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現在就在大隊部,一說話就哭,光頭讓我來喊你去看看。。。。。。”
鴨子媽就奇怪地道:“大個子不是早就回去了嗎?沒去家能死那去呢?這男人都他媽的是沒底湖(不靠譜)!”
鴨子對小芹道:“走,我們去看看吧。”
小芹一邊走一邊告訴他:“大個子的女人是和她一個親戚一起來的,昨晚到縣城沒車了,住了一個晚上今早過來的。
還沒到跟前就聽到有個女人在大隊部侉腔侉調地哭訴着什麼。鴨子的心一陣陣地發緊,不知該怎麼來面對這個無助的外鄉女人。
小芹看他站住了,就拉着他道:“怎麼不走了,在這喝西北風呀?”
鴨子只感覺兩腿越來越重,邊走邊問小芹道:“你說那個臨沂大個子到底是怎麼了?”
話說出口後,他發覺自己對這件事已完全沒了主張,心裡也早已動搖了自己原先的推理,唯願這個臨沂大個子不管是在那,甚至是象自己的那個大嘴爺幾十年後再冒出來,也別被自己不幸推理中!
小芹道:“我那知道呀,是不是帶張結巴子周遊世界去了?他們倆人又不是一個時間走的。”
到了門口,就見一個穿着綠棉襖的中年婦女坐在屋裡的椅子上,邊抹眼淚邊訴說着:“俺的孩他爹啊,你到底去了那裡呀?不知道家裡有俺和孩子在等你嗎。。。。。。”
她的旁邊站着一個個子不高的男人正低着頭在和她說着什麼。
光頭見鴨子來了,就跟那個女人說:“這是m大隊周書記,大個子走的頭一天晚上還去告訴他的。”
那女人就站起來一把緊緊地抓住鴨子的手:“書記啊。。。你可得幫俺把大個子找出來啊,沒了他俺一家子這年是沒法子過了。。。。。。”
鴨子不知怎麼來安慰她,只下機械地地重複着:“嫂子你別急嫂子你別急。。。。。。”扶着她又坐到了椅子上。
這時那個低着頭的矮個子男人,擡起頭來和鴨子惹有似無地點了下頭。
是他?臨沂公安孫飛!鴨子心如電轉,他既然這樣和自己點頭示意,說明他並不想讓別的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看樣子,這事那邊的公安是開始調查了。
是呀,要是他暴露出了公安身份,哭樹莊的鄉親們就會感覺到臨沂大個子一定是在這裡出了什麼大事或是命案,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現在這個孫飛以大個子親戚的身份和大個子的老婆來這樣尋人,莊上人至多是議論大個子不知爲什麼失蹤了,還不會往太壞的地方想。
鴨子坐下問那個女人道:“大個子有沒有朋友在外邊比如在南方做工什麼的?也許他是想趁這段時間過去再苦點過年的錢。”
那個女人就又抹着眼淚道:“俺孩他爹只是每年到這裡種一季瓜,別的也沒出過遠門。就是到了這邊,隔一星期就會朝家裡寫封信報個平安。這一次從你們這裡走了這麼長時間了,是一點音信也沒有。”說着她情緒激動地又從椅子上跳起來抓起鴨子的手急切地道:“書記,俺的大個子一定是在你們這邊出什麼事了,他怎麼了你別瞞我好嗎。。。。。”
孫飛把椅子朝爐子跟前拖拖,就過來拉着她又過去坐下來,道:“嫂子,別激動,烤烤火暖和一下。有什麼慢慢地說。小芹這時又提了水壺,給每個人都倒了杯白開水。
鴨子看大個子老婆平靜了一點,就道:“你家大個子年年到這邊來,在莊上三歲小孩都沒得罪過,大傢伙都喜歡他,在這裡能出什麼事呢?那天晚他說第二天回家,我問了他桃樹苗有沒有什麼事了,他說不要問它讓它好好過冬就行了。過年開春他就會回來侍弄它們的。。。。。。我想,他不管是上那去了,過年開春會一定會回來侍弄他的這一片桃樹的吧?”
他這樣說,心裡真的是這樣想的。多麼希望臨沂大個子——這個哭樹莊十幾年的老朋友,過年開春能象候鳥一樣地準時回來啊!
