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村子裡的習慣,喜事兒辦過之後,小夫妻倆都要挨家挨戶去問候。很多人家白天要出去幹活兒,只有晚上纔回來,所以白昌永就只好在傍晚時分帶着郝瑞雪串門兒去。
爲了節省些時間,早點兒把任務完成,也好安心在家裡享清閒,白昌永夫妻倆便不肯在誰家長時間逗留,儘管大家都禮讓着請他們留下來吃晚飯,夫妻倆一一婉拒了。
從村頭轉到村尾,已經是晚上十點多鐘,天完全黑下來。儘管白昌永對這個村子的夜晚有些忌憚,但也不好意思在別人家過夜,只能大着膽子與郝瑞雪往家裡返。郝瑞雪並不知道這個村子裡的傳聞,不會覺得害怕,興沖沖挽着白昌永的胳膊,臉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大永,我們得快些回去,不然媽該等急了。”
“嗯。”白昌永有些不太自然,又不想讓郝瑞雪看出他心中恐懼,便點頭應道,“快走吧。”
郝瑞雪並沒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兩人就並肩走在村裡的小路上。
起初倒是沒發覺有什麼異常,只是兩人路過廢棄加工廠的時候,白昌永莫名打了個冷顫,繼而感覺脖子後涼颼颼的,他不敢回頭去看,試探着向身旁的妻子問道:“瑞雪,你有沒有覺得……”
“怎麼了?”還沒等他完全問出口,身側傳來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
白昌永頓時從頭涼到腳底板,緩緩轉過頭看過去,見身旁的人早已經不再是郝瑞雪,不知什麼時候換成了搭過他出租車的那個白裙子女人,此時正咧開嘴衝着他笑。白昌永不禁嚇得兩腿發軟,險些坐倒在地上。
“大永,你怎麼了?”
白昌永稍稍穩定了心神,再仔細看來,哪有什麼可怕的女人,分明是郝瑞雪從旁拉住了他,這才避免讓他摔倒。白昌永這才鬆了口氣,拍一拍胸口:“沒事兒,沒事兒……”
郝瑞雪一臉關切地望着他:“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要不要緊?”
白昌永輕輕握住郝瑞雪的手:“沒事了,我們回去再說。”
郝瑞雪見他沒什麼大礙,於是放心地點點頭。
兩人正要繼續啓程,卻從加工廠的方向跑過來一個小孩子,看起來像是十一二歲的模樣,歡喜地上前向他們打招呼:
“叔叔、阿姨,你們這是要去哪?”
白昌永仔細打量着他,也不認得是誰家的孩子,便問道:“小娃娃,你怎麼這麼晚還不回家?”
“我家就在這兒,”小孩子卻指着那個破舊不堪的加工廠說道,“你們要進來玩兒麼?”
郝瑞雪望着加工廠皺了皺眉,那座建築雖然算得上完整,但是門窗破爛,看上去格外老舊,甚至還有些陰森,根本不像是有人住的樣子。
白昌永也覺得奇怪,琢磨着若是一般人家的小孩兒,天黑之後早該回去了,總覺得這個地方有些古怪,眼前的孩子會不會……他不敢繼續想下去,於是假意笑道:“小娃娃,叔叔和阿姨也要回家,就不去打擾了,明天我再帶你阿姨過來。”說完,拉着郝瑞雪快步走開,沒有誰看到那個孩子從背後投來怨毒的目光。
郝瑞雪一邊走一邊回想方纔遇到的小孩兒:“大永,你說……那個孩子……”
“我也覺得他很奇怪,不過,我們現在需要抓緊時間回去。”白昌永表情嚴肅,語氣也有幾分認真。
郝瑞雪便不再說什麼,埋頭任他拉着往前走。
還沒走出多遠,兩人都覺得心裡發慌,背後涼絲絲的風輕撫過來,夫妻倆不由得心頭一顫,不約而同地緩緩回過頭來,只見背後大約三四米遠的距離,有一個黑色的柱子頂天立地,在夜幕下看不到盡頭。
“大永,那……那是什麼?”郝瑞雪聲音顫抖。
“我……我也不知道啊,”白昌永倒也機靈,拉起郝瑞雪撒腿就跑,“先跑再說!”
兩人跑出一段距離再回頭看,那黑柱子居然還在三四米遠的地方。
“它這是……跟着我們麼?”郝瑞雪更加恐懼。
白昌永向四周望了望,確定他們確實是跑出了剛纔的位置,這纔敢肯定:“看起來是了,不過你看,我們這一停下,它也停下來了。”
“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啊?”郝瑞雪有些着急,平生還是第一次遇見這麼滲人的東西。
白昌永嘆了口氣:“先不管了,既然它願意跟着,那就跟着吧,我們趕緊走!”
