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相處

因爲怕再讓人家中毒,這段日子,我爹讓西邊於廷益住的廂房單獨開伙,栓柱就忙開了,又要做飯又要伺候他家少爺,我天天沒有事兒就去找他家少爺聊天,沒辦法,我爹聽到附子中毒我的推論以後,把我也當成兇手可能會謀害的對象,讓我一起和於少爺單獨吃,如夫人和貴月姐姐一起吃,他自己在辦公府衙吃。

按說,我應當被安排和如夫人一起吃飯的啊,我爹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可能忙暈了,或者想讓於家人能感念我家人照顧他家少公子的熱情,把我留這顯示我家待人家的真誠吧,反正我伙食都在這裡,一天三頓飯都在這吃,早上一起牀我就來找栓柱,明代,真的無論用工還是婚嫁就是從娃娃抓起,十幾歲就下手了,就這麼一個小男孩,買菜洗菜到切菜做菜,全他一個人,也忙着井井有條的,換我,我是真的是忙得不行,我做飯不行,只能幫着看看他家少爺,好在這個男人沒有心理缺陷什麼的,我們談天說地的,無論我說什麼,他都有自己的見解和觀點,感興趣的共同點又多,我喜歡歷史,他也喜歡。不同的是,他是從小就接觸這些,比我這靠手機上自學來的歷史知識高深全面的多,和他說話,從來不用怕冷場,就愁時間過得太快,所以和他在一起,我又提高了不少書本上沒有的知識,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得飛快,這少年,真的更新了我對這個年紀心智開化程度的天花板。別看他眼睛看不見了,早起來,一如以前沒有失明時一樣,堅持着一個人獨立的穿衣洗漱,反正摸摸索索半天,人家也確實能穿上,也能洗漱好。這個人還很自律,眼睛瞎了,看不了書,就在院子裡練習一個時辰的劍法,我膽子小,生怕他眼睛不好,劍鋒一個看不見,能誤紮上我,我一般都等他練習完劍法再過去。

栓柱只是個書童,不是廚子,這小孩的做飯水平,僅僅在我之上,也就是能吃就是了,我爹又不敢出錢找外人做飯,不放心啊,所以我們就這樣湊合吃,伙食水平照我家平時是下降不少,天天就是小米粥和青菜,麪條和饅頭,多一條魚都是改善生活了,我反正當減肥了,這於小哥也不生氣,人家是病人啊,都不提什麼要求,我也不好意思嗞聲兒了,都說親戚是遠了香,又說人和人太近了是一場災難,我是我爹的話,我肯定是後悔把人接家裡來了,我家裡就普通家庭,還養着人家杭州來的貴公子,你就這條件,天天蘿蔔白菜的招待着,還留着人家不讓走,臉皮忒厚了。

於少爺好象沒有在意這麼多,沒一點嬌氣勁,這小孩好養活,比我們現代的小孩堅強多了,有啥吃啥,反正他也看不見我,我也吃得自在,青菜加麪條,大饅頭,不管好吃難吃,當他面也一陣造,雪白的大饅頭我高興了一氣能吃四個,反正於少爺也看不到我,栓柱也和我們一起吃,又不當着爹和如夫人的面,面前就兩小男孩,我更放得開,舉得饅頭就往嘴裡推送,沒辦法啊,姐們是14歲的身體,胃口太好了,有一次,栓柱他可能實在看不下去我這難看的吃相了,不好意思的低聲問我:“董姑娘,你吃這麼多饅頭,真的不怕胖了嫁不出去啊?”