孫飛也走過來拍拍她的肩膀道:“大嫂,馬上就過年了。現在這樣急着找他也沒地方找去,我這趟陪你來大個子哥年年過來的地方看看讓你了個心事。讓我們盼着他過年開春能回來吧,這裡還有他的幾百棵桃樹呢!”
那穿綠棉襖的女人就又哭了,說想看看他男人在這裡住的地方。鴨子和小芹就帶着她和孫飛去社場上,到了那裡馬巴鍋倆口子已鎖了門挑着膏藥挑子趕集去了。那女人就扒在門門縫裡往屋裡不捨地望了一會,因爲沒有大窗子,只屋檐下有兩個圈門眼,裡面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見。
鴨子又指着野天湖裡趴在那裡的小瓜舍子對她說:“那個就是大個子春天過來種瓜時住的瓜舍子。”
大個子的女人就發一聲喊:“孩他爹——”瘋了似的往野天湖裡的小瓜舍子那跑去。
鴨子搖了搖頭,和小芹還有孫飛也走進了野天湖。
孫飛望了眼前邊的大個子老婆,聲音沉重地道:“她有兩個女兒一個兒子,大個子就是家裡的天。現地大個子失蹤了,他們家的天就一下子塌了。明年春天,但願她男人真能象你周書記說的那樣,回到你們哭樹莊這裡來繼續侍弄他的幾百棵桃樹!”
小芹聽了,就說:“也沒聽莊上人說他大個子有拐腿子呀,他一個人能上那去呢?”
孫飛朝鴨子望望,不解地問:“啥拐腿子?”
鴨子道:“這是土話,男人在外面有女人就叫有拐腿子。”
孫飛“哦”了聲就不說話了。
大個子女人跑到了小瓜舍子跟前,就一把掀起了掛在門上的草簾子,眼前的小舍子裡只見厚厚的一地麥草,別無它物。
“俺的大個子呀。。。你到底在那裡呀。。。。。。你不要我們一家子了嗎。。。。。。”女人坐在自己男人不久前還在這裡睡過的彷彿還留有他的氣味的麥草上,放聲地盡情地哭了起來。。。。。。
好在這臘月的野天湖裡沒有人來,鴨子就和小芹還有孫飛就在冷風中耐心地等待,讓她好好地哭一場,把心裡的愁苦與鬱悶好好地發泄一下。
從野天湖回來,鴨子就讓小芹上街上去買點菜回來,自己把孫飛和大個子女人直接帶到自己家。
鴨子媽知道她就是臨沂大個子的女人,就十分熱情地問東問西。看她眼泡都哭得腫了,就心疼地安慰她道:“大個子不是個花心男人,也許是在外邊遇到了什麼不好跟家裡說的事,一時半會回不了家。。。。。。”她幾次想拿自己以前的男人我周大嘴作例子來開導她,但瞄了瞄正在一邊和大個子的親戚嚓呱的自家的“黃委員”,終究沒有說出來。
小芹買了菜來,就和鴨子媽一起動手,做起了飯菜。
吃了飯,鴨子讓小芹在這裡陪大個子老婆坐坐,自己和孫飛上大隊那邊有點事就來。
倆人到了大隊部,坐到爐子邊,孫飛就開口道:“俺這趟來你一定感到奇怪吧?大個子真的是俺表哥,大舅家的。不過,我這趟也是公私兼顧,因爲表哥的失蹤,俺那邊已立案了。”
鴨子點點頭,小聲地問:“我的信你收到了吧?”
孫飛鄭重地道:“收到了,事情進展順利。”
孫飛此時拉過鴨子套在他的耳朵上說了幾句什麼話,鴨子如釋重負般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孫飛伸出手在爐子上烤着又問:“你能確定俺表哥那天是離開了哭樹莊到了縣城嗎?”
鴨子肯定地說:“我確定,因爲那天有我們莊上的人和他坐同一掛客車上縣城的,到那下車分開時還打了招呼。”
孫飛皺着眉頭道:“這事有點邪乎了。。。。。。”
鴨子沒敢對孫飛說自己對發生在大個子身上的這件事的推理,更沒敢提那天在殯儀館裡發生的那件不可思議的事。
此事幹系太大,他不敢相信自己,或者說也不願意相信自己!
他願意在心裡和那個穿綠棉襖的女人還有她的孩子們一起等,等明年那個春暖花開,候鳥歸來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