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身.兩行淚水順着紫夜的藍色皮膚留下來.
金虹長風的聲音又一次響起.“可我不想祝你幸福.”
那一刻.所有的精神防線都已被他的話擊潰.紫夜哭的更厲害了.大滴大滴的淚水隨着她倉促的飛行落下.臉龐也因爲極力壓抑的悲嗟而發紅.一直延伸到了脖子耳朵.然而.因爲疾飛而更加凌冽的山風.向後拉扯她衣襬的簌簌聲響.整個青丘陷入了一片只有死亡纔會帶來的沉寂中..沒有一點聲音.
直至紫夜的身影在黑暗中消失.他再未曾變過姿勢.宛若名家精心雕塑的冰像.似沒有了任何的什麼氣息.冰冷的像是隨時都要碎裂.
這一晚.紫夜的世界都是痛.
翌日的婚禮.是紫夜的噩夢.躺在自己的閨房中.緊緊閉着眼睛的她.儘管雙眼疲憊至極.淚水卻還是順着眼縫流下.
如果能讓金虹長風忘記她.任何代價都可以.
……
“東帝.這件事有蹊蹺.”
雪二躬身稟報.原本以爲金虹長風會因爲紫夜的決定憤怒或是大開殺戒.他以前就是那麼對若婉的.但他只是仰首靜靜地凝望夜空.很是冷漠地看他一眼：“別急.慢慢說.”
他的反應出乎意料.雪二遲疑了一下才繼續道：“先是那次中嶽遭受魔界史無前例的攻擊.你趕去的途中.遭受伏擊.稍後.仁帝君又莫名失蹤.我五嶽最強大的兩個人都陷入了奇怪的境地.似乎.有什麼力量在操縱這這一切.屬下大膽推測：有人以紫夜姑娘爲餌.想讓五嶽金虹氏瓦解.”
金虹長風淡淡道：“唔.你觀察的倒是細緻.”
雪二握緊拳頭.指節發白：“對於主上因爲一個女子.而讓金虹氏陷入滅族危機這件事.我們四人都沒辦法接受.”
點點頭.金虹長風依舊淡淡道：“可以理解.繼續.”
咚地一聲.雪二重重跪下.以頭伏地.聲音都有點顫抖：“屬下斗膽.請求主上.回東嶽.”
金虹長風沒有一絲訝異.只是眯起鳳眸.望着夜幕深處.“說完了.”
雪兒身體幾乎全趴在地上.似乎連呼吸都停滯了.
“如果我不回去呢.”
雪二身軀一抖.正欲說話.便有一條人影飛速而來.砸在他的背上.硬生生把他砸進塵土裡.隨着又有兩條黑影急速上前.一人提起砸的那個.一人抓起雪二.四人同時跪下.所有動作一氣呵成.利落乾淨.
“主上.請寬恕雪二.”龍一洪亮的聲音有着抑制的緊張.身軀僵直.
“討厭死了.每次都把我丟出去砸人……”嘟嘟囔囔的青三.雖然被黑衣男子強制着跪下.但那滿臉憤憤不平的神色.顯然沒有弄清楚狀況.話說到一半.嘴巴又被身邊男子捂住.僅剩下一雙青蛙眼茫然四顧.
金虹長風揚揚眉.一副繞有趣味的樣子.“你們四個的心意.我都知道.下去吧.”
像是所有的緊張氣氛都散去.龍雕的雙肩有些無力地垂了下去.
“青三.你明天去陪着紫兒.”金虹長風淡淡丟下一句話.轉身在黑夜中飛逝而去.
青三怔了怔.大睜着眼睛看了看其他三人.有些疑惑：“真的……嗎.”
咚咚咚.青蛙頭連續被敲了三下.雪二拍拍渾身的塵土.附耳輕聲道：“你說呢.”
……
翌日.晨曦中的青丘.到處已掛滿了紅綢.熱鬧喜慶的像是昨晚發生的一切是個夢幻.
幾乎六界所有的首腦都被邀請來慶祝這場婚禮.
這是繼一千多年前.狐族王子絡翌誕生之時.青丘最隆重最盛大的聖女出嫁.神族的王母暗雅.東海之主龍王.蓬萊也派了使者前來賀喜.甚至連許久未出冥界的冥王哈迪.都齊聚在青丘來見證這前任天帝和狐族聖女的婚禮.
貴賓們已在狐宮的正堂上就坐.來來往往的小狐狸們.殷勤地擺上瓜果點心酒水.在經過幾個時辰的忙碌後.婚禮終於開始.
狐宮正殿內
這座殿堂極爲宏大.是各族爲了感謝狐族對大家的貢獻.而一起籌資興建的.殿頂有一百多米高.窗櫺均是用南海水晶寶石製作鑲刻.宏大而金碧輝煌.由於狐後不喜歡住在這裡.平時都是空着的.
這一日鋪上大紅地毯後.這個冷清寬廣的殿堂即刻充滿了喜慶的氣氛.
紫夜一大早就被玉凝拉起來去打扮梳洗.穿上那一身嫁衣的時候.她不禁眼眶溼潤.這是她第二次穿嫁衣.然而這次的心情.是絕望.
