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燁苦澀一笑,道:“你們都是神仙,自然不會顧忌我們凡人的生命,然而我是皇帝,是整個金都的主子……”
紫夜打斷他,“主子?你讓那麼多的孩子白白犧牲,還敢自稱是整個金都的主子,你---不羞愧嗎?”
赫連燁把目光從莫瑤身上移到紫夜臉上,那上挑的眉宛如時刻等待衝鞘而出的利劍,那氣勢一看而知是本性豪氣剛烈,卻久居高位養成了雍容風範的人。
這樣的人,不到萬不得已是絕對不會做出那般舉措的吧?
“我無需向你解釋什麼,”赫連燁看看莫瑤,輕輕爲她捻了捻被角,莫瑤別開頭,闔上眼瞼,似是不願再看他,他見狀,垂眸半響,黯然道:“那魔物雖被我金都城皇氣所阻,進不了城,但他會元神離竅,甚至連身外化身都可殺人與無形。”
“他把我四肢**,卻讓我保持清醒,這些都不算什麼,最狠的是他不會讓我死,而要我看着我身邊的人一個一個死去,直到金都成爲一座死城……,我皇室最強的五千影衛隊,只被他一個彈指皆數殺死,我發覺以我之力反抗,無異以卵擊石。所以我只能盡力吧傷害降到最低……。”
“如果是你,你會如何?”赫連燁語氣裡有種不甘於命的東西,眼神灼灼看着紫夜。
紫夜聞言瞬間失語!是啊,情魔乃是魔力強大的魔物,就算是當初的戰神金虹拓玉還要和冥王哈迪聯手才僅僅能封印他而已。又豈是他這等凡人能與之對抗的?默然良久,困神籠裡,她澀澀道:“我無法想象……我不知道如果是我會怎麼做……也許,你是對的。”若是金都城幾十萬無辜生命因爲她枉死,此後餘生,她都不會原諒自己。
從另一個方面來說,赫連燁是對的。
苦笑了一下,赫連燁道:“全城百姓的命系在我手上,而我卻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以孩子的生命來等待,等待你的到來,,姑娘,你是引起這場殺戮的源頭!”
“嗯,”正在凝望某處出神的紫夜怔了怔,方道:“我一看見瑤瑤,就已經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
“別,”赫連燁急急打斷紫夜,言語泄露了他的不安,“看姑娘並非妖魔之輩,且又與瑤瑤相熟,待得朕---在下解了金都之禍,定當傾全力相助。”以他素日的爲人,無論如何也不會以這般下等的手段對付一個女子。
黃金座,絲綢衣,心慼慼,真情露……看來,他是真的在乎莫瑤!
“哈,”紫夜一挑眉,“助我就算了。你保護好瑤瑤,不得傷她氣她,發誓從此以後好好對她,若是敢傷害她一絲一毫,我便決不饒你。”
赫連燁深深看着眼前的女子,不過十幾歲的年紀,說話的語氣神情隱隱透着不符合她的慈銘深遠,舉手投足間,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氣韻,,睥睨天下。
她到底是誰?
“做好準備!”紫夜忽地眼神一凝,語氣雖是到淡淡,字字卻透着筋骨。
“不,紫夜姐姐!不……”莫瑤發覺他二人不對勁,叫了起來,,那是要把心臟都喊出來般顫慄疼痛的聲音。
在她的尖叫聲中,赫連燁稍微猶豫了一下,也許從此後,莫瑤會恨他,也許從此後,莫瑤再不願對他笑……然而,有些人事,永遠是排在莫瑤前面的。
他最終還是攤開手。拿慣刀劍的粗糲掌心,微旋着一個黑點,隨着他張開手掌的動作那黑點竟急速加大,瞬間吞沒他半邊身子,,仿若他的身體就是通向那無底黑暗世界的入口。
無盡黑暗處,一人如鬼魅出現,彷彿是在黑暗中待了久遠的時光,他的臉色在一身黑衣映襯下越發慘白到滲人。唯有一雙眼睛閃着陰冷可怖的光芒。然而,在看到紫夜的那一霎,那雙眼睛爬上了狂喜激動迷戀難以置信的複雜情愫。
同一時刻,赫連燁身形一個踉蹌,卻依然強打精神,一掌打昏莫瑤,帶着她離開了。
“主人,”那人幾乎是飛速撲到紫夜身前,忽地趴下匍匐在地,手足並用像只獸類一般爬行到紫夜面前,他那模樣似乎是想讓紫夜騎在他的背上。然而,他剛觸到困神籠的籠光柱,只聽得嗤地一聲,便聞到一股皮肉被燒焦的味道。
紫夜蹙起眉,若有所思地看着那被灼傷的黑衣人,,情魔,他此刻正圍着困神籠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困神籠,是專門爲犯天規的遠古上神準備的,其籠柱是盤古大神的情絲提煉而成,遇軟則軟遇強則強。原是長生殿主的執法神器,但是自從前一任長生殿主九河神女棄位而去後,這件神器就下落不明。
唯一出現的一次,據說是在抓捕創世神炎羲時,軒轅無痕用了一次。
只是,情魔和軒轅無痕又是什麼關係?和她又是什麼關係?他怎麼口口聲聲叫她主人?揉揉眉心,紫夜怎麼也理不清這一團亂碼。
“你,帶我去找軒轅無痕。”紫夜看着那快變身成野獸的情魔道,情魔法力雖高,但看他的樣子,卻沒有什麼靈識,至多不過是把被別人握在手中的利劍而已,目標指向的是紫夜或是五嶽神門?
