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水不知道六界如此之大, 一個人碰到另一個人的機率小的有多可憐。
他只知道,他幾乎每一天,都能遇到尉遲辰。
即便再沒有交流過, 甚至只是擦肩而過, 這樣的情況對於寒水來說都是一種煎熬。
可是, 他不能再怯懦的逃走, 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
這幾天寒水繼續開工去買菜蔬, 當然同行的還有特爾和小開心。
對於每天大早上就讓小傢伙起牀去買菜的不人道舉動,孟青衣很是抗議,奈何他不是人家的爹, 做不了這個主。季璉都放了話,他折騰也是瞎折騰。
不過, 該有的嘮叨還是每天必備。
一開始把, 季璉還會解釋一聲, 時間長了,季璉連眼皮都懶得擡了, 任由他一個人在那邊嘀咕。
並不是季璉太無情,而是孟青衣美人太羅嗦。
而且,每一天都在重複着之前說過一次又一次的話題。
今天依舊是寒水,牽着小開心的小手,特爾跟在身後拿着裝菜的籃子。
小傢伙經常被鍛鍊, 雖然才兩歲多, 小胳膊小腿已經很有力氣, 這當然全部歸功於季璉堅持, 能讓他自己走就不抱着的原則。今天也是一樣, 寒水牽着他一直走到了早市口,這才附身把小傢伙抱在了懷中。
早市人太多, 又亂。
無論哪個時代,拐賣人口都是一種不會消失的職業,小開心這麼可愛,多少人看到了都想親親,抱抱。
最近纔來了三四天,就有很多的人是衝着小傢伙來的,尤其是有幾個人,總想着有機會就逗逗小傢伙,人販子不會在臉上寫上人牙子這幾個字,寒水自然要多提防着。
小開心很乖,早上迷迷糊糊的被弄起來,洗過臉之後就跟着出門,雖然依舊睡眼惺忪,卻也不會吵鬧說不願意。
現在他被抱起來,小手抱住寒水的脖子,乖乖的不亂動,忽閃着大眼睛看着來往的人羣和吵雜的叫賣聲。
寒水買的東西都很有規律,很快就買好,特爾又提籃子,又付賬,忙前忙後的,和人間的小廝沒什麼區別,他也很逍遙,完全沒有一點會覺得自己失了身份的感覺,寒水也是如此。
因爲,在他們的認知裡,無論他們的身份有多高貴,也比不過主子,既然是公子的人,照顧好他纔是最必要的事情。
哪怕,會因此而每天見到那個如同尖刺般紮在血肉裡的男人。
尉遲辰在禹城的這段時間,難得的早起,每天都要去早市晃一圈,或者晃好幾圈,直到遇到想要見的人爲止。尉遲佳每日跟在他的身後,沉默的看着他爲了一個根本只說過一句話,人家還未答過的男人失態。
“公子,我們什麼時候啓程去其他地方?”今日依舊如此,直到和那個抱着小孩子的白衣男人擦肩而過一次之後,在人家面無表情,目不斜視的冷漠中被打擊過的尉遲辰回到了客棧,無精打采的趴在桌上,無聊的挪動着桌上的茶杯。
尉遲佳看不過去,開口詢問。
“不急。”尉遲辰懶洋洋的說着,一副爛泥扶不上牆的頹廢模樣。
“公子,我們已經在這裡呆了一個多月。”尉遲佳含蓄的提醒他,已經待太久的時間了。
奈何,尉遲辰完全不給迴應,好像聽不懂她的提醒似地。
尉遲佳抿脣,眼中閃過一抹狠戾,大聲說道:“公子,我們在此處停留的時間已經超過了預計的兩倍,如果該啓辰了!”
“好了!”尉遲辰不悅的皺眉,坐起身看着她,帶笑的眼中沒有了笑意,那雙斂去笑容的雙眼,還是一如既往的明亮,卻多瞭如雪的冷漠。“佳你若這麼想回家,你就先帶着人回去吧,不用在這裡等我。”
“公子!”尉遲佳大驚失色,他怎麼可以讓她先走!
“就這樣說定了,你想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走吧,不用一遍遍的向我報告。”尉遲辰冷着臉,甩袖開門離去。
尉遲佳看着他真的離開,頓時腿一軟,坐在了地上。
公子居然怒喝她,居然讓她帶人先走,居然趕她!
她無意識的握緊垂在身側的雙手,公子怎麼可以這樣對她!
