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耳朵倒是還挺尖……”我的臉一下子滾滾的熱了:“我也就是隨口說說……”
“這個要求合情合理,爲什麼只能隨口說說。”程恪的桃花大眼專注的看着電梯裡面攀升上去的一格一格紅色數字, 等到門開了,拉着我輕車熟路的到了家裡,從腳墊下面找到了鑰匙:“跟你說了,鑰匙不許放這裡。你怎麼就是不聽?”
“現在這裡沒有偷腳墊的了。”
程恪轉臉望着我,沉沉說道:“不許就是不許。”
“好好好。”
好像,也有一陣子沒回自己家來了。
“我不在,一直沒打掃?”他的聲音有點不悅。對了,他最喜歡乾淨。
“不是我偷懶,是我也沒在家。”我趕緊辯解道:“我又沒找到工作,也是爲了省錢嘛,自己住在這兒,水電不是都要錢麼!居家過日子,勤儉是美德。”
“以後不用你勤儉。”
“啊?”
“錢我來賺。”他擰了眉頭:“記得住麼?”
“記得住。”
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許下的最好許諾,也就是“我養你”吧。
他嘆口氣,將我拉在了懷裡:“受苦了。”
“並沒有。”
其實,一直沒有等待過,因爲我什麼都不知道了,如果回不來,就將一切思念也帶走。想必,是他留給我最後的溫柔。
他如果沒有回來,我的人生會怎樣?大概會跟班長結婚生子,做個全職太太或者職業婦女,平平淡淡過一輩子左右握住右手的人生。
我知道。就算想不起他來,也永遠知道,心動的感覺,只可能在他身上找到。
他一手圍着我的腰,一手摸摸我的頭髮,微微的笑了,聲音是個說不出的如釋重負:“真好。還以爲,再也抱不到。”
是前所未有的溫暖,他終於能夠溫暖。
“對了……”我忽然想起來了之前摸過我頭髮的班長來:“班長爲什麼會嚇成了那個樣子?”
他擰起了英挺的眉頭來:“很重要麼?”
“肯定重要啊!”班長的那個聲音,活脫脫是見了鬼的樣子。
“那麼關心他幹什麼?”程恪低了頭,聲音有點危險的意思:“對了,聽說你跟他認識十年了?”
“差不多吧……”我忽然覺得問這個問題有點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趕緊說道:“我就是好奇,你不說也可以,呵呵呵呵……”
“聽說,你以前每天給他送可樂?”他的聲音涼涼的。
可惜請神容易送神難,問題一提出來,程恪倒是接着追根究底起來了。
班長也是,這種事情也讓程恪給知道了?
“那什麼,你看外面有星星……”我趕緊說道:“還有流星。咻!咱們許願吧!要不多浪費啊!”
“還聽說,你這麼久一直不找男朋友,全是因爲在等他?”聰明如程恪,哪裡能會被我這麼蹩腳的理由給騙了, 接着慢條斯理的審問道:“是麼?”
好沉重的兩個字。
“算是吧……”我觀察着程恪的表情,莫名其妙的有點心虛,但是馬上想起來了:“我說,誰還沒有個過去啊!你不是還有個菖蒲呢麼!”
“是啊……”程恪側了頭,接着坦蕩蕩的說道:“可是事情跟菖蒲有什麼關係?我就是吃醋。”
變成人之後還添了新功能,會吃醋了?
“那我還吃醋呢!”我瞪着程恪:“你別告訴我,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
“跟你在一起之後,我就沒放過火。”程恪一隻胳膊卻把要跑的我給抵在了牆上,清越的聲音在耳邊低低的響:“當然更不許你點燈。”
“你還講理麼?”
“不講。”
薄脣似笑非笑,桃花大眼裡面全是戲謔。
哎呀,似曾相識的橋段啊!