玉凝默默爲她梳頭.反常的一句話不說.只在軒轅無痕親自來接紫夜的前一刻.她輕輕道了聲：“珍重.”用的是和她生離死別的語氣.
房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刺眼的強光從軒轅無痕背後灑入.暗影下.讓人看不清他的臉孔.
紫夜微微眯起由於哭泣紅略微紅腫的大眼.任由軒轅無痕牽起她的手.步出房門.經過被衆妖圍觀的紅地毯.跨進正殿.全程.紫夜都維持着笑容.然而那笑.任誰看了都覺得心痛.
賓客們都因爲新人的到來而紛紛起身祝賀.
當暗雅的緋紅色衣衫出現在紫夜面前的時候.紫夜終於是有了一點點意識.對暗雅扯出了一個燦爛鮮亮的笑容.
“謝謝.”暗雅的聲音雖低.卻清晰無比.
“我是爲了自己.”紫夜冷冷答了.便不再看她.
宴席中.那一攏紫衣安然而坐.
軒轅無痕微笑着和來賓揮手致謝.不時低首看着紫夜.神態宛若深情愛戀的情侶終於走到這一步.欣喜若狂.
就這樣了吧.以後再不會和他有任何交集.他和她的昨日種種皆以成爲過去.一切都已結束.紫夜愣愣地被軒轅無痕擁入懷中.她只覺得全身冰冷僵硬到無法動彈.眼前的世界模糊一片.耳邊聽到各種各樣的祝福.玉凝的吟唱進入耳中.竟也透着莫名的哀傷..各種祝福吟唱的聲音.在她的耳邊只剩下嗡嗡聲
空中一朵彩雲飄然而來.雲上女子鳳眸瓊鼻.五官精緻的沒有一點點瑕疵.若不是臉孔上那說不清的擔憂.爲她的美麗強附上了輕愁.簡直就會讓人以爲是九天而來的神女.
雲彩在紫夜身前降落.月華高貴而優雅.停在紫夜面前的第一件事就是給了她一個緊緊的擁抱：“紫夜姑娘.我本不想來.但是.孩子.我依舊希望你不要太爲難.”
“嗯.”紫夜低垂着眉目.長長的睫毛蓋住了眼睛.
月華坐到貴賓席上.和淺笑溫雅的暗雅挽手攀談起來.不時還傾身輕拍坐於身側的金虹長風.氣氛融洽而幸福.
就算對暗雅再沒有當初的盲目欣賞.甚至有說不清的反感.但這樣的畫面.還是讓紫夜的心微微抽搐了一下.她遠遠看着.這就是所謂的門當戶對.他和暗雅纔是真正的天作之合.他們就連氣韻神態都是那麼完美到無懈可擊……如此結局.皆大歡喜.
這時.金虹熠開始念婚禮誓詞.他的聲音極爲洪亮.那一刻.整個青丘只剩下了金虹熠中氣十足的嗓音.還有全程伴隨着玉凝的空靈吟唱聲.
紫夜此時已沒有任何表情.就連平日靈動的雙眸也只有一篇空洞.像是無邊無際的沙漠.可是.在她這樣完全沒有感情的新娘身邊.軒轅無痕看上去竟有一點深重的憂傷.
完全沒有感覺的.就拜完了天地父母和夫妻交拜.紫夜只是機械地按金虹熠的說的做.他說該彎腰了.她就彎腰.他說面向寶座了.她便面向寶座……她再未曾說過一句話.臉上的笑容也絲毫沒有變過.仿若就那麼僵在了那裡.
自始至終.她沒有再看過任何人.所以.也不知道金虹長風一直在擡頭看她.
似乎有人起鬨.要新郎親吻新娘.眼前黑影籠罩.軒轅無痕已捧住紫夜的臉.吻了下來.感覺到他的脣輕觸了一下她的脣.立刻就離開了.彷彿他也是極爲勉強的.
兩個不相愛的人.便要做着最親密的事……紫夜忽然抑制不住的想笑.
就在這時.有人疾飛而來.在軒轅無痕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他臉色變了變.還未曾開口.一個身影從半空急速墜下.
“軒轅無痕.恭喜你成親.”是紫夜熟悉的聲音.
情況急轉直下.在座的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除了剛歸位的王母暗雅神色不自然的繃緊外.其他諸人都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俱都持着靜觀事態發展的旁觀姿態.
來人緩緩從煙塵中走出.在場所有狐族目瞪口呆.
那是一張蒼白的臉.有着不遜色於女子的妖魅風情.
看見那張臉的瞬間.軒轅無痕的臉也幾乎變成同樣的顏色.那是絡翌.
強烈的陽光穿透雲層.在軒轅無痕的紅衣上反射着刺眼的光芒.讓人看久了眼睛生疼.有一抹陰狠在他的臉上一閃而過：絡翌所在的地方.與世隔絕.任何消息都傳不進去.和紫夜成親這件事.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本來就是以他的安危來要挾紫夜的.如果現在紫夜反悔.不肯嫁他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