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遙端着韭菜包的“鋤頭”到羅**子家時,莊北頭的周寡婦正帶着鴨子在他家蹲(閒聊)。
見馬遙送餅來了,他們就站起來要走。
羅**子送他們到院門口,說:“你放心嫂子,鴨子等畢業了我會替你們找找民政局的,大嘴哥雖不在了,我跟他的情份還在呀。”
馬遙放下餅在後邊和鴨子在說話:“鴨子,上m家吃韭菜餅去呀?”
“不了,今晚m媽早弄好山芋幹稀餅在鍋裡漚着呢。”
“那等會吃過晚飯上m家玩呀,羅二爹家的倩倩也來了,現在正和小鳳在m家呢。”
鴨子答應着:“噢,等吃過飯就過去。”
送走了他們,羅**子摟着馬遙的膀子進了屋,說:“乖乖,我這幹閨女就不孬,她包的‘鋤頭’簡直就是天下第一美味!”
小翠端了兩碗棒面稀飯進來:“馬遙呀,看把你二爹火的,口水都下來了。你就便在這裡喝碗稀飯。”
馬遙說:“我不了,你們先吃吧。倩倩也過來了呢,在m家和小鳳玩。”
“這死丫頭,來了先不來家,對她小姨比對我們還親呢!”小翠嘴裡罵着,臉上卻笑迷迷的拿了一塊韭菜飯遞給羅**子,自己也拿了一塊迫不及待地就咬了一口,燙得張着嘴“呵呵”直哈氣。
羅**子點着她的鼻子朝馬遙笑道:“你看你二奶,就象八輩子沒見過你媽烙的‘鋤頭’似的,剛纔還說我呢!上回桃花去m家時不是還帶了半提藍子嗎?”
小翠嘴裡的餅不熱了,正經經有味地嚼着,聽這話不服氣地道:“這‘鋤頭’當然是現烙的好吃,你以爲我這也不懂呀!”
“還是二奶在行,二爹你也趕緊吃吧,我回去了。”
“噢,天要黑了,你慢點走。”小翠說。
羅**子一手拿着餅吃着,一手摟了馬遙往外送他:“m馬遙又不是三歲,也孬好走上工作崗位了,你就別瞎操心了。”
羅**子一口氣吃了三塊,拿起來一塊又往嘴邊送時給小翠奪了下來:“晚飯就八分飽就中了。早吃好,中吃飽,晚上吃得少。”
羅**子嚥了咽口水,忽然問道:“那你吃幾塊呀?”
小翠給他問的一愣:“你這老東西是不捨不得給我吃,也來攀我?”
羅**子趕緊說:“不是不是,我老婆一定要盡飽吃,吃飽了纔有精神陪我嘛。”
小翠故意繃起臉來哼了聲:“放心,我纔不會上你當,吃多了發胖了,變成水桶腰不好看了,你好去重找呀!不吃了,我也三塊,一人再喝碗稀飯就中了。”
羅**心裡道,乖乖,她就這我一把能拎起來的個頭子,和我吃一樣多還這樣說。嘴裡卻“中中中”地應着,一會就喝光了碗裡的棒面稀飯。
看到小翠端起盛韭菜餅的盆,羅**子趕緊接過來:“剩下這幾塊我拿去給住在社場牛屋裡的老侉子嚐嚐鮮,看看比不比他老家的老煎餅好吃。”
小翠故意陰腔怪調地說:“拿去吧,反正是你幹閨女烙的。”
羅**子也不介意,就用盆裡蓋餅的紗布就手把四塊餅包了起來,解開兩個釦子夾到了隔肢窩裡,臨出門在小翠的臉上“吧唧”了一口:“知道咱媳婦是好心人,我去去就來。”
小翠在後邊喊:“帶着電筒呀——”
羅**子回道:“你看看東邊的月亮,快跟上太陽亮了。”
牛屋裡只有二黃和老侉子在邊喝酒邊閒聊着,小桌子上放盞馬燈。晚飯晚飯,點燈吃飯。天才黑,大多數人家才吃飯,還沒往這裡聚。
兩人見羅**子來,就拖條板凳讓他也坐下喝兩盅。羅**就坐下了,從懷裡掏出“鋤頭”放到小桌上:“來,趁熱吃,就酒也不錯。”
那侉子也不客氣,就拿塊在手裡吃了起來:“嗯,好吃!好吃!”
二黃去鍋臺上又拿個碗來,用軍水壺給羅**子倒了半碗酒。
羅**子端起來抿了一口,咂咂嘴道:“這是山芋乾燒的串香酒,真的很香呢。”又伸手從面前的碗裡抓了把炒豆粒子,放一粒到嘴裡“咯嘣咯嘣”地嚼起來。“侉哥今天的生意好嗎?”