我想了想,清了清嗓子,兩手勾着他的脖子,就踮起腳吻上去了。
他顯然也沒想到今天輪到我主動,英挺的眉頭揚起來,倒是迴應的心安理得。
不過踮着腳太累,索性就跳了腳,他自然而然的接起了我來抱緊了,我一用力,就把他壓倒在沙發上了。
脣齒交纏之間,還是熟悉的感覺,還是熟悉的味道,暗暗的檀香氣息暖了起來,他的胸膛裡有心在跳。
真好。
摸着黑,一顆一顆解開他襯衫的扣子,跟以前一樣修長挺拔的身上還是瘦削而堅實,同時,指尖滑過他胸膛,覺得出來,他的心跳的更厲害了。
而且,好像更熱了。
惡作劇似的在他身上有意無意的亂劃,他終於是忍不住,一個翻身將我壓下來,聲音有點發沉:“你學壞了。”
“你怎麼不問,跟誰學的?”毫不示弱的擡頭望着他,他眼睛裡面總像是鑲嵌着最亮的星辰。
還有我。
“是麼,那可以好好領教一下了……”他修長的手,自然比我靈活。
身體緊密無間的貼合在了一起,像是要把彼此融爲一體,
他微微擰起了眉頭來,急促的呼吸像是跟我千絲萬縷繞在了一起,迫不及待的想要釋放出來。
綿密的吻一點點往下落,先是細雨和風,緊接着是熱血沸騰,他像是渴了很久,索求的無限無度。
沙發就算柔軟,也被他的力道帶的吱吱呀呀,響的有點過分:“我說……說……樓……樓下……會不會……嗯……”
“管那麼多幹什麼。”程恪像還是強忍着什麼似的,呼吸也粗重起來,聲音霸道的了不得:“你要想的,只能是我。”
“這也太沒公德心了……”我只希望樓下沒人……
他忽然停下了動作。
“怎……怎麼了?”
好熱……
他沒說什麼,伸出手將我橫着抱起來,修長的腿一邁,一腳利落的踢開了臥室的門,重重的把我丟在牀上,狠狠的壓下來,聲音有點不耐煩:“你太吵了。”
“那我閉嘴……還不行。”
“有些個聲音,”他咬了咬我的耳垂,動作力度更大了:“還是可以發出來的。”
“嗯?嗯……”
曖昧的氣息在臥室裡面裡升騰而起, 就算外面冷風呼嘯,有他在,哪裡也旖旎如春。
等激情退去了,四肢百骸都痠軟的了不得,但就是不想睡,只靠在他的肩膀上,手上上下下的摸來摸去。
真的,哪裡都暖,好讓人心安。
他終於能是一個真的了。
“怎麼,不夠?”程恪鼻音重重的沾染着揮不去的情慾:“我還可以……”
“夠了夠了。”我嚇得趕緊把手縮回來,但又有點捨不得,試探着跟他商量着說道:“ 只是……摸不夠,能不能,多摸幾下?”
不太相信這是真的。
以前觸碰他,只不過是因爲陰陽御鬼之術,他對我來說,是個實體。
可是現在,他全身上下就算還是跟以前的樣子一樣,也還是新鮮的。
是我從來沒觸碰過的。
他有了血液,有了一顆心。
他會跟我一樣的變老。
“你是不是不喜歡孩子?”程恪忽然說道:“如果不喜歡的話,我不勉強。”
“喜歡啊!怎麼不喜歡!”我趕緊爬起來:“你聽誰說的?”
他伸手又把我按在了自己肩膀上,聲音懶懶的:“喜歡就好。我們多生幾個。”
“幾個?”
“你要幾個,就生幾個,具體數字以後再說,先睡吧。”程恪的修長的手指習慣性的蓋在了我的眼睛上:“一起睡。”
我一下反應過來了:“哦,你現在這個身體,是知道累了!”
“我沒累。”他的聲音有點不悅。
“你肯定累了!”
“我說了我沒有累。”他的聲音更不悅了。
“沒關係,都是人,都是血肉之軀,我理解!”我趕緊說道:“快睡快睡,別累壞了,累死就糟了。”
“陸蕎……”他的聲音在喉嚨裡壓出來:“剛纔不夠,你是不是還欠收拾?”
“沒有!”
“我決定收拾你。”
“我錯了還不行!還不行!”
“不行!”