她六歲就分到了他身邊做丫頭,跟了他十幾年,尉遲辰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個溫和的人,即使他擁有萬貫家財,卻沒有一點紈絝子弟的模樣。
逢人就帶笑,不論對誰都是極盡體貼。
即便對方只是個小廝或者丫鬟,整個府中大家最喜歡的都是這個大少爺。
當他提出要外出遊歷的時候,點名帶上了她,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是一切就和默認的一樣,所有人都覺得他喜歡的是她,因此夫人才會把她認作乾女兒,只爲了有朝一日真的在一起,不會讓他太失面子。
而她也一直這麼覺得,因爲他雖然對人好,卻沒有對誰比對她還要好,就算在出遊的路上,雖然大家叫她小姐,可是私底下每個人都認爲她是少夫人。
也因此,她的話就和他的一樣,算得上一呼百應。
可是,現在到底是爲什麼!
爲什麼只是來到一個小小的禹城,只是難得早起想要感受一下風土人情,只是想湊個小熱鬧看看這傳說中早市的盛況,爲什麼,只是那麼一天,只是那麼一個不經意的小碰撞,一切都會變得如此的遙遠。
那個男人是好看,是美麗,但是那又如何,他再如何的風華絕代,他也只是個男人而已!
只是個男人,可是尉遲辰卻變了。
他爲了那個人一天天的早起,一次次的在他以前最煩的菜市場頻繁來回進出,只爲了製造和那人邂逅的機會,哪怕只是一次擦肩而過,他都能回來對着空氣,傻傻的笑一天。
她的公子不該這樣的,不該的……
尉遲佳無意識的狠狠咬住自己的脣,直到出血她都沒有覺得任何一點點。
本該向陽的房間,緩緩的被一團黑影籠罩,越來越深,直到什麼都看不到。
只有耳邊,響起的低語。
寒水抱着小開心回到玉緣,小傢伙已經趴在他肩上睡着了,季璉接了過去,輕輕的把小東西抱回房中放好,蓋上小被子,看着他捏着小拳頭睡的安穩,這才微微一笑,轉身出了門。
“怎麼樣?”出來之後,寒水已經換過了一身衣服,依舊是一身白,只是花紋不一樣而已。
打眼一看真不會有人看得出來,不過季璉可不是普通人。
“遇到了,假裝沒有看到。”寒水垂下眼簾,輕聲的說着。
孟青衣趴在窗口,看到眉眼清澈的寒水,突然想起,最初來玉緣的時候,那個也喜歡穿白衣,飛揚跳脫的自戀狐狸。不忍心看他如此失落,開口說道:“季璉,那隻狐狸呢,走了就不回來了嗎?”
季璉眨了一下眼睛,邊拿起一隻蘋果,邊淡淡的說道:“你是說狐仙大人,他早已經找到比這裡好玩的地方,近期是不會回來了。”
孟青衣沒有再說話,他在看季璉削蘋果皮。
對於大雪寒天里居然會出現的水果,在最初的驚奇之後,他就淡定了。
玉緣這一羣的非人類,自然不需要用正常的眼光和常識來對待。
季璉很少削蘋果,這是孟青衣第一次見,他握着刀的姿勢明明和普通人沒有什麼區別,就是讓他覺得好看。其實,孟青衣雖然有些不服氣,還是不得不說,那主要歸功於季璉的手,那雙手簡直太好看了。
他一直以爲自己已經算很完美,可是,總是在這個人面前對比的時候吃癟。
不,如果說起來,還有一個人也是變態的完美,那就是冥王。
他做鬼的那段事情,才知道,他平日裡出現根本不是真面目,雖然他還是沒有看到他到底長什麼樣子,因爲他在冥界的時候,是帶着面具的。不過,那段事情他也打聽到,據說,那個男人才是六界第一人。
能在六界如此之大,美人如此多的地方,被稱之爲第一人,可想而知是如何的風華絕代。
可是,那人的那雙手……
比之季璉更加的完美,做的事情,卻是幫冥後端茶倒水,研磨遞筆,完全是糟蹋啊!
想到這裡,孟青衣就有點扼腕。
現在看到季璉,居然削蘋果,他依舊是如此的感覺,不過這並不妨礙他欣賞的心情。
季璉削皮刀功很好,皮又薄又細,但是卻不會斷,最主要的是速度很快。
很快一顆完美的蘋果就光溜溜的出現在孟青衣的眼前,然後他看到季璉幾刀下去,把蘋果分成均勻的幾份,然後他就用他那隻漂亮的手,遞了一塊到他的眼前。
孟青衣幾乎是被蠱惑了似地,張嘴,咬住了那片蘋果,在咬到季璉的手指時,他很迅速的抽了出來。
孟青衣尷尬的抓抓頭,他不是故意要咬他的,只是想說,看起來很可口的樣子。
剛這麼一想,牙齒已經很不客氣的……咬了下去。
季璉也沒在這件事上和他計較太多,剩下的蘋果被放到了桌上的水晶果盤中,放到了寒水旁邊的桌上。
“謝謝。”寒水輕聲道謝,季璉隨意的點點頭。
孟青衣在旁邊傻笑,看到沒,這個就是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