想到後一種可能,紫夜忽然手腳冰冷!
“就在這裡。”情魔雖然不能接近困神籠,但他魔力深不可測,帶着困在籠子裡的紫夜瞬移卻毫不含糊,須臾之間,已是離開了金都皇宮,來到了一處院落。
紫夜愕然擡首,看着門上高懸門匾上“儲美宮”的妖豔招牌,有點哭笑不得地對着那個依舊在籠子周圍抓耳撓腮的情魔道:“你確定是這裡?”
情魔認真點頭,以示肯定。
“儲美宮”紫夜聽金虹仁提過。
這種地方,到了夜裡那都是迎來送往好不熱鬧,據說這裡的花魁那是金都絕色,記得金虹仁說起來的時候,神情是一片着迷沉醉,不過後來紫夜知道他說的是男寵時,噁心了好半天。
手執絲帕的濃妝女子們,正取笑着誰家恩客被家中母老虎捉姦在牀,不免說幾句母老虎那般兇悍,男子躲都唯恐不及,哪裡比得上自家姐妹,柔情似水,迷得男子掏盡了腰包之類的風涼話。
隱約間似乎有人捱了耳光,啪啪聲中,有女子粗嘎叫罵,又聽得另一女子嬌泣瀝瀝,令聞者心生無盡憐惜……
前院喧譁。後院,卻是一處清幽所在。
不大的庭院裡,栽種着幾顆桃樹,這個時節桃花都已經落盡,只餘下少許開的遲點的花朵,在月色裡留一抹留戀不去的記憶,那種滿眼嫣紅的妖豔絕色都已淡去。
欣長挺拔的身影,斜斜地倚着門框,身上長衣被風吹起,滿頭銀髮在他背後飄蕩,簌簌作響。他的身影投射在地面上,被拉的詭異而深長,宛如死神般在地面扭曲着蠕動。聽到動靜,他轉眼看來,那一眼,初始落寞,接着欣喜,然後迴歸冰冷。
他怎麼白了頭?
“紫夜表妹,我等你很久很久了。”他微微笑了起來,語速不快,說話的口氣和內容卻是大相徑庭,,字字冰冷。
紫夜莫名地混身汗毛都豎了起來,當下不由自主地抱緊雙臂,“你怎麼成了我表哥?”她微露詫異,極力讓自己表現的無所謂,面對不利於自己的時候,一定要保持冷靜,金虹長風常常如是告誡紫夜。
困神籠對紫夜而言,並不是衝不出去,但需要時間。
然而,不說圍着她轉圈的情魔,那模樣讓紫夜覺得只要自己一出困神籠就會被情魔當食物吃掉。就軒轅無痕費了那麼多的心思,也不會輕易讓她再次從他手中逃走的。
盯着軒轅無痕勢在必得的容顏,紫夜忽然意識到,眼前的人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她。
“表妹,”褪去天帝光環的軒轅無痕,多了一分陰森少了一分疏離,“要不要聽表哥給你說個故事。”
“說不說是你的事,但聽不聽卻是我的事。”紫夜壓抑住心裡的渴望,語氣漫不經心。
軒轅無痕卻似乎並不意外紫夜的反應,輕輕一笑:“我說的是你的身世,你,難道不想知道?”孫子言傳來的訊息裡,說她很想查她的身世,,難道是假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軒轅無痕忽然走近,那困神光柱對他卻是形同虛設,他毫無障礙地靠近紫夜,強行拽去紫夜的左臂,刺啦一聲撕破紫夜的衣袖,左臂上一點殷紅赫然在目,他滿意地彎起嘴角。
紫夜被那一點殷紅驚呆了,這是怎麼回事?
軒轅無痕俯身在那紅點上印上一吻,“表妹,我說過,你會是我的。”
“我倒是沒有意見,可是,你消受得起嗎?”紫夜微微一笑,笑意淡若雪花,空靈短暫,平凡的容貌因爲那笑突然多出了點高塵脫俗之氣,但轉瞬消失,又恢復一臉淡漠,她從他身邊擦身而過,大喇喇地爬上房內的軟榻上,坐了。
一直站着說話,他不累,她纔不願意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