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去電梯,正和裡面走出來的一人擦身而過。因爲心不在焉,戴待只是着急地摁關門鍵,並未聽見對方在稍滯片刻後不可思議地喊了她一聲。
不知道是如何回到自己的住處的,關上門的那一刻,身體便完全無法動彈,彷彿回來的過程已經耗盡了她的全部力氣。她靜靜地站在玄關處,掙扎着調整紊亂的呼吸。
屋裡沒有開燈,在這樣的深夜看過去,令人覺得灰冷。臉上有冰涼的刺痛感,戴待順手抹了一把,手指上晶瑩的水珠似在譏笑她的狼狽。用掌心撫上心口,重重地壓着,慌亂的心跳似是纔有所平復,而緊攥包帶的另一隻手也漸漸放鬆。
即便當時沒有回頭,卻能夠想象出顧質僵坐地上,拉着她的手,一眼不眨地凝望她的背影:“等等……戴等等……等等……”
一聲聲,一句句,如同魔音一般,旋於她耳畔迴響,伴隨眼前一系列畫面的回閃。
他的夢中囈語,他的強硬固執,他的癲狂如魔,他的落寞無助。
她自以爲刀槍不入和百毒不侵的鎧甲,爲什麼僅僅因爲一個暱稱便出現了裂縫,差點潰不成軍……
瞳孔驟然一縮,戴待蹲下身子閉上眼睛捂住自己的耳朵。
“待待姐,你回來啦。”
突然冒出來的聲音脆生生地在安靜的空間裡乍響,將戴待從恍惚中拉出。
擡眼,客廳裡已經燈光大開,苗條穿着睡衣頂着亂糟糟的頭髮,打着呵欠,奇怪地問:“怎麼了?爲什麼蹲在地上?回來了也不開燈
。”
然未等戴待答話,苗條打到一半的呵欠戛然而止,原本惺忪的睡眼驀地一亮,像是發現新大陸般湊到戴待跟前,左右仔細地打量她,最後盯着她的嘴脣,驚嚇地叫喊:“待、待待姐,你、你這是怎麼了?!你、你……你該不會是遭到非禮了吧?!”
戴待的眸光不自然地閃了閃,“不是。我沒事。你繼續睡覺吧。”
說完,她不給苗條繼續追問的機會,連忙回了自己的房間。
不同於以往快速便捷的淋浴,戴待今晚選擇了泡澡。一泡泡了許久,直到水溫快要涼透,她才從浴缸裡起身。鏡子映照出她姣好的面容,臉頰因熱水的溫度氤氳出淺淺的粉色。當目光落在尚有些微腫的脣瓣上時,她皺了皺眉,眼神忽而有些渙散。
……
一個晚上的時間,足以讓她梳理好意外狀況,恢復如常。
第二天她依舊一大早起牀,忙活着杏仁山藥蛋糕,分切好一塊塊裝成小盒後,興高采烈地去了康復中心。
教室裡正在上美術課。今天,孩子們的情緒算是比較穩定,並未有人大哭大鬧,連小顧易也難得地坐在桌子前和大家一起畫畫。只不過,除了他,每個孩子都有家長陪伴。
戴待輕手輕腳地坐到他身邊時,他自是仍舊沒有感覺,乍看之下與正常孩子無異,心無旁騖地低頭在白色的紙上塗鴉。
準確來說,其實算不上塗鴉,只是執着地畫着一根根藍色的線。他的手指似乎沒什麼勁,大拇指和食指捏着筆,姿勢怪異,所以畫得有些吃力,但意外的是,以這種方式畫出來的線條,竟然能夠大致保持筆直,且線與線之間的間隔基本相同。
他安安靜靜地畫,戴待安安靜靜地看着,中途幫他換了兩次畫紙,眼眶不由自主地一點一點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