頭細雪
今朝飄落胭脂梨葉
輕挼草色二三入卷
細呷春酒淡始覺甜
依舊是偏愛枕驚鴻二字入夢的時節
燭火惺忪卻可與她漫聊徹夜
早春暮春酒暖花深
便好似一生心事只得一人來解
歲歲花藻檐下共將棠梨煎雪
自總角至你我某日輾轉天邊
天淡天青宿雨沾襟
一年一會信箋卻只見寥寥數言
……
雨中燈市欲眠原已蕭蕭數年
似有故人輕叩再將棠梨煎雪
能否消得你一路而來的半生風雪
一曲方落,餘音嫋嫋,不絕於耳,不知驚豔了誰的眼,撩撥了誰的心湖。
一滴淚珠自她的眼角緩緩落下,她不知道爲什麼自己會這麼難過,只是覺得前所未有的委屈和心痛襲上心頭,壓得她喘不過氣。
低頭看着下方不斷掙扎拼命的黑衣人,墨繪初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從未有過的驚豔。
一切總是會過去的……
眼角掃過拐角處的某一個身影,墨繪初的心裡忽然驚了一下,隨即漫開淡淡的笑容,輕聲道:“你來了。”
喧囂的打殺聲並沒有淹沒他的回答,墨繪初仍舊聽得到他的回答。
他說:“嗯,我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