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的護衛很多,長長地居然有點看不到邊的架勢。尤其是馬車的周圍,裡三層外三層的守衛,讓人咋舌。
“哇!公子,這個殿下也太金貴了吧,需要這麼多人守護。”說完,特爾又開始自言自語。“不過看來傳言是真的呢,居然需要這麼多人守護,想來是那個殿下太好看了,有人想劫人。”
“公子您說呢?”特爾嘀咕了半天,還回頭問季璉的意見。
季璉看着外面緩緩而來的護送隊,眯眼,搖頭,不言語,卻有一種深不可測之感。
許久,他緩緩的說:“看東西不能只看表面,小黑。”
“恩?”特爾疑惑的看着車隊,自己哪裡分析的不對呢。
季璉卻搖搖頭,沒有再解釋。
護衛隊很長,尤其是馬車周圍的護衛很嚴密,可是那種嚴密並不是對外的,如果他沒有看錯,士兵的刀尖都是向着裡面,所有的護衛都是爲了防着馬車裡的人。
看來,裡面的人想要逃走,畢竟,不是誰都願意做和親對象,尤其還是個男人要做寵物。若是他自己也會想要逃走。
“好可惜,馬車簾子沒捲起來,看不到那位殿下的模樣。”特爾伸長脖子,拼命的想要看看,心裡想着,要不,變成蝴蝶過去瞅瞅?
也許,所有人的心聲都和特爾一樣,就見一陣風吹過,垂下的簾子被翻起一個角,很小的幅度,卻足以從這裡看到裡面人的半張臉。
雖然只有一個小小的側臉,依舊足夠讓人羣發出驚豔的呼聲,好美。
而樓上,特爾都要抽過去了,抖着手指着那邊,磕磕巴巴的說:“公……公子,那個是……那是孟青衣啊!”
世界上好看的人很多,相似的也不少,可是特爾就是可以肯定,裡面的那個穿着一身錦繡華服半躺着的男人就是離開玉緣已有一段時日的孟青衣。
季璉一聲不吭沉默的看着已經走到樓下的馬車,車窗簾早已經落下,再也看不到什麼,就在很多人失望的時候。
一隻手突然撩起了窗簾,孟青衣整張臉就那樣毫無遮攔的出現在了圍觀者的面前,旁邊的侍衛都圍了過來儘量擋住民衆的目光。可是他並不管那麼多,彷彿有心電感應似的,擡頭看向了季璉。
孟青衣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會如此肯定季璉在這裡,只是腦子突然有什麼閃過,身體甚至比腦子都要快的做出了行動。
擡頭果然看到了男人一如既往淡然的表情和那雙漂亮的讓人羨慕的銀灰色長眸。
就像在玉緣那般,悠然的坐在窗口,安靜的凝視着外面的世界。
明明身在其中,卻又脫離在其外。
從未想過,有一日的重逢會是這樣的光景。
他以爲他會自己回到玉緣,而他在那裡等。
那裡想到,此刻。
他依舊高高在上的俯視塵埃,而他已經被人像個貨物似的打包送人。
——季璉,永別。
孟青衣張開嘴巴,卻沒有聲音傳出來,甚至等不及季璉回答什麼,已經被侍衛略帶粗暴的把窗簾放了下來。
“公子……”特爾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言語來表達自己的心情,孟青衣那樣那裡有一國殿下該有的待遇,說是囚犯也不爲過。
“走吧。”季璉站了起來,冷漠的轉身離開,特爾的眼中閃過一抹失望,公子實在太無情,無情的讓人心寒。
沒有人知道,季璉廣袖中的雙手,早已經捏成拳,青筋暴露。
護衛隊很快的離開了這邊,前面就有皇宮的兵士來迎接,老百姓根本靠不過去。不過今日老百姓也算是見了真人,倒也心滿意足。
大家吵吵鬧鬧的散了,街道上恢復了平日的秩序,只是街頭巷尾開始有了新的談資,那就是這驚爲天人的黎國大殿下。
難怪他們王老也老了,還要心心念唸的肖想着這位,嘖嘖,就憑今天見到的那模樣怎麼能讓人不心猿意馬,就算有一日有人說洛王死在了他的身上,他們也都相信。
孟青衣這位黎國殿下的出現,無疑把洛城的氣氛推上了一個高峰。
已來使的名義出訪,國宴是必須要有的,而洛王是出了名的愛排場,絕對不會把他藏着,一定會在人前展示他最新的收藏寵物。洛城的皇親貴胄已經開始準備參加國宴的衣着,當然,更多的人都是帶着看好戲的心裡等待着。
從酒樓離開之後,季璉就回到了客棧的小院,特爾則出去打探消息。
傍晚回到了小院。
“公子。”特爾拘謹的站在他旁邊,低聲說道:“洛城沒有傾城玦的消息,不過屬下打聽到,這位黎國大殿下,叫黎絡。在黎國並不受寵,黎王最寵愛的是寵妃菊妃所生的五殿下。”
“誰讓你去打聽他的消息。”
“屬下,只是想知道是不是我們認錯了人。”特爾低着頭不敢看季璉的表情,或者說他根本不想看到季璉的表情,如果他還是那樣的不在乎,他怕自己對他的公子失望。
“沒有認錯,是他。”季璉站起來,看着窗外的夕陽,說的輕描淡寫。
“那公子你……”
“你下去休息吧。”季璉擺擺手,沒有等他說完。
特爾看了他一會兒,終於咬着脣退了出去,他知道自己不該懷疑主子,可是這一刻……
特爾擡頭看着日漸西沉的太陽,他果然是在人界待得時間太久,久到已經開始有了不屬於自己的感情了嗎?