“唉,不提了。今天俺對過來了個賣野藥的。。。。。。”
“來個同行?街那麼長就不知道出的攤子離遠點生意好做?”二黃喝口酒說。
“就是,這人不通道理。”羅**子嚼着豆粒子也附和。
侉老頭喝口酒,就着韭菜餅,繼續道:“和俺的攤子本來也本來也不該有什麼影響,他賣的是用醫院小鹽水瓶灌的藥酒。俺賣的是膏藥,各做各人的生意。誰知他二三十個小瓶子一擺好,坐下來拿出個黑眼鏡架到鼻子上,嘴裡‘隆革裡革隆’地不知學的啥樂器來了會過門就唱了起來。唱一段嘴裡又‘隆革裡革隆’了一會兒,繼續唱。。。。。。俺這邊的人就全過去聽他唱去了。”
二黃和羅**子奇道:“他唱的什麼呀?”
老侉子想起上午街上的情景,不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說:“我來給你們學學。”
清了清嗓子,老侉子嘴裡就“隆革裡革隆”地來了段過門,侉腔夾當地話學唱了起來——
大姐一聽笑嘎嘎,
叫一聲王媽你聽則。
俺一不要你疤二不要你麻,
三不要你頭上有禿鍋巴。。。。。。
這時羅**子喝了口酒,接過來唱道——
黑幹憔悴我不要,
睹錢抹鬼也不要他。
母豬的鼻子我不要,
前孃的孩子鬧喳喳。
我只要人品和樂意,
王媽媽呀——
二黃便勁地應了聲:“嗯——”
小奴自己就能當家喲。。。。。。
二黃也就學着用嘴“隆革裡革隆”地來段過門,接上唱道——
王媽媽一旁開了聲,
叫聲大姐你要聽真。
說怎麼個人呀有怎麼個人,
家住淮陰清江城。
不高人來不矮人,
不胖人也不瘦人。
機機靈靈聰明人來,
推平頭來五公分。
穿個西裝正合身,
戴手錶就看時辰。
金星鋼筆胸前掛,
穿雙那皮鞋高後跟。
他大哥原來是中央大幹部,
他二哥又是抗美援朝人呀。
只有小三年紀小,
他是南京大學畢業生來哎哎哎喲。。。。。。”
老侉子哈哈大笑,端起碗猛喝一口:“原來你們都會唱呀!”
羅**子也笑道:“這叫《王媽說媒》,m這三歲小孩都能哼兩句。”
二黃端起酒碗:“來,幹了,我就是小大姐她二哥,抗美援朝的人!”
老侉子也端起碗:“俺是她大哥,原來是中央大幹部!”
羅**子也笑着端起酒:“這王媽也不知怎說的,咱小三臉上這一臉麻子就怕到時瞞不過這小大姐呀。。。。。。”
大家笑了一回,各自幹了碗裡的酒。
二黃盛了兩碗棒面稀飯,問羅**喝不喝一碗,羅**子說吃過了,二黃就和老侉子“吱溜吱溜”地喝了起來。
“二黃,記得你說過周大嘴在朝鮮時是你們連的指導員,你到底是不是親眼看到他犧牲的呀?”羅**把小板凳拖拖坐得離桌子遠些,忽然想起周寡婦今晚來找他的事,就問道。
“是我親眼看到的呀,那還能有假?”二黃喝着稀飯,肯定地道。“我被美國鬼子押着就從他的屍體旁走。。。走過去的。”
羅**子有點納悶:“那怎麼一開始那年別的烈士家屬都發了證給了撫卹金,就他家不驚不動的呢?後來過了年把纔給,有不少人說周大嘴沒有死,是給派到外國當特務去了。這周寡婦今晚去m家找我,還叫我在上面找找人給她打聽打聽呢,她說常夢見周大嘴沒死呢。”
老侉子邊喝着碗裡的稀飯,邊感慨道:“可憐永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
二黃放下手裡的稀飯碗:“死他媽直挺挺的!魂去當特務啊?話說回來,人家周大嘴犧牲了還是比我二黃強,就象個灰灰孫子似的回到了哭樹莊,平時還得夾起尾巴做人。。。。。。”
老侉子喝完了稀飯抹把嘴,安慰道:“老弟,上回不是有人說上邊要過問你們這批人的事了嗎?別急,總會有個還你公道的日子。”
羅**子也道:“是啊,該給你二黃的待遇還會還給你的。”
“你羅**子站着說話不腰疼,你又是公社書記又是局長地神氣六穀地做了這麼多年,還找了城裡的女人!我二黃這都半截身子入土了還混得人不是人鬼不象鬼的。。。。。。”
二黃說着,竟嗚嗚嚎淘地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