……
一覺睡醒了,聽見外面有切菜的聲音,轉頭一看,被窩裡面果然已經空了。
爬起來,要去洗澡,一開門倒是發現電視機打開了,在播放動畫片。
程恪在廚房,頭也不擡的專心致志做菜:“祝賀來了。”
我一愣:“祝賀……”
可惜……我什麼也看不見了。
因爲祝賀一個小鬼,陰氣不夠重, 而沒有了陰陽御鬼之術,我也沒有陰陽眼了。
“我想見見祝賀。”
程恪轉了頭:“祝賀說,不用了,看你這樣能過上了普通人的生活,倒是比以前更好,他還託我跟你說一聲,不管以後能不能見面,你永遠是他大姐。”
鼻子有點發酸。
做好了飯,我照着祝賀的習慣,給他放了一碗,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好像那碗裡的熱氣,沒有風,也在自己流動。
想必,他也在跟我們一起吃吧。
“祝賀,”我對着那個碗的方向笑了:“多吃點。”
後來,程恪開始做養鬼師該做的生意,就算這一行現在蕭條,可是他總有法子讓銀行卡的短信一條的刷新數額,越來越多,能夠衣食無憂,甚至,可以小小的容我奢侈。
於是換了大房子,添了好車子。
他畢竟是最厲害的養鬼師。
再後來,婚紗照拍完了,最後,跟家裡的親戚們一起敲定了結婚的日子。
聘禮挺拿得出去手的,馬大姨翻了很多次白眼,開始慫恿自己家二閨女也找個養鬼師女婿,並且跟我媽旁敲側擊的打聽,程恪跟我到底是怎麼認識的。
我媽終於揚眉吐氣,對我好多了,我爸也跟着沾光。
翻身農奴得解放,翻身農奴得解放!
只是很遺憾,他沒有身份證和戶口本,沒法子去領結婚證。
不過也沒關係了,人在就好,那張紙,也說明不了什麼。
可是有一天他說是開車帶我去兜風,卻停在了民政局門口。
“誒?”我探頭探腦:“幹什麼?”
“領結婚證。”他言簡意賅,一個字的廢話也沒有就先下了車。
“不是……” 我趕忙也從副駕上下來了:“你是看見街上小廣告去辦假證了?這犯法好嗎?萬一被人查出來你是城市盲流,那就麻煩了!遣返都沒處遣返你!”
程恪轉了頭耐心的看了我一眼:“你去不去?”
我看見他那骨節分明的手裡不知什麼時候拿了一個透明文件袋,裡面的東西怎麼這麼眼熟啊……那不是我們家裡我和我爸媽的戶口本和身份證麼!而且,還有程恪自己的身份證,人好看,連證件照都好看……
不,這不是重點,那一定是假的!
牛皮癬小廣告真是害人不淺……
“你什麼時候把這個弄出來了……還有我的……”
“聘禮之後咱媽就高高興興的給我了。”程恪是個耐心有限的模樣,桃花大眼開始四下裡掃:“門口都到了,你不來,我就隨便找個人領證了。”
果然,民政局門口來來往往的年輕男女,眼睛怎麼也得往程恪身上掃一掃,甚至有的女性朋友看程恪看的太專注,高跟鞋的跟卡在了石子縫裡都沒察覺,差點當場跌一跤。
她身邊的男伴雖然及時扶住了她,但是臉色一下就難看了下來。
以程恪的姿色,完全是可以當街拋繡球的,我趕緊攀上了程恪的胳膊宣示主權:“捨命陪君子!”
程恪冷笑了一聲。
“你能不能告訴我,你那假證到底在哪兒辦的?”進了門,我還是忍不住擔心,低低的問,但是他桃花大眼一沉,我察言觀色,也只好不支聲了。
弄煩了他沒好處,尤其是在公共場合。
排隊,等檢查,拍大頭證件照,一顆心跳的跟跳跳糖似的,終於到了要出示證件的時候,我滿心做好了被扭送出去的準備。
但是真的……成功了。
“恭喜你們,從此以後,你們就是合法夫妻了。”辦事員將兩個小本本推過來,眼睛裡是個笑:“郎才女貌,很般配。”
我簡直有點不信!
結婚證,一式兩份,打開了,有我和程恪的合影,我是個有點尷尬惶惑的笑,程恪在我身邊坦然的是個冰山臉。
不得不說,雖然只是輕輕薄薄的兩個證件,拿在手裡卻沉甸甸的,簡直,墜手。
“沒異常?”我出了門,坐在了車裡,忍不住還是小心翼翼的問道:“這個造假證的也太厲害了,連國家工作人家都能騙過去不成?專業啊!”
“你希望有異常?”程恪瞥了我一眼,說道:“從頭到尾,你一直在胡言亂語什麼?”
