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咧咧進來周王府的書房的時候,沒想到我哥們兒正在彈琴,我怕打擾他不敢說話,只輕輕的把劍譜和那把我心愛的劍放在他塌邊一個不太顯眼的桌角上。
確實,自從聽某個人對我說整個京城都知道周王的心上人是我以後,我雖然不是太相信,但是真的沒太大勇氣踏進我哥們兒這王府書房一步了,但是我馬上要走了,要是隻給他留一封信,說自己走了,總覺得心裡不是滋味。
我想過了,無論朱天宇喜歡我這事兒,是不是真的,我都要正面去面對,因爲這哥們兒在京城這段時間,給我的情誼太厚太重了,我根本就接不住,這一久,我傷好以後,他根本都沒出現,這和他的性格實在是不太相符,想想,我被射成箭豬之前,我也沒說啥太噁心人的話來氣他,得罪他啊。以他的性格,早該腿腳一好,就跑我面前吹牛,他現在是多麼牛B了啊,總之,這哥們這些天不出現,也不來對我展開他一貫的吹牛行騙坑人的各種缺德舉動,實在是讓我心裡沒底兒,真的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一進書房,就是那首我覺得特別MAN的刀劍如夢在彈,我閉上眼睛,靜靜的聽着,凝氣深思,這曲子,牛啊,讓我哥們兒彈的意境深遠,大氣非常,琴聲剛毅卻又不失委婉溫柔,卻有一種動人的情韻令人迴腸蕩氣。再聽,這琴聲中又有一腔的深情和不捨在心中纏繞,不是琴法高超,不是用情至深,根本沒辦法彈出這樣的動人心絃的琴音。
琴聲讓我想起,和他最初相見時的模樣,那些最寧靜美好的時光,那時我們在一起,自由自在、無憂無慮的看畫展,想起他手中的那個風車和各種炸串,還有他在竹海里教我學劍,射箭。。。。。
琴聲有如春風輕拂過我們那片竹海,也輕拂過我的心海。。。。。。
他蹙眉時,低沉的琴聲讓人想起,風暴要來時那變成深黑色的大海,海面上忽然涌起一浪又一浪巨大又憤怒的波濤。。。。。。如塞外無比空曠荒涼的天空下,十萬大軍在急速行軍,琴聲輾轉之間,又如巍峨的羣山間的大瀑布,驚天而出,一瀉千里,蕩氣迴腸,霸氣十足,捨我其誰。。。。。。
他的琴聲溫柔纏綿時,讓你想起,那久別的故鄉小院,院門上那灑滿銅綠的門環,那大山下佈滿漁火的江堤小船,那遠處傳來的古寺鐘聲,那江南水鄉里,佈滿螢火蟲星光的蘆葦蕩,那秀美的山水間隨處可見的清澈見底的泉水,流水潺潺,纏繞心田,真愛依依,情深幾許。。。。。
要告別的話,我竟然一句也說不出來了,想起我們的初識時,在永豐那個地下室我曾經頂頂煩他,我還拿抹布去捂過他的嘴,還有他對失戀時的我,無比耐心的陪伴,在竹海里對我的劍術那一番不求回報的悉心教導,我在馬車裡和他吵架,還那樣使勁咬了他一口,再到書房裡的歌聲和劍舞,再到滿蒙山上那好一場生死廝殺。。。。。。我的淚水就止不住了,這個男人,要是真的喜歡我,他爲我付出的已經數不清了。
琴聲傳人心意,他的琴聲中蘊含海一樣的深情,我今天用心聽了才感覺出來,人一輩子,能遇到他一個這樣的知已,就很幸運了,自此別後,他這樣的一生的知音,我以後肯定是再也遇不到了。今天這次一別,不知道哪一天能再見了,歲月如電,美好的時光永不再來,再見時,怕我們都是白髮滿頭了吧,淚水哽咽在嗓子裡,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只見他撫完琴,並沒看我,而是輕輕嘆息一聲,說:“董深蘭,你來了,這些天,我盼着見你,也第一次害怕見到你,我根本不敢去找你,是因爲我腿好了,反而不知道如何面對你了。”
我就靜靜的看着他,認真說,這男人,長得大氣好看,談吐高貴,一身的王者氣質,他這樣子,可以是多少女人的夢中人,也許別人說的都是假的,他就是當我是摯友哥們兒,這樣我們相處時,我心裡就沒有這麼怪異的感覺了,我就能和以前那樣,打擊挖苦他到底,那種情義對我來說,已經是很滿足了。
