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路老爺子眼睜睜的看着自己漂亮的女兒與同樣漂亮的桑榆吻的死去活來,氣急攻心,一個巴掌落下去,打在路璐的臉上,也打在他自己的心上。

這是他的女兒啊,從小到大,親切溫和好脾氣的路老爺子從沒動過路璐一根手指頭,可在那樣的視覺刺激下,路老爺子怒了,怒到無言以對,怒到只能用肢體語言來表達他對女兒的憤慨。

那之後的一個星期,對路璐來說,是夢魘,對路父路母來說,是徹頭徹尾的心傷。

路老爺子逼她與桑榆不再聯繫不要相見,路媽媽也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在旁邊勸,可在那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年紀,在那個自我以爲愛情大過天的歲月,路璐頗有不見棺材不掉淚一路走到黑的精神。

她以爲她可以失去一切,唯獨不能失去桑榆,儘管桑榆馬上就要走了,可距離不是問題,三年後桑榆還會回來,這是她們拉鉤約定過的,到時她們還要繼續走她們的路,所以路璐固執的跪着,跪着請自家二老原諒。

當時的路璐確實年少了些,桑榆馬上出國,她完全可以先糊弄一下二老,等桑榆歸來後再重新打算,可那時路璐根本不懂什麼叫以柔克剛,只一味的硬碰硬,這下可好,弄的兩敗俱傷,好不慘烈。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路老爺子深知自家閨女骨子裡有着與他一樣的倔,萬般無奈下,千愁萬怨下,又一個巴掌打了下去,這一巴掌,成全了路桑二人的甜情蜜意,也打斷了血濃於水的父女關係。

從那年到現在,已經四年了,這四年,已經26歲的路璐從沒回過家,不是不想回,而是不敢回。

路父路母是普普通通的高中教師,路父教語文,路母教英語,只有路璐這麼一個孩子,老兩口從自由戀愛到成家立業再到女兒長成,家境雖見不得有多富裕,卻過得有板有眼,叫人羨慕。

從路璐還在路母的肚子裡還未成形的時候,路父路母便開始對路璐傾注了自己全部的心血與愛,孕期的胎教,哺乳期的玩具,小學時的畫筆,中學時的舞蹈鞋,大學時的一個個電話……路老爺子怎麼也想不明白,一向活潑又乖巧的女兒怎麼會走上這麼一條該死的路,他氣,他急,可良好的修養卻讓他沒像一般父母那樣要死要活,但也見不得路璐那張固執的臉整天在他眼前晃,他只能硬吞下自己的鬱悶,把路璐趕出家門。

路璐不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她有深愛自己的父母,有藕斷絲連的親情。有多少個夜晚,她想家想的想哭,可一想到父親那張滿含失望的臉,她只能把淚逼回眼眶。她不敢見父親,只能像個賊一樣偷着給媽媽打個電話,母女連心,路母雖說也氣也急甚至也恨,可在時間的磨合下只徒留了一聲嘆息,路璐想父母,父母又何嘗不想女兒?當媽的心軟,有時受不了了,就揹着路老爺子隻身一人不遠千里的來看看路璐,孃兒倆說些暖人心的家常話,溫情脈脈,叫人好不感動。

路璐從走出家門的那一刻,突然覺得自己長大了,正好也畢業了,也該長大了,壯志昂揚的路璐回到她讀過四年大學的這個城市,先在一家廣告公司工作了半年,經歷了6個月的非人折磨後,路璐辭職,又在大學導師老丁的幫助下,她和她的同窗好友秦浩梅馨一起,辦起了這家工作室。

工作室不大,主要業務是做牆畫,接的活有時多有時少,老丁若有活了,也會交給他們一部分,這樣一個月掙的錢平均下來,維持三個人的日常開銷還算綽綽有餘。三個年輕人有着不同的性格,卻有相同的志向:掙別人的錢,走自己的路,給別人打工遠不如給自己打工。

如此,三人組連成了一個鐵三角,友誼越發牢實,經歷過創業最初的艱難期後,有了固定的客戶,四年下來,現在正由溫飽慢慢向小康過渡。

現實生活的錘鍊,讓路璐對社會中一些“美好”的概念越發模糊起來,比如路璐常對秦浩梅馨開玩笑說,我們的祖國,是一個高舉共產主義大旗,披着社會主義外衣,走着資本主義道路,實行封建主義統治,民主文明又和諧的奴隸社會。

創業時的挫折與沮喪,使得路璐對社會中的陰暗面有了一定體會,但無論如何,日子過的總算像個樣了,雖說路璐現在住的房子還是租的,奢侈品從來只敢看不敢買,可存摺裡的錢好歹上去六位數了,這對一個沒有背景獨身在外打拼的女孩子來說,確是了不起的成就。