“這個---”呃呃,這話,被一個小男孩這麼說,我耳朵一熱,臊得有一點接不住啊,本能地就看看桌對面的他家大少爺,嘴角正笑的一挑,然後一直都微微上揚的樣子,頗感興趣地着看着我這邊,我情急之下,不知道怎麼反駁,一巴掌拍在這小傢伙腦袋上,面子至上啊,閉着眼睛就和人家一通吹:“你個小屁孩懂什麼,我胖了也是好看的,女子胖了纔有福氣。想娶我的人多了,你去問問我爹,家裡收到的求親帖子是不是都成堆了?切!”小屁孩被我拍的不敢吱聲,只敢低頭吃麪,我忍不住偷笑,我吃準了他不敢問我爹的,所以牛皮我隨便吹,重新活一回是好啊,姐們才14歲,姐們兒怕嫁不出去嗎,別說我爹是知縣,就是個打更的,你姐姐我這樣的愁找麼,真是的。剛得意完了以後,我扒拉一口麪條,想想又覺得心虛,穿超過來有一個月多了吧,我打量着這少爺看不見我,這一陣子從腫成豬頭以後,就忙着這於大少爺的中毒事宜了,每天胡亂抹一把臉就急着來找他吃飯聊天,我是好象很久都沒有找屋裡的銅鏡子照照了,天天這大饅頭和麪條造的,我現在長什麼樣了,是不是胖得和陸然然一樣了,女人,哪個年代胖了無異於自殺啊。這個可惡的社會,爲什麼任何時候,就是對女人要求這麼高呢,爲什麼穿越過來我還是一個女人的身體,姐們兒不想當女人了啊,累,老天爺,你對女人太不厚道了,想想我就憋氣啊。

再摸摸我肚子上的新增的不少肥肉,我真有一點心虛了,接下來就沉默了,不象以前那樣吃飯的時候,有說有笑了,桌對面的少爺可能感受到我和平時的不一樣,突然擔心的喊了我一句:”藍妮兒----你怎麼了,生氣了?”

“我沒事。”我着急之下,胡亂的用袖子抹了一把眼睛,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流下來了,真的不是我邋遢,這邊沒有抽紙,一個手絹真的不夠我用的,最近過得太恣意了,是我穿越來以後最開心時光,可以痛快的哭,痛快的笑,平時我和貴月姐沒有什麼好說的,她感興趣的都是小女人家那一點心思,我不喜歡。如夫人楊氏到底不是我親媽,待我太客氣了,怎麼都顯得生分,我爹天天都忙得腳不沾地的,小珍就一個沒長開的小孩,遇到事就知道哭,不然就沒什麼主意。也就在於廷益這,我找到了一個真正可以敞開心扉,放開了去聊天談心的朋友,在失明的他面前,我可以恣意的吃喝,又可以放縱的打量他,完全不用擔心他能看到,不知道怎麼回事,和這小屁孩相處多了,我有一種母性心理,看到這小子長得很帥就算了,一身陽剛之氣,性子剛強又上進,我經常想,要是這小子是我兒子就好了,有兒如此,夫復何求。

有這想法不能怪我啊,上一世我沒有結婚就生穿到這裡來了,說一點遺憾沒有是假的,結婚是什麼感覺,有個這麼帥的兒子是什麼感覺,我完全沒有體會到啊,苦巴苦掙的,就知道上班攢錢了,天天都是天沒有亮就開車來回縱行四十多公里上班,白天當一天電腦民工,晚上做一百多個表格加班是常事。李甲,這個追求我的時候,說可以爲我生,爲我死的男人,無論是生活費還是房貸物業費,沒有給過我一毛錢,都是我倒貼。天天寶貝長,寶貝短的男人,一轉眼,就能和別人女人打得火熱。姐們兒上輩子是白活了吧,女人蠢成我這樣,給女同胞們丟人了啊,就算我熬到和李甲能順利結了婚,就他那麼功利的性格,外加上我對男人只會付出不求回報的傻樣,人家也活脫脫能把我從杜十娘熬成苦守寒窯18年傻等老公的王寶圳了吧。

“藍妮,你平時都喜歡什麼?”對面那個少年可能沒有聽到我小聲的抹眼淚的動作,我心裡慶幸,好在他看不到,不然這邊我剛剛吹完牛說想娶我的男人一大堆,接下來就哭,能不讓人誤會我是在吹牛恨嫁麼。

栓柱以爲是自己把我氣哭的,吃完收拾好碗盤都灰溜溜的跑沒影了。兩小屁孩還不好對付麼,切,我調整一個心緒:“我平時,就喜歡看看書。”自己在心裡鄙視了一下自己,整晚看快手和刷西瓜短視頻也算是看書麼。

“那你喜歡什麼東西,有什麼是想要一直沒有得到的?”