他看我不說話,沉默一會兒,輕輕一笑:“董深蘭,你不要說話,也不許笑我。我來告訴你,認識你,我是什麼心情,好嗎。”
我點頭,現在,我除了認真的傾聽,好象什麼也做不了。
“董深蘭,咱們討論過,愛情不過是一物降一物,你說,總有一天,我會遇到能降服我的女子,到時候你就能看我的笑話了。我當時就想告訴你,降服我的女子,就是你啊。不過我不敢說,因爲,你性子太倔強,從我認識你開始,你的眼裡心裡,只有一個男人,就是於廷益。
你問過我一次,是不是喜歡上你了,我當時不敢承認,還說你是頂頂自作多情的女人,其實,你猜得沒錯,我是非常喜歡你,拜你所賜,在你眼裡,我這樣沒心沒肝的人,不懂愛的男人,也第一次知道了嫉妒的滋味,你消失的那四個月,只要想到你可能會在別的男人懷抱裡,我都會嫉妒的發瘋。”
“認識你之前,我總是不把男女之情當回事,因爲我從來沒有愛上過誰,也不知道愛一個人究竟是什麼滋味,現在都懂了,這都要感謝你。
你知道嗎,從認識你一直到現在這一刻,董深蘭,在你面前,看着你說話,看着你舞劍或者唱歌,看着你射箭,我都要極力剋制着自己,剋制着自己想把你擁入懷中的強烈慾望,又不敢表現出一星半點,因爲我怕嚇跑你,怕你一翻臉再也不肯理我了。我是那麼深的喜歡你,喜歡到我自己都害怕的地步。”
“可你,何曾給過我一點點的希望和機會,在你的心裡,只有那一個於廷益,你知道麼,要是我能用我這雙手,把你的於廷益從你腦袋裡擠出去,我想,我一定會去做的。”
“我知道你一直把我當成哥們,兄弟,摯友,知音,確實,我承認,你是我這一輩子難得的知音,和你在一起,無論做什麼,我心裡都有無盡暢快感受,可是,董深蘭,你知道麼,我想要不止是這些,我就想當你的意中人,你心尖上的那個人。”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嫌棄我有那麼多妻妾,可這些人都是別人安排給我的,如果不是看在我現在的地位和權勢,恐怕沒有一個會嫁給我的。這幾人,沒有一個是我自己要娶的。你知道麼,只要你肯答應嫁給我,這些人我都可以悉數和離退回,我只要你一個人就足夠了。”
“那一次,在馬車上,我沒掩飾住自己的心情,嫌棄你對我太兇,更生氣你溫柔都只給了於廷益時,你馬上絕情的把那塊玉還給了我。你看,這玉牌我一直都貼身帶在我的身上。”他從領口裡扯出那一塊玉:“我不敢求你收回,我只敢悄悄的帶在身上,就好象它和你貼身親近過,現在也和我親近了,我們就更近了。”
“無論是教你舞劍,看你唱歌 ,陪着失戀的你散心,我都很開心,因爲能守在你身邊,我心裡就很滿足,我人生第一次這麼愛慕一個人,卻是一個心裡完全沒有我的女子。”
“我知道,以你那麼死心眼兒,你心裡除了於廷益,根本沒有別的男人,我一直小心翼翼的在你身邊等着,陪着,就希望有一天,你能轉性,發現身邊有一個男人,是那樣疼愛着你,你能就把於廷益放下,真正喜歡上我。”
“後來,因爲醉酒墜馬成了廢人,我不忍拖累你,所以我對自己說,就此死了愛你,想和你在一起的心吧,只把你當成好朋友,能經常見到你就夠了,在這間書房裡,你第一次爲了我哭,第一次說經常想起我,你怕我成了廢人難過,第一次主動爲了我唱歌,跳那樣一場美的劍舞,你知道我有多麼開心麼,我用盡心血爲你的歌譜曲。因爲成爲了廢人的我,沒資格再向你示愛,但是,心底裡又實在想讓你知道,我是多麼喜歡你,期待你能由琴音中聽懂我的心聲。。。。。。說實話,我並不敢期許什麼,我以爲,我這一生就這樣了,有你這個知音,能經常見着你,我已經很滿足了,不再敢奢求別的了,但是我心裡也總是悄悄的擔心,有一天你嫁人了,我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現在我腿終於好了,還是在那樣的局勢下好的,當時我真的以爲你會死了,所以急得自己能從輪椅上奔出來了,董深蘭,你說,你在我心中,到底是什麼地位。現在,我不再是廢人了,不會拖累你了,我是多想對你說清楚我的心意,說清楚我有多喜歡你。哪怕有一點和你在一起的可能,我都不想放棄。