桑榆在海外的那些日子,路璐與她的聯繫多是通過電話或網絡,每次通話後,兩人心裡都衆志成城的期盼時間快點過,好快點結束這種遠隔大洋的相思之苦。

那些日子,路璐爲了配得上桑榆,工作之餘努力學起了英語,學英語的驅動力很簡單——愛情。路璐想,桑榆在國外讀三年書,一定會交些國外的朋友,如果她的洋朋友來看望她,自己卻聽不懂人家在說什麼,那怎麼成?所以學好英語還是很有必要的。好在路母教外語,從小就抓她的英語成績,再加上路璐喜歡看些美劇和好萊塢電影,使得路璐的底子不錯,學起來倒也並不吃力。

桑榆得知路璐爲她學英語後,心裡樂開了花,平日與路璐通話或在網上聊天,多是用英語來表述,隔三差五的,桑榆也常給路璐郵寄幾本英文原版小說,在愛情的滋養下,路璐的英語水平進步飛速。

三年後,桑榆留學歸來,回來後的桑榆去了ST廣告公司,這家廣告公司財大氣粗,在本市可算是最大最強的了,桑榆喝過洋墨水,又藉着她父親朋友的關係,一回國就被ST創作部聘用,當起了整天出入寫字樓不時和洋人打交道手拿高薪意氣風發的小金領。

路璐和桑榆的感情也確實繼續下去了,只是繼續的時間沒能維持多久。

時間可以改變一切。

留洋鍍金後的桑榆變了,由以往的沉靜變得OPEN,朋友越來越多,凡事講究品位,出手愈發闊綽,這讓剛剛在社會立穩足腳的路璐常常限於被動;被生活磨練過的路璐變了,由以往的活潑變得內斂,日子精打細算,性格越發敏感,這讓時尚前衛的桑榆常常感到不解;她們之間的感情變了,由以往的無話不說變得無話可說,本該心心相印的二人之間常常出現無聲的猜忌和沉默。

彼此相愛的兩個人一旦時常出現疑神疑鬼的情況,感情也差不多快到頭了。

路璐知道,不管怎麼變,她內心深處依然一如既往的愛着桑榆,只是桑榆不再。

所以,當桑榆對路璐說出“我們分手吧”,路璐毫不猶豫的說了一個字:好。

路璐在心裡低語,因爲我不想讓你爲難,不想用愛將你捆住,纔會說好,你可明白?

而當桑榆問路璐“不問我爲什麼”的時候,路璐反問了一句“何必?”

是啊,何必?分手的理由有千萬種,最大的一種是不再愛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問?

爲了桑榆,路璐與父母鬧翻,至今不能相見;爲了桑榆,路璐拒絕了所有追求者,甘心忍受孤獨;爲了桑榆,路璐利用一切業餘時間學英語,只願能與她肩並肩的站在一起;爲了桑榆,路璐拼命工作,想讓她歸來後能有個舒適的家。而所有的這一切,在“分手”二字面前,都成了一個笑話。

桑榆也沒想到,海外三年的獨身生涯她都熬了下來,海歸後的二人相處她竟手足無措,這就好比無數□□不怕死的打完了八年抗日三年內戰,在新中國建立之後突如其來的和平面前卻傻了眼,這雙拿慣了槍的手忽然拿起了筆,我該做什麼?我該怎麼做?恍恍然的全是未知數。

有遠見的就調整心態摸着石頭過河爲未來繪製藍圖,沒遠見的只能握着筆桿子憑着情緒在白紙上亂塗亂畫,可古往今來,有遠見的人一向堪比熊貓,少的可憐,而年輕氣盛的路璐和桑榆,很顯然,都屬於沒遠見的一類。

半年了,路璐和桑榆分手已經半年了,這半年裡,她們有意識的避着對方,秦浩梅馨也頗有默契的不在路璐面前提到桑榆,路璐不恨桑榆,也不怨桑榆,愛情是你情我願的事,人家不愛你了,這不是人家的錯。

誰讓你錢不夠多,跟不上人家時尚的腳步?誰讓你魅力不夠大,攬不住人家一顆七彩玲瓏心?

總歸起來,感情世界裡,你沒錯,我沒錯,大家都沒錯;你有錯,我有錯,大家都有錯。馬克思爺爺的辯證法用在這裡無疑是最最安慰人心的哲學。

路璐以爲她可以忘記桑榆,可每在夜深人靜時分,卻不由自主的想念,想她的笑,想她的好。曾經的路璐會想,若沒有了桑榆,我該怎麼過下去?此時路璐在想,原來沒有了桑榆,我還是可以吃喝拉撒睡。

低沉的音樂從室內飄來,繞入路璐的耳朵,姬神的earthflame,帶着些空靈,環着些清寂,適合獨自一人時慢慢品味。

路璐將煙摁滅,狠狠的將菸頭拋出窗外,臉上掛起了不羈的笑,愛了一場,唸了一場,到頭來,才發現,你不是非我不可,我也不是非你不可,真他媽是場誤會。

多麼狗血的人生。

作者有話要說:【昨晚寫的,忘了發,今日補上,新的一週,又要開始忙碌,更新緩慢,還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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