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劍之意志

喧囂繁華的街道宛如迷宮,穿過喧囂的人羣,長劍從遠方直射過來,將處刑者拿起的長釘擊落。人羣傳來驚呼,所有人轉過頭,看向後方。

襲擊者站在最顯眼的地方,已經有衛兵朝他跑去。

菲里歐的胸口隨着呼吸起伏,他看着聖潔十字目光閃動,他第一次對聖庭感到失望,失望卻並不是怨恨。因爲在這無法挽回的悲劇前,他做出了同樣無法挽回的事情。

事到如今菲里歐不再奢望爲伊莉雅澄清罪名,對於聖庭來說,魔女的存在即爲罪本身,他徹底明白了。無論什麼情況,聖庭帶給伊莉雅的必然是無盡的痛苦和淒涼。

這一次踏入處刑場,更多的是一種被稱爲‘無奈’的感覺,無奈與聖庭拔劍相向。傷感不言而喻,隨後眼神更加堅定,因爲他做的事情是對的。

“什麼人!”

守衛刑場的聖庭騎士們開始朝菲里歐攻擊,迴應他們的是壓倒性的強風,隨着菲里歐衝出人羣帶來的強風將他們吹向兩邊,菲里歐一躍之間來到火刑架下,從地下拔起之前投來的長劍,踢開處刑者,雙劍揮舞斬斷枷鎖。

菲里歐堂堂正正的站在火刑架前看着伊莉雅,用無比誠懇的語氣告訴她。

“我是來救你的。”

“……”

白髮飄舞,從身體間流過的風吹動衣裙盪漾,伊莉雅望着前方,得到了自由的身體落入菲里歐的懷抱中。這一刻捆綁在她身上的擔驚受怕隨風消逝,從束縛與壓抑中走進安心的世界,伊莉雅忍不住流出眼淚,輕輕點頭嗯了一聲。

菲里歐環視四周,聖庭這方的人看清他的模樣全部陷入震驚,包括主持火刑的主教。被神的觀念束縛的他們……對不起,老師。

不去考慮這些問題了!

回過神的騎士們從四面八方圍住菲里歐,很快他們被菲里歐全力一擊打倒,風暴降臨下沒有人能倖免。這一次騎士們摔的很重,半天爬不起來。

圍觀羣人似乎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人羣彷彿被扼住喉嚨一言不發,稍後又瞬間沸騰了。整個城市響起了警報,數十名騎士展開對菲里歐的圍追堵截。

菲里歐縱身一躍,通過街道的建築來回跳躍着向遠方移動。

“抓住他們!不論死活!”

整個城市的反應極爲迅速,但他們面對的不是普通的戰士,通過關閉城門無法阻止菲里歐的腳步,十五米高的城牆對菲里歐來說是比較麻煩的事情。可他掌握着風的力量,通過風的幫助,他輕易越過高牆,平穩落地往遠方逃亡。

“對不起,讓你遭遇這樣的事情。”

“……沒關係,謝謝你來救我,哥哥。”

視線交合間,兩人的臉龐倒映在彼此間的眼眸中。

“哥哥嗎?的確,我的妹妹要是活着的話,也已經這麼大了。”

薄薄的、軟軟的、彷彿棉花糖,少女的身體溫和而輕盈,對菲里歐來說抱着伊莉雅跟抱着貓沒什麼區別。

在風的幫助下,兩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地平線中。

這件事情很快傳遍王都,聖庭與貴族一片譁然,尤斯比烏更是震驚的半天說不出話來。這位老騎士的身體蒼老了許多,伏案的手抖動着,隨後一聲令下,半數騎士團出動展開對菲里歐的追捕,連同魔女在內,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不僅如此,尤斯比烏親自持劍追擊,勢必要將自己不成器的學生斬殺。聖庭最有潛力的騎士叛變,當衆劫走即將火刑的魔女,這種事情壓不下來,只有以背叛者的鮮血來洗刷恥辱。

隨着菲里歐跑進森林,天空彷彿更陰沉了,雲層離地面的距離越來越近,人們似乎能看見翻滾的烏雲。茫茫大地上,將伊莉雅抱在懷中的菲里歐不斷奔跑,速度並不快,他之前的兩匹馬早已筋疲力盡,必然跑不出聖庭的追捕,既然如此,就只有一戰了。

遠方很快傳來了駿馬奔馳的聲音,漂流的風傳來強烈的奔騰聲,道路兩邊的樹木被斬斷,森林隱隱發出悲鳴。

“不要在河對岸等我,你能跑多遠跑多遠,如果我能活下來,我會去找你。”

“請繼續逃跑吧……”

“逃不掉的。”

爭取片刻時間,菲里歐繼續往前奔跑,他的目標是遠處湍急的河流,將伊莉雅放在河的另一邊,菲里歐重新返回,雙劍垂於地面有節奏的呼吸着,準備迎接接下來的戰鬥。

“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是會這麼做的,我可以理解老師你的做法,但不代表我可以接受。”

似乎一點也不在意接下來要面對的危險,菲里歐擡起頭,天空極快的略過不安的飛鳥。

駿馬嘶鳴聲越來越近,聖庭騎士魔女狩獵團的衆人映入菲里歐的眼眸中,落日餘暉漸漸將菲里歐的影子拖長,銀白鎧甲的騎士們走下馬背,抽出武器迅速接近他。

“菲里歐!爲什麼要做出這種事情!爲什麼要解救魔女!爲什麼要背叛聖庭!”