那天,皇上的夫人要給你介紹程知府的兒子,你知道當時我內心多怕你會答應,哪怕我是個廢人,都不想親眼看到你和別人要好。”
“這一久,我糾結了很長時間,要是和你表白了,肯定你是不會再理我了,連厚着臉皮當你哥們兒陪在你身邊的機會,我都沒有了。不和你說,我就要憋悶在心裡一輩子,眼睜睜的看着你嫁給別人。
你說,董深蘭,你要是我,你該怎麼做。這次在滿蒙山,我知道你肯拿命護我,爲了護着我,死你也不怕。我也知道,要是於廷益有危險,你是更願意替他去死的。
所以,董深蘭,我真的怕見到你,如果不告訴你,我很喜歡你,我是憋得很難受,要是說了,我知道於廷益在你心中的意義,我和他之間,讓你來選,你肯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他,所以,只要我一說出口,我就輸了。我只能把心思放在琴上,你問過我一次,爲什麼彈琴彈得這麼好,你知道麼,我每一次練琴,腦子裡想得全是你,這每一聲琴聲,都在替我對你訴說愛意。”
“確實,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朱天宇喜歡你,但是,只有你不知道,董深蘭,你是天下最傻的女人。但凡你對我用一點心,肯用你的眼睛認真的看看我,就知道,我是有多麼喜歡你,在乎你。你知道麼,哪怕你給我一點點你的心,只要一點點,我們就可以過得很幸福。”
“我說完了,董深蘭,我明知道自己一點勝算都沒有,還是要厚着臉皮問你,能不能考慮我一下,我不知道於廷益給你施了什麼魔法,讓你一心癡迷於他,但是,你能不能給我一點點機會,你不覺得麼,我們倆在一起纔是真正的投緣,只要我們在一起,無論是做什麼事,我們都是特別的開心,做摯友,做兄弟,做朋友,我都會是最適合你的男人,做夫君,我也會讓你覺得此生值得。”
他眼睛深深的注視着我,炙熱的情感在眼底燃燒着,第一次,我不看正面看他這雙深情的眼睛,這裡有太深的情義和愛戀,我承受不住。。。。。。
我這哥們今天這通話鋒,加上我們一起經歷過的一切,他給我的這份情義太厚重,又太動人,如果拒絕他,遠遠不可能象我拒絕都少初那麼輕鬆。
想到過去我們在一起的一幕一幕,淚水把我臉和衣服全打溼了,我無法張口說一個字,內心裡的話是:“殿下,你這一番話鋒,這份似海一樣的真情,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也不知道怎麼拒絕,更怕說錯什麼傷害到我這哥們兒一星半點。。。。。。”
本來真的還想開開玩笑的,依我平時的性格,肯定要說:喲,大氣啊,周王殿下,不僅彈琴騎馬練劍是王者,泡妞都比別人泡得狠,哪個妞能架得住你這樣的深情啊。牛,實在是牛人啊。可是,現在他表白的這個人是我,我這玩笑的話,如何都沒辦法輕鬆的說出口了。
大哥,你就說這你這樣的一通深情的表白,無論單說哪一段我都接不住啊。
看着他一往情深的眼睛,這個男人,是真的把一顆真心交付在我手上,給了這一腔我不曾知道的深情,他的表白比都少初有力深情太多了,某個人和他這份表白根本沒法相比,因爲某個人那就根本不算是表白過,當時只是通知我一聲,要給我下定親帖子了。
看着他專注期待的深望着我,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應對回答,一時之間,心亂如麻,無法做任何決定,我艱難的開口:“殿下,我是剛剛知道你的這份心,能不能給我一段時間好想一想,我腦袋亂的很,可能至少要想幾個月,現在我心很亂,我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你。”