“假證啊!”我趕忙說道:“你騙騙人家也就算了,連我也不露口風,這就是你不對了。”
“誰跟你說這是假證了?”程恪把文件袋丟過來,森然說道:“這是上次幫忙的警察局官員辦的。”
我想起來了,以前是是幫着一個被嬰靈騎在脖子上,飽受其苦的官員被程恪幫助過來着。
“啊?”我瞪大眼睛:“程恪,你可真有本事!”
“啊什麼。”程恪轉了頭,忽然是個認真極了的表情:“以後可以換個稱呼了。”
“什麼稱呼啊?”
“你說呢?”
“老公?”
他桃花大眼一彎:“乖,晚上有獎勵。”
“狗?”
老公狗…… 這真是個沒品的笑話。
“我沒聽清楚,”他臉色一沉:“再給你一次機會,重新叫一聲。”
“好好好!”趕緊清了清嗓子,堆上一臉諂媚的笑容:“老公。”
他薄脣一彎,這才笑起來,伸出手逗貓似的摸了摸我的下巴:“媳婦。”
真好聽的兩個字,尤其是從程恪口中講出來的時候。
簡直讓人臉紅心跳。
“哎。”
甜甜答應一聲,他意氣風發的發動了車。
到了結婚的時候,羅蔚藍和耳釘來做程恪的伴郎,死命的敲門:“我說你們差不多得了,人家結婚本來就歷盡千辛萬苦了,倒是這個時候,你們還得爲難爲難他們,實在是泯滅人性的不厚道啊!”
“你才泯滅人性呢!”龔貝貝如願以償的穿了小禮服當伴娘,細弱的小身板抵住了大門,彪悍的說道:“廢話別那麼多,給紅包,不給不就是不讓娶,自己看着辦!”
豆豆也跟龔貝貝穿着一樣的小禮服,得意洋洋的說道:“給個吉利數字啊!不然沒用!”
吉利數字,不是八就是九了。
我特別想笑。
紅包厚厚的從門開的一線縫裡面塞進來,龔貝貝和豆豆接下紅包先要數,重新又鎖了門對着瓜分,結果一個沒注意,門上的鎖自己就開了,程恪一身得體西裝,在耳釘和羅蔚藍的簇擁下出現在了我眼前。
他那副頎長的身材本來就穿什麼衣服也好看,今天穿的那麼筆挺,更好看了。
而他的桃花大眼,也對着我亮了,薄脣一勾,笑的滿意:“真漂亮。”
“下跪!下跪!”
“胡說什麼,男兒膝下有黃金,不能下跪!”我媽從一邊衝了過來:“你們開玩笑有個限度啊!結婚下跪,一輩子老婆奴。”
媽,對您來說女婿是個老婆奴才比較好吧?他不是您兒子呀!
程恪卻真的單膝跪地,擡起我一隻手來吻下去。
手背一陣暖。
“簡直是個王子啊……”身邊是交口稱讚,讓人得意的幾乎要上天。
“進婚車之前,那新娘鞋子不能碰地板! ”婚慶公司的人趕緊說道:“走着!”
程恪應聲,修長的手臂一攏,輕輕鬆鬆的就起身將我橫抱起來。
兩手環在了他修長的脖頸上,隔着頭紗望着他,滿心歡喜。
就算是個六樓,他走的特別穩當。
“體力不錯……”幾個大媽伸出頭來看熱鬧小聲議論:“看着瘦,身板倒是真可以。”
“別說,陸蕎還挺有福氣。”
“要不怎麼說,好飯不怕晚呢!”
“就是就是!”
我媽特別得意:“哎,我就說呀,我們家陸蕎就是讓人省心,自己早有自己的打算,所以說子孫自有子孫福,這大人們跟着擔心,沒用!全得看自己,他馬大姨您說是不是?”
馬大姨的臉色又紅又白,跟草莓聖代似的,想說什麼,到底沒吭聲。
我媽是一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朝看遍長安花”的表情。
也不知是不是湊巧,舉辦婚禮的還是上次二姥爺結婚的那個酒店,一進門我立刻想起來了祝賀上次附身在服務員身上的事情了。
從裝飾滿了鮮花的拱門後面,讓我爸把我轉手給了程恪,我爸眼角溼了。
程恪看出來,立刻說道:“我會對她好的,一輩子都是,您只管放心。”
“嗯。”我爸平時工作上個小領導,講話發言多了去了,可是今天大概就是嗓子眼兒發堵,硬是沒能說出了什麼來,憋了半天也沒能開了口,只有鼻子出了聲。
我心裡也莫名其妙的不舒服起來,是啊,以後我會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
我媽上前拍了拍我爸:“這一天終於來了,你別小氣吧啦的啊!”