“我啊?”我摸摸剛哭過有些酸澀的眼睛:“我最喜歡的就是錢啊,最好有好多好多的錢。”因爲我喜歡的一個女作家說過,我想要很多很多的愛,如果沒有,我就想要很多很多的錢。

“爲什麼?”

“有錢多好,司馬遷寫史記之前,受了宮刑,對吧,那對男人是奇恥大辱吧,你知道麼,在受宮刑之前,他是有兩個選擇的,死和宮刑,他爲了能有命留下來,去寫他的這本史記,受辱而活,大家都很佩服他,你知道嗎,他其實是有別的選擇的。”

"什麼選擇?”

“拿出銀錢交了,就不用受宮刑了,可是他沒有錢交,我估計他也沒有啥有錢的朋友,所以也沒有借到錢,所以才受了這麼大的罪。”

“......”

“而且,如果我當時有很多錢,有好的人脈和資源,給我媽她找最好的醫生,也許她現在還活着,不會死。其實,人生很短的,你們男人追求的功名多累啊,要是我有了錢,就想和家人一起縱情山水,看看大好河山,想睡到幾點就睡到幾點,想去哪就去哪,就這樣過完這一生不開心麼。”

他饒有興趣的聽着我說話,修長的手指放在脣邊:“你們女人不是都應當勸自己夫君和孩子一心只讀聖賢書,謀取功名嗎?”

“那是別人吧,我不想,我想如果不是爲了生存,很多人會和我想得一樣的,有句話怎麼說的,世人慌慌張張,不過爲了碎銀幾兩,偏偏是這碎銀幾兩,能解世間萬種慌張。”

“這就是你特別喜歡錢的原因?”

“是啊,錢在我眼裡意味着自由和快樂。我最佩服的人就是范蠡,他就沒有被功利所迷眼,功成身退以後,帶着自己的愛人就離開是非之地,活得恣意又灑脫。人的一生時光,如手指間的流水一樣,爲什麼要爲了別人怎麼看你而活,不是應當爲了自己的本心而活的麼?”

他沉默了一會兒,沒有說話,我想了一下,我和他說得着麼,他這樣的世家貴公子,從小有爸媽撐着,從來沒有爲錢發愁過吧,沒有還過房貸車貸,也沒有連公交票都買不起的時候,更沒有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去追趕過早高峰錯過的公交車,沒有在人羣裡硬擠上過幾乎關不上的公交車後門,沒有大雪天裡擺攤銷售過,也不曾被雪地冰水把鞋都泡透了,還要面不改色地一整天都到各個代理點鋪貨算帳,也不曾被變態的女上司罵得狗血淋頭過,也沒有爲了爸媽的醫藥費愁苦過,是不會懂我的想法的。

他用看不到的眼睛望望我,話峰一轉,問我“是你爲我拿到的冰蟾蜍吧,我聽栓柱說了,你爲什麼從來沒有和我提過這事?”

“我......”這傢伙話峰轉的太快,不知道栓柱給他都說了些啥,說到這,我不知道說什麼好,跟這哥們吹說本姑娘就是爲了學雷峰做好事,英勇救人滴,還是說這算不得什麼,不要放在心上.實在你過意不去,就讓你爹給我一點錢做報酬,最少把我爹那一幅畫錢給付了啊。這話,姐們兒都說不出口,對着一個剛失明的少年,大吹特吹,或是趁火打劫,這都不是我風格。

"你別聽栓柱說什麼,再說,你吃了那藥,眼睛都沒有恢復呢。”

"那麼,他說你回來的時候,人是衣衫襤褸,整個左邊的袖子上都是血跡,是怎麼回事?”