洛城皇宮,藏嬌殿。
顧名思義,這裡是洛王每一位寵物在最初,最得寵的時候都居住過的地方。不過,到目前爲止都沒有一個可以一直留在這裡,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大抵如是。
寵物。
有着絕麗的容貌和姿態,卻註定是搬不上臺面的下等人,也許在洛王的眼中,他們根本不算人,甚至連他寵愛的鶯歌都比他們要高貴。
而近日,藏嬌殿在沉寂了一個多月後,迎來了它新的住戶。
黎國的大殿下,黎絡。
在見過的他的每一個人眼中,都是絕對美得讓人心驚的男人。
他一身錦繡長袍,長髮迤邐的披在身後,整個人有一種說不出的奢靡,卻又偏偏讓人不敢真的對他做些什麼。
不是因爲他太美,而是他眼中的凌厲和舉手投足間的氣勢,讓人不敢小覷。
加之他從黎國到洛國一路上無數次的逃走,更是讓一路名爲護送,實爲看押的守衛們大爲頭疼。
畢竟是要送人的禮物,打不得,傷不得,可是他只要完好無缺,就要一次次的逃走。
直到……黎王得到消息,快馬加鞭送來了玄鐵的鎖鏈,穿過琵琶骨鎖住了他,差點廢掉他的全部武功和經脈,這纔沒有再有逃走的舉動。
只是,今日在城中,已經安靜的很久的黎絡,突然掀開簾子的舉動,還是讓守衛大爲不安。
這位殿下是出了名最忌諱別人看到他容貌的人,一路上都討厭別人的目光這才裝上了窗簾,而今天他卻自己伸手撩開了簾子,怎麼說都不太對勁。
“都到了這裡,你們還不放心?”黎絡站在富麗堂皇可以稱得上金屋的宮殿中,眼含譏笑的看着這個看押了自己一路的守衛統領。
“殿下何出此言,洛王如此寵愛殿下,臣等很是欣慰。”
“哈哈……”黎絡大笑,聲音淒涼,眼中不見半分笑意。“殿下?有我這樣的殿下嗎?真可笑……哈哈……”
“殿下,請自重。”
“我已經變成了這樣,還有什麼好自重,這不就是你們要的嗎?”黎絡看着眼前的侍衛。
“諸葛統領,你能幫我帶一句話嗎?看在我如此恬不知恥爲了黎國要屈居別人身下的份兒上,嗯?”
侍衛統領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悲憫。“殿下,請講。”
“你回去幫我問問那個禽獸不如的東西,我真的是他的兒子而不是他的仇人?要他如此恨我,三番五次的把我送人?你幫我問問,他真的曾經有那麼一絲喜歡過我那死去的母妃嗎?”
侍衛統領想要說什麼,看到黎絡赤紅的雙眼,最終抱拳轉身離開。
整個大殿就只剩下黎絡一個人,他抿脣倔強的站着,看着院中盛開的百花。
藏嬌殿,呵,真可笑。
黎王不要臉的熱臉送上貼人家冷屁股,打着兩國交好的名義把他送到了這裡,不過是爲了讓他做萬物受辱,不過是見不得他過的好點,不過是想看他還能被折磨到什麼地步。
現在人送過來了,洛王也給面子,真正的把他冷落在這個地方。
這麼大的宮殿,別說一個侍衛,就連一個端茶遞水的太監和宮女都沒有。
對於這個毫不遮掩的下馬威,黎絡除了覺得可笑,倒也鬆了一口氣。
至少他們的自以爲是給了他一個喘息的時間,他不能忍受自己的人生就這樣被人玩弄於股掌。
來黎國的路上他想過很多,預料到了很多情況,唯一沒有想過的是,會遇到季璉。
那個記憶中除了必要,從未怎麼離開過玉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