要是,他的表白在那天滿蒙山事件之前,我肯定會拒絕他,因爲我知道自己對某個人的深情,他一天不先成親,我是不會死心去愛上別人的。但是我現在真心把某個人當成了兄弟,我的心纔有了新的視覺和聽覺,他的這份深情炙熱到我心裡亂得自己也搞不清自己在想什麼了。
也許,真的一衝動,我真能答應他,如果他沒有那一藍球隊的女人,是單身男人,我真的覺得他是一個好知已,好老師,好哥哥,也會是個好夫君。我知道他爲人,所以不怕嫁給他會吃苦變心。
但是,現在,一時之心,我也分不清自己是感激或是感動,還是真的動了心,要是匆匆忙忙間就答應了他,我要是回頭發現,對他的承諾只是我一時的衝動,再去反悔,對這哥們兒不是傷害更大麼。
他滿眼都是深情的淚光:“行,董深蘭,多久我都等你,我想過一萬遍依你的性格,肯定會當場拒絕我,讓我滾蛋。今天,你沒有當場讓我滾蛋,沒有說跟我根本不可能,我已經是很滿足了。”
說到這,我才發現他肩膀不對勁,左肩頭肯定是纏着厚厚的紗布,這人,滿蒙山受的傷很重啊,當時他在輪椅上以一敵四個強敵,肯定是吃了大虧了,他能活下來,都是老天保佑了,受傷至此,居然還在彈琴,真是沒心沒肝了。他看我注視他肩頭的傷,一笑:“心疼了?”
這人,這才正經多一會兒,就恢復成平時的德性,他臉皮厚得這樣,說話從來不知道臉紅的。
我瞪他:“殿下,你能不能讓我感覺到你是一個成熟穩重且臉皮厚度正常的人。”
他哈哈哈哈哈的這通大笑:“董深蘭,你知道麼,今天我和你當面表白了,一吐心中事,真的很痛快,再不對你說出來,我真的要憋死了。”
我無奈的笑:“那能不能答應我,等我回復的這段時間,照料好自己的傷口,真的不要再喝醉酒到處找我了,最近我可能要回家一趟,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不能喝酒了。因爲,無論做哥們兒,或是做人的夫君,一個酒鬼外加坐輪椅的男人,都是讓人接受不了的。”
他握着我的手,把頭埋在我的手心裡,半響不說話,好久,才擡起頭微笑的看着我,“董深蘭,你知道你說這話,我多高興麼,至少,我還有了能在當你心尖上的人的機會,是不是。。。。。。”
好吧,我承認,我心裡實在是沒辦法接受最鐵的鐵哥們兒,忽然幻化成一個愛慕者的這一巨大變化,真的覺得不適應,和鐵哥們兒說一些情感上的話,讓我感覺實在肉麻,招架不住,所以我沒敢在這哥們兒這多待,就再三交待他:我再過十天,可能要回永豐一下,他堅持要送我,我說我爹派了四個手下來接我了,所以用不着他送,他傷得這麼重,最好在家裡老實的養傷,如果發現他再胡鬧生事,我真就跟他絕交。這就逃跑了。
晚上回家的時候,面對一個人的清冷的空屋,點上火燭,我自己一個人發了好久的呆,腦袋裡都是朱天宇給我說的話,這一席話,太厚重了,讓我無法搞清楚自己的心意。
難道,我也在不知不覺中,對他動了心麼,難道我真的是一個花心的女人,一直同時喜歡兩個男人,自己卻不知道,怪不得於廷益說我,一個周王還不夠麼,還要找一個都少初,他是真的瞭解我啊,難道,我是真的這麼的多情花心,想得太多了,我頭好疼,晃晃腦袋,心好亂,早知道,還不如寫一封信給朱天宇說再見呢。
這通見面,就他那樣的表達,誰能招架的住,真是的,這哥們兒真是狠角色,泡妞水平也是一流啊,我就沒見過他這麼用心表白的,別說都少初了,估計誰的表白和他一比,都是小意思了。這貨,真的是給我出了一道難題,本來在我這裡,坦坦蕩蕩的兄弟情,爲什麼被他這一通表達,變得這麼複雜了,我的心全亂了,都搞不清自己的情感了,這不是麻煩了麼,到底這人是我的兄弟還是我真命天子呢,真是頭疼。
我正困惑着,就聽馬車聲響,是於廷益來了,他剛下班,是怕我一個人不習慣吧,馬車直接停到我家門口了,他還讓士兵給我帶的晚飯,微笑的對我說:董深蘭,你肯定沒吃飯,今天晚上,咱們一起吃吧。我點頭,晚上吃飯的時候,我沒怎麼說話,於廷益用心的看看我的臉:“你怎麼了,今天晚上不對勁。”
我笑笑,沒說話。不知道怎麼說。
於廷益說:“你今天不是說要去周王府告別麼,周王說了?”