“大永,你……你……”郝瑞雪卻猛地撇開白昌永的手,一步步遠離,彷彿是看到了更加可怕的東西。
“怎麼了?”白昌永心中一驚,急切的問道。
郝瑞雪努力地保持冷靜,站穩腳步,指着白昌永吞吞吐吐地說道:“那個孩子……那個孩子……”
“孩子?”白昌永還是沒能明白,只是隱約覺得情況有些不妙。
郝瑞雪急得直跺腳,終於咬着牙把話說完整:“那個孩子……正趴在你的肩上。”
白昌永聞言,霎時臉色煞白,嘴脣上下動了動,卻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周圍的空氣冷冰冰的,他打了個寒噤,雙手環抱着臂膀,在自己的肩上胡亂地揮舞着。恍然間一擡頭,又瞧見白裙子女人悄悄從郝瑞雪的背後冒出了頭,他來不及顧及自身,立即喊道:“瑞雪,快過來!” шωш●TTkan●C O
郝瑞雪雖不知發生了什麼,只是看到白昌永的表情萬分驚恐,語氣又是那樣急切,便也不多想,直接向他跑過去。
“這個地方太可怕了,大概是有什麼東西故意嚇唬我們。”白昌永警惕地四下張望。
郝瑞雪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也知道眼下情況緊急,若是稍有不慎,兩人都丟了性命也不是沒有可能,可當她想到她還有個女兒暫時寄養在孤兒院裡,她不能讓女兒真的變成孤兒,她不能死,於是心中一急,就要哭出來:“大永,我們該怎麼辦?”
經歷過一次死亡的人到底是有些不同,但白昌永也很清楚,上一次是他運氣好,可以藉着這副身軀換一個身份活下去,但若是再死一次,恐怕就不會有這等好事兒了,所以他也很惜命。
沉默半晌,白昌永深吸一口氣,一把攬過郝瑞雪的肩膀,安慰道:“別擔心,會有辦法的。”說罷,他掏出手機,撥通了葉幸的號碼,他想葉幸既然具有一眼識破他不是白昌永的本事,就一定有能力在這個時候幫助他們。
不一會兒葉幸便接了電話,但莫名有些噪音,“滋滋啦啦”的,相互都聽不清楚。
葉幸只好特意跑到前院白奶奶家去,得知二人到現在還沒回來,便料定他們是遇到了麻煩。葉幸並沒有告訴白奶奶他接到白昌永的電話這件事兒,以免白奶奶擔心,只說是找他有些事情,既然沒回來就明天再說。
從白奶奶家裡出來,葉幸沿路尋找,知道整個村子中最可怕的地方便是廢棄加工廠,猜想他們大概是在那附近,於是便加快了步子緊趕過去。
“鐵生!鐵生!”葉幸在心中召喚着沉睡在自己身體裡的靈魂。
“我在。”意識裡終於得到一聲慵懶的迴應,“怎麼,想我了?”
“別鬧了,”葉幸此時無心與他玩笑,“說正經的,白昌永他們可能在加工廠那邊兒遇到些麻煩,我現在趕過去看看,你精神點兒!”
“嗨喲!你要去,幹嘛讓我精神點兒,我還沒睡夠呢……”鐵生打着哈欠不急不緩地說道。
葉幸不再理他,默默祈禱着可別出什麼大事兒。
果然在半路上遇見白昌永拉着郝瑞雪正向這邊跑過來,兩人氣喘吁吁,累得不行。
見着葉幸,白昌永心裡安穩了些,停下來大口喘着粗氣:“兄弟,我還以爲你不會來呢。”
“你打電話的時候,我就覺得你這邊有點兒問題,所以我還去了你家,白奶奶一說你們還沒回去,我就趕過來了。”葉幸看了看白昌永,又看了看郝瑞雪,見二人臉色蒼白,額頭的碎髮都被汗水浸溼,肯定是受到了驚嚇。
郝瑞雪又回頭向身後望了一眼,發現此時那個黑色的大柱子已經消失了,納悶兒道:“哎?那個東西呢?”
白昌永也看過來,見身後空空如也,又轉頭向葉幸說道:“多虧你來了。”
“你們遇到了什麼?”葉幸問。
白昌永一回想起來,仍覺得恐懼,又見這四下無人,就算是有葉幸在,他也不敢多待,於是催促道:“我們先回去,然後我慢慢和你說。”
“也好。”葉幸見郝瑞雪着實嚇得不輕,到現在渾身還微微顫抖着,於是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先將他們送回去。
白昌永纔剛放下心來,還不待他再次邁開步子,眼前又是一抹白影閃過。
“啊——”他不禁一聲尖叫。
“怎麼了?”郝瑞雪焦急地看向他。
“鬼……鬼……”白昌永擡手指着前方白影閃過的地方,口中喃喃。
郝瑞雪仔細向前方瞧了瞧,並沒有看見白昌永所說的鬼,於是柔聲安撫道:“一定是你太緊張,看錯了,前面什麼都沒有呢。”
“不、不……有的,有鬼……”白昌永連連搖頭,遲遲不敢向前邁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