“沒有解釋的必要,如果你認爲我錯了,就將我斬殺在這裡吧。”

講話的人是昔日的同伴,菲里歐又那麼一絲躊躇不安,稍後舉起劍對準這些人。

“神權之下,王者之前,我不能不問自己的良知,我無法坐視無辜者處以火刑。如果你們非要將無辜的孩子定罪魔女,那我將爲自己的良知而戰。我依舊是斬殺邪惡、維護正義的騎士,僅此而已。”

衆騎士之後,有個人影漸漸出現在視線中,越發蒼老的容顏,但卻比之所有人都有壓迫感,那一刻菲里歐的劍握的很緊,危機感隨即而來。

多說無益,騎士們立即對菲里歐展開圍殺,數把長劍從前方刺來,被猛烈的揮劍震開,強烈的震盪將攻擊的騎士們震得手臂發麻,他們立刻退後,由後面的隊友補上位置。

原本是騎士團獵殺魔女的戰鬥技巧對準菲里歐展開了,無論擊退這些人多少次,前排承受攻擊的人都會立刻退後,由後排的人展開新一輪的進攻。

菲里歐對此很熟悉,他立刻輪舞雙劍構成風車,從中間將騎士們分成兩個戰團,插入中間的位置,冷冷的風從劍刃逆襲,幾乎是瞬間騎士們就被擊飛出去,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雙劍劃出優美的弧線重新垂落地面,劍尖流淌的風卻遲遲不曾退去,依然在鳴叫。

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情已經有所預感,菲里歐一言不發的看着眼前的養父、老師、最爲尊敬的人。即使是現在菲里歐依然很尊敬尤斯比烏。

他知道尤斯比烏無法改變王國現狀,也知道自己的老師選擇了一條怎樣淒涼的道路。無論結果如何,菲里歐暗暗發誓在這個國家最危急的時刻他會回來,他從小發過誓要保護自己的王國。

尤斯比烏從遠處一步步走來,老人的視線從未離開過菲里歐。

“老師……”

面對這位老騎士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剛說出兩個字,前方長劍如閃電般的揮下,劍光從眼前閃過,劍風帶走額前幾縷金髮。

是警告嗎?望着出劍的老師,這代表最後的迴旋餘地都沒有了,他的瞳孔在片刻間痛苦的收縮,持劍之手不停顫抖着,內心不斷掙扎。

深呼吸着,垂下的劍重新被舉起,聲音充滿疲憊與無奈。

“正義與法律難道不是用來守護弱者的嗎?”

“正義與法律不是用來守護人的!恰恰相反!守護着正義與法律的人,正是我們這類人。”

“難道當那些制定法律的人,制定出了沒有必要去守護的法律時,老師你也依舊要守護這樣不值得守護的法律嗎!”

老騎士用平靜到可怕的語氣回答,同時抽出長劍。

“我會。”

天空陰雲密佈,雲層中悶雷在隱隱作響,雨水開始沖刷着地面。

戰鬥在下一刻打響,同樣是雙劍,同樣是銳利的風,幾乎親人的兩人展開激烈的戰鬥,最終兩股暴風撞在一起,相互碰撞着絞殺着,強風覆蓋下眼睛幾乎都無法睜開,前方的老騎士也只剩下模糊的人影。

風平浪靜後,戰場邊緣的菲里歐雙劍粉碎,渾身是血的跪在河邊,尤斯比烏毫髮無損的站在他面前。事已至此,一切塵埃落定,這位老騎士即使在堅強也有所不忍。

“這不是正義,是大義。爲了守護這個國家,我會將一切不安定因素排除,這就是我的使命。”

“放過那個孩子……咳!她真的不是魔女!聖庭這樣的做法只是在毀滅別人的幸福。”

“我只能答應你,如果她能跑出神權國,我就不再追究。而你,我的孩子,你將自己逼上絕路了,知道嗎?”

平靜的話語,尤斯比烏看着菲里歐的身體不斷涌出鮮血,又不斷被雨水沖刷乾淨,人心不是鐵打的,這麼多年已經將菲里歐當做親生兒子,看着他一步步成長,那段幸福的歲月現在成爲了無法忘卻的痛苦回憶。

“真想回到我們以前的日子,你應該一步步走向光輝,繼承我的位置,將這個國度永遠的守護下去。我真的老了,也累了……”

“對,對不起……長劍雖折,意志不悔,我不會後悔今天的所作所爲。無論何時發生這樣的事情,我都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風颳起了,捲起兩人的頭髮,四周似乎的疾風也彷彿響起悲鳴。尤斯比烏將長劍舉起,順着菲里歐的脖頸滑劃下,劍鋒上裹挾着悽美的青色,宛如點點熒光,在空氣中留下淡淡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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