這個栓柱,這書童的枕頭風吹的可以啊,我爹都沒有追問的事,讓你給形容的,別人一聽,不得以爲姐們是被人打劫或是宰殺了的半道給逃回來的,讓人一聽,都得怎麼聯想姐們兒是咋拿回來的藥啊,讓人各種腦補不堪的畫面,我還活不活了,這可是明代啊,姐們兒這樣摔個牆頭都被我爹能逼婚的,經你老人家這一通的添油加醋地描述我回來的慘樣兒,等無知羣衆再一腦補議論外加傳播,是不是我爹把我全城打一折處理,都沒有男人敢要了啊。

姐們兒總不能說,我喜歡運動,才爬的鐵梯子,所以衣服搞破了,喜歡自己玩血,不小心才弄了一袖子血。栓柱,你真是我親弟弟啊,我上次去黑牛洞最大的失誤,就是沒帶上你啊,小樣兒,你這身強力大的,精力旺盛的,再重來一次,我非把你給扔那梯子上去,讓你給我好好的爬,啥時候爬明白了,你就沒有時間在這拿我閒八卦了,我心裡畫圈圈罵了栓柱不知幾回,正這抓肝撓腮的想理由怎麼解說我回來的慘樣呢。

對面那個少年笑了,這笑的開心的,大眼睛都笑成咪咪眼了:“藍妮,看來你不擅長誇自己啊。一般女孩是不敢隻身上山去求藥的吧,你吃了不少苦吧,爲什麼你從來不肯對着我表一下功勞呢,也許我會很感激你的。”

感激?!這個詞,我怎麼這麼熟悉呢,想起來了,我在李甲那裡沒有少聽到,每次給他卡上五千,七千的打生活費的時候,他總是對我甜蜜的要死,開始幾次我總覺得在心愛的男人面前,顯擺自己的能幹,特別有成就感,後面我還真的一直不太習慣他這樣子,總覺得自己象是一個養着小鮮肉的老女人,這種感覺太不舒服了,經歷了李甲,受盡情傷的我,這一世再不想要男人的感激,更不想要和任何男人有太多的糾葛了,太累了,不要。

“大哥---,你當時睡在那裡,真的和一匹小死馬一樣的,面無血色,又一動不會動,我怕你在我家裡真的死掉了,我爹不好給你父母交待,我家也窮,賠不起你家錢,你知道的,我愛錢,要是你爸媽要我家賠你家一大筆錢,我......”

他眼睛溫暖的光采變得有一點黯然,揶揄的光又充滿了眼底:"那你不怕我眼睛還沒有好,還是要讓你家賠不少銀錢嗎?”

我靠,大哥,你真的不會這樣吧,這個我真的沒有想到,我煩惱的抓抓自己頭髮,心虛極了,要是我爹還要賠人家的眼睛錢,我家是真的太背了。

“藍妮--”他笑得好恣意:“呵,你自己知道嗎,你真的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女子,和我以前見過的女子都不一樣,你不在乎自己的容貌,也不在乎自己丈夫有沒有功名,也不怕公開表示你貪財,也並不想要男人的感激。只一樣,只要提到要你花錢,就象動了你的心肝一樣。哈哈哈哈哈-----”

這貨,感情他故意逗我玩的啊,在這等着我呢,就想看我出洋相,看我爲錢傷情的樣子,失了明都這樣開心,一點同情心都沒有,虧我這些天一直暗暗擔心他失明瞭,心情不好,天天我都想着怎麼能讓他開心一點,這傢伙比我心理強大一萬倍,NND,失明這麼多天了,傢伙是真的不怕啊,一點心理陰影都沒有,這貨是得多強大啊,我以爲他就一19歲的小孩,我這百般心疼呵護的,說話談天都不敢提眼睛一個字,生怕傷到他哪根脆弱的神經,哪知道他老人家這心理建設滴,強大啊,老人家就一點就沒有考慮到我的面子,就這一通大笑啊,您就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眼睛到現在還是失明滴嘛。

“於廷益---”我大嗓門喊道:“你心是怎麼長的,你再笑話我,我就不把你當朋友了。反正過不了多久,你爹肯定把你給接走,到時候,你想氣我,也氣不到了,你就美吧!”說完,不等他回答,我就忿恨的提着裙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