我爸只好點了點頭。
我臉一側,看到了宴席上的羅馬柱後面,依着一個總是懶得站直了的頎長身影。
想看清楚,可是那個身影不過是一閃,就不見了。
他還是來了啊。
“好啦,新娘可以扔捧花了!”司儀看出來了情緒不大歡慶,趕忙要衝淡了這個離別的氣氛:“未婚的姑娘們做好準備,看看誰纔是下一個新娘……”
豆豆和龔貝貝早就躍躍欲試了。
三姨雖然也想來,但礙於輩分,只好在臺下坐着,不好動,眼睛裡還是挺羨慕的。
她旁邊坐着的,倒正好是李明朗,李明朗善解人意,還像是講了什麼逗三姨開心。
三姨倒是還真笑了。
我吸了一口氣,轉身將花給拋出去了。
“啊!搶到了搶到了!”龔貝貝的聲音又驚又喜的響了起來:“啊啊啊,蔚藍你看見沒有!你看見沒有!”
羅蔚藍在伴郎那一桌,臉色有點尷尬,但還是點了點頭。
耳釘則大笑了起來,前俯後合,跟平常一樣,一點形象也沒有。
二姥爺和二姥姥也特別回來參加婚禮,二姥爺許久不見,倒是添上了幾分老婆奴的氣質,在二姥姥旁邊俯首帖耳特別老實。
馬大夫和鄧先生指指點點譏笑個不休,二姥爺也跟鏡花緣裡的雙面人一樣,一回頭變了一個陰沉沉的臉,馬大夫和鄧先生立刻不支聲了。
四姑姥姥和姥姥姥爺,還有二舅一家人坐在一起,倒是都十分高興,跟我媽我爸有說有笑的。
“大姐,恭喜。”忽然一個服務員從身邊擦肩而過,低低的說道:“實在太好啦!你今天,真好看。”
“祝賀……”再一回頭,那個服務員已經擠進了人羣之中,不見了。
“恭喜恭喜……”早被親戚朋友的聲音拉回來了,在掌聲之中轉了頭, 大家都在笑。
程恪側頭看着我,各色華彩映照在他的桃花大眼裡面,也帶了笑意:“媳婦,從今天起,是我的人了。”
“嗯。” 我也笑:“你也是我的人了。”
“嗤……”禮花彩條從四面八方噴濺出來,粘粘糊糊的噴了我們滿頭。
“親一個!親一個!”
不知道誰帶的頭,底下開始大喊了起來。
程恪薄脣一勾,轉頭看着我。
我點了點頭。
程恪一手環住我的腰,一手撫在我後腦上,低下頭吻上來。
“好……好……”
閉上了眼睛,這個時刻,是一輩子最重要的時刻了吧。
他擡起頭來,薄脣沾上了我的口紅印子,襯得膚色更白皙了,看上去特別好玩兒。
好玩兒的讓我想笑。
“怎麼?”他挑起眉頭來。
“今天特別帥,”我沒有給他擦下來的意思,只是特別誠懇的說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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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知道是個大日子,人也誠實了不少麼!”程恪倒是挺滿意的。
接着,敬酒,接受祝福,能小憩片刻的時候,四姑姥姥拿了個紅包來。
我一愣:“您給過了啊!”
“我記性還沒壞到了那個程度!”四姑姥姥說道:“魏瞎子來了,但是因爲鄧胖子的緣故,沒露面,這個給你,說讓你有時間找他玩兒,也真是無聊,跟他有個什麼玩兒頭,老不正經。”
好厚的一個紅包,我微笑起來:“真遺憾我沒能當場道個謝。”
“謝他幹什麼。” 四姑姥姥不以爲然的說道:“來,就算他懂事。”
我忍不住笑的更開了:“您說得對。”
等到終於結束了所有儀式,安排好了所有的賓客,我終於回到了新房裡,甩下了高跟鞋,卸了妝散開頭髮,躺在鋪滿了玫瑰花瓣的婚牀上一沾枕頭睡着了。
好累……簡直比被追殺的時候還累。
半睡半醒的時候,覺出來洗完澡的程恪幫我蓋好了被子,還低了頭輕輕在我額頭上吻了一下,但是被我不解風情的推開了。
程恪也沒惱,只是自己站起來,到陽臺上去了,眯着眼睛,確定沒丟,滿意的閉上眼繼續睡。
“恭喜。”一個很悅耳的女聲響了起來:“一定能好好的。”
勉強睜開眼睛,看見了梳妝檯旁邊,站着一個含着笑的女人。
那個女人年紀並不大,一定沒有超過三十歲,長得非常好看,離塵的那種好看,尤其是一雙桃花大眼,好看到……跟程恪居然帶了點相似!