我點頭:“我沒想到他用了這麼深的心,我一直把他當成好哥們兒,聽了他說的那一番話,我心裡很亂很亂。”
於廷益點點頭,沒說話,快要吃完的時候,他問我,今天晚上要不要他在隔壁陪我。我說好。
吃完飯,我一個人就熄了火燭,躺到黑暗中去了,這一晚,心亂如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都是怎麼想的,根本沒辦法睡着,只好起來看書,燒水泡茶。
四更天,他從房間中出來到客廳,我給他遞了一杯熱茶,把早上的飯菜擺好。他估計沒想到我仍然會起來吧,愣了一下,握住我遞給他的那茶杯:“董深蘭,昨天晚上看你魂不守舍的樣子,你是爲了周王殿下的表白動了心麼?”
我認真說:“周王對我用情至深,只是我昨天才第一次知道,還沒想好該如何回覆他。”
心亂如麻,是我現在的真實心情,這是我放下於廷益後,第一次爲了別的男人動心。這人,也沒吃早飯,白瞎我這大半夜的心意了,人家就大步流星的上了馬車開晨會去了。
等到晚上,很晚了,於廷益的馬車纔回到我的小院,他帶着夜宵回來的,我給他開門,看他一臉的疲憊,知道他工作一定很累,給他燒了熱水,讓他好好洗一下,正要走,他說:“董深蘭,陪我一起喝一點酒,吃一點東西再走,可以麼。”
我點頭,馬上我就要走了,這樣和他如軍營裡一般相處,以後可能就沒機會了,我心裡是很珍惜的,他看着我:“你知道麼,你這樣送我又等我,象我的妻子一樣,這兩三天,我覺得自己象有了一個家一樣。”
這人,兄弟之間,說這種話,不嫌怪怪的麼,我只好一笑:“於大人,你是不是喝多了,你在軍中的時候,也是這樣,喝一點酒,就可愛說話了,那時我很困了,你都精神得要命,還非要我做詩。”
他一怔,看着我笑了:“對,那時候,我們一直同塌夜談的,真的很開心,我還記得你那句,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橫戈馬上行。”
他自己先一口氣喝了好幾杯,默然了半天說:“我一直以爲,我是無情無感了,也放下了,董深蘭,可是從昨天晚上看到你魂不守舍的樣子,直到現在,我心都是一直很亂,心這個地方很痛,我也不知道是爲什麼。”
我把酒杯給他滿上,今天晚上的酒真烈,喝了讓人頭暈暈的,就是想笑:“於大人,在我心裡,你是我真正的兄弟,鐵哥們兒,經過大漠的相處,歷經生死,當然是兄弟情深,現在規矩嚴格,成了親,就不讓和別人來往了,以後兄弟間想與現在這樣喝酒就不能了,所以你心亂,心裡不舒服,捨不得我嫁人很正常。”
他笑,點頭:“你在軍中的時候,當時還天天拉着個臉,總告訴我,你心愛的姑娘要嫁給別人了,你很傷心,董深蘭,要說你裝男人真象,我當時一點點也沒發現是你。”
我樂:“於大人,我記得咱們倆以前想訂親的目的,就是想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聊天,你瞧,我們的動機就不對,我們想成親,不是因爲真正的喜歡對方,就是想找一個特別鐵的聊天對象。”
他沒接我的話,好象在思考着什麼。這人,連不說話的樣子都這麼帥,難怪我以前栽在他手上死去又活過來不知道多少回。
我笑着,把酒杯裡的酒都喝乾淨,感覺自己是有一點喝多了:“於大人,你啊,長得可真好看,要不是你長得這麼好看,我當初也不會栽在你手上了。”
他目不轉睛的看着我:“董深蘭,你一直就是這樣不靠譜麼,就是因爲一個男人長得好看,你就能喜歡上他,那周王長得也很好看,你以前不知道他喜歡你,這次聽了他的表白,你是不是動了心。”