我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這不是菖蒲見過的,程恪的母親麼!
而且這個聲音……我聽過啊!
仔細想了想,是了,在寒衣節的時候,在鬼門關口推了我們一把,讓我們“好好活下去”的, 就是這個聲音!
“我很高興。”那個女人微笑着:“這下子,終於能放心了。”
我想說話,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像是被魘着了,就是說不出口來。
那個女人的身影,逐漸的模糊了。
不知道,是消失,還是離開。
原來程恪的母親,一直都在麼?
那個女人徹底消失了之後,我忽然一下子又清醒過來了,豁然從牀上坐起來,程恪從陽臺上轉了頭看着我,清越的聲音有點納悶:“不是累了麼?怎麼不睡了?”
我惶惑的站起來,走過去,靠在了程恪頎長身影的背後,環住了他勁瘦的腰。
“嗯?”程恪像是有點莫名其妙:“怕我跑了麼?”
“你跑不了。”我微笑起來:“一定有人,在冥冥之中替我看着你。”
“誰有這麼大的本事?”他聲音裡面含了笑意。
“我不說。”我將他環的更緊了一點。
“好好好,不說就不說。” 他的聲音聽上去很愉快:“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程恪……”
“嗯?”
“我會對你好的。”我把頭埋在他背後的筆挺襯衫裡:“我說話算數。”
“這是什麼話?”他像是更想笑了:“這話,不是應該我來說麼?”
“不,我就要說,你不許跟我搶。”
“好好好,”還是個“不跟你計較”的寵溺語氣:“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
“這還差不多。”
他的手握住了我環在他腰上的手:“我以前,太幸福的時候就會開始害怕失去,結果,也真的失去了,而現在,我居然不害怕了。”
“嗯?”我把頭靠在他肩胛骨上:“肯定是因爲,還沒有幸福到了害怕失去的程度。”
“並不是。”他十分自然的說道:“這種幸福,我不容許任何失去的可能存在,你明白麼?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來留下這個幸福。”
“我也是。”
雖然我沒什麼本事。
“我還記得,咱們打過一個賭。”程恪像是想起來了什麼似的:“你還記得麼?”
打賭?啊,賭贏了,他對我耍流氓,賭輸了,我對他耍流氓那個?
“不記得了。”我趕緊搖頭如貓頭鷹。
“可我還記得。”
“記得……什麼?”
“耍流氓。”程恪一本正經的回過身來,將我撈在了懷裡:“不管誰對誰刷耍,總之要耍,現在就耍。”
“誰陪你耍!”
“你。”
“程恪……我錯了行不行?”
“我的名字,也是你叫的麼?”
“老公!老公我錯了行不行?”
“不要總說這一句話,”程恪揚起眉頭來:“反正你知道,我也總會回答不行。”
“喂……”
“第一個生個兒子吧……”程恪滿意的嘆口氣:“叫什麼名字呢?”
“你想的也太早了吧?”真是服了氣了。
“早麼?不過十個月。”他卻理所當然。
“你就知道今天一定能懷孕?”我簡直想笑。
“要不咱們再賭一把?”他垂下眼睛望着我:“我贏了的話……”
“你饒了我吧……”記貞頁巴。
“不行。”
時鐘滴滴答答的走過去,時間也一分一秒的流逝走了。一輩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能相互扶持,一直在前方未知的路上走下去,是最大的幸福了吧?
也許,我們有一天對對方,也會變成了左手握右手的習慣, 到了那個時候……就跟我爸我媽一樣,也不錯。
那些個驚心動魄的往昔,也不過變成了講出來的故事,故事故事,就像是寫在發黃紙上的過時。
不過,我真心知足,像是這個樣子,能夠歲月靜好,現世安穩,這已經是最大的圓滿了,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