我捂着眼睛,頭有一點暈了,說:“你都對我放下無感了,我就不能對別人動心了麼。”
他認真的點頭:“是的,你有道理。”
“所以,於大人,我這樣被人退過親的姑娘,你不知道我多自卑,現在能有人喜歡就不錯了,我想過了,以後不管嫁給誰,我會好好當一個妻子,對人家溫柔相待。”
他一笑,這人也是有一點喝多了,平時沒這麼愛說笑的:“你大多數時候,是很溫柔的,以前你都不叫我於大人,都叫我小益的,董深蘭,沒告訴過你,我一直真的很後悔,後悔沒聽你的,堅持來京城求取功名,要是我不來,也許我們就不會吵架分手,現在和栓柱他們一樣,早就成親了。”
好吧,這人,喝多了才說真話,平時一點看不出來,今天晚上第一次聽他說後悔考公務員,平時一個字也沒透露出來他後悔過。
我笑:“於大人,你知道麼,你這樣的人,就應當出來,留在家裡浪費你這個人了,當你的參軍,看你打仗很過癮,真的很過癮。”
他定定的看着我:“今天我想,那個三次爲了救我差一點死掉的女人,董深蘭,我這一輩子都再也遇不到你這樣的人了吧。周王那麼喜歡你,你嫁過去,一定會過得很好,周王是除了皇上以外,地位最尊貴的皇親,他爲人忠義,他對你的喜歡,不是裝的,是刻在骨血裡的,所以這個男人,可以嫁!”
我點頭,我感覺我們的酒是有一點喝多了,因爲我們的話都比平時多太多了:“是的,可以嫁,就是這個人裝的太像了,這麼久,我都沒看出來。”下一句話我沒說出口:我笨唄,當時除了你,眼睛根本看不到別的男人,想想我們現在都是親兄弟了,說這些兒女情長的話,沒意思,就沒再說了。
他真的是喝多了,這會兒蹙着眉頭看我:“董深蘭,你嫁給他以後,我是不是再也看不到你了。”
我笑,今晚這酒是真的喝太多了:“怕什麼,我們現在是親兄弟,我們想說話就在一起說話,和以前大漠裡時一樣。誰敢不讓我們好兄弟見面聊天,我第一個揍扁他!”
。。。。。。
晚上我回到自己牀上睡覺的時候,想到他在隔壁,格外的安心,喝了酒,人睡得很紮實,但是,想到凌晨他喝了酒的他能不能起得來啊,我真的是很擔心。不放心,還是硬撐着睏意,起來燒了熱茶,想想,萬一這人早上會餓呢,所以依舊做好了早飯,擺好,等着他吃。
他顯然沒想到我也只睡這一小會兒就能撐着起來給他泡好熱茶,還準備好早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可能是怕我失望,只接過了茶杯,喝了一小點,小聲的說了一句,“董深蘭,你接下來再好好睡,以後早上不要起來了,怕你睡不好人難受。”就大步流星的上馬車走了。這人,早飯還是沒吃。
我吐了一口氣,在心裡暗暗的說了一句,也許沒有以後了,不是我非對他這麼好,是我馬上就要走了啊,我爹還在家等着我呢,我把我的衣服和行李都打好了包,把我的車廂里布置得美美的。我給於廷益寫了一封告別的信,就幾句話:於兄,非常感謝你這幾天的陪伴,我回永豐老家了,你好好照料自己,欠你那二百兩銀票,我放在小珍那裡了,我走後,她會替我還給你。祝你鵬程萬里,早得佳偶。
把信放在我們的飯桌上,環視了一圈我的小院,在心裡說聲再見,就趕上我的小黑馬車離開京城了。我這次回去,我爹也不知道,因爲怕他擔心,要來接我,所以我沒告訴他,就想回去給他一個驚喜。
實在不想讓兄弟難過,更也不想讓朋友送行,我故意和朱天宇說我十天以後才走,也沒在早上告訴我哥們兒於廷益我今天就走了,分別,總是讓人心裡不舒服,所以,只有這樣悄悄的走開,不打擾對方的生活,心裡才覺得沒有真正的和這兩個鐵兄弟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