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王化雲這個名字,陸剛自然是知道的,他只是不相信劉崑崙能夠的上王家的關係,尤其是在北京這個地方,騙子太多,冒充中央領導的親屬甚至領導本人的各種專業級別騙子層出不窮,劉崑崙一個鄉下孩子去了北京才幾天,就搭上王家這條線,太不可信。
但以陸剛的情商斷不會打擊劉崑崙的積極性,更不會說他被騙了,他反而要裝作很感興趣的樣子問了幾句,然後說如果王總能給我們投資就好了,但是再無下文,並沒有說讓劉崑崙進京找關係之類話。
陸剛不說,劉崑崙也想着要辦,他抽空去了一趟北京,試圖聯繫王海聰,但是連影都摸不着,更別說求幫助了,林海櫻也愛莫能助,畢竟她也不是王家的正牌公主,平時想見父親都要預約的。
劉崑崙希望落空,也明白了自己的尷尬身份,他留在北京和李同池喝了幾場酒,吃了幾頓羊蠍子,正準備打道回府,在洗車行裡又見到了那輛寶藍色的奔馳跑車。
李夢蝶探出頭來,摘下墨鏡,驚喜無比:“公狗腰!”
於是乎,劉崑崙在通吃哥無限豔羨的目光下上了李夢蝶的車,跟她回了家,這次不是建外外交公寓了,而是朝陽公園附近一個幽靜的別墅區,李夢蝶把車停在車庫,帶劉崑崙上樓,沒有多餘的廢話,直接進臥室……
晚飯是李夢蝶親手做的,松露、鵝肝、和牛和意大利進口的藍紋奶酪,淡雅的桌布和燭臺,穿着睡衣的美女,窗外綠樹沙沙響,讓劉崑崙想到昨天和通吃哥在羊蠍子吃飯的世俗場景,李夢蝶的每次出現,都代表着人間的天堂。
“好吃麼?”李夢蝶手拿着銀質叉子,吃相很優雅。
“不怎麼好吃。”劉崑崙實話實說,他吃不慣西餐,既不美味,也不壓餓。
“你啊,牛嚼牡丹,給你吃這些簡直是暴殄天物。”李夢蝶故意嗔道,“不過你也是一件天物,怎麼這麼多流量,是不是沒找女朋友啊?”
面對李夢蝶的壞笑,劉崑崙實話實說:“還沒找。”
“那可便宜姐姐了。”李夢蝶得意洋洋,“經歷過姐姐我,以後你想找女朋友可就難了,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劉崑崙有些懊惱,他知道李夢蝶的身份,但是卻忍不住犯錯,憋了一會兒說道:“那些男人,難道滿足不了你?不是有句話說權力是男人的*,他們應該很行啊。”
李夢蝶說:“這句話沒錯,但*是什麼?是虎狼之藥,如果一個人從正局升成了副部,那麼在一段時間內他確實志得意滿,精神抖擻,在那方面也很厲害,但是過不了多久,習慣了這個位子,也就疲沓下來了,他需要再次升級成正部才能保持年輕人的狀態,但那也是透支而已,人世間別管多大的權力,多巨量的財富,也抵不過青春年少啊,懂麼,公狗腰。”
劉崑崙似懂非懂,點點頭,又搖搖頭。
“你這次來北京什麼事兒,我看你好像心裡藏着事兒。”李夢蝶果然眼睛毒,一看看穿男人,劉崑崙也不瞞她,將難題和盤托出,李夢蝶咯咯笑了:“多大點事啊,一句話搞定,我認識一個副行長,可不是那種街頭分理處的行長,是四大行的副行長,我讓他打個招呼,後面的事兒你們自己辦。”
“有這麼神?”劉崑崙不敢相信。
“就這麼神,弟弟。”李夢蝶語重心長,“權力,比你想象的還要神奇。”
晚上,劉崑崙躺在別墅二層的超大臥室裡,窗簾緊緊拉着,牀單和被套都是高支純棉,細膩程度堪比皮膚,身邊躺着的是國色天香的尤物,天上人間的頭牌,副部級以上的御用女人。
“你不怕行長突然殺到?”劉崑崙問道。
“大人物的行程是提前一週預定的,平時連個電話都不會打,更別說突然襲擊了,放心吧。”李夢蝶拍拍他的腦袋,“你還有的怕啊?”
“我當然不怕,我是擔心你。”劉崑崙不屑道,眼睛卻看着窗戶,尋思着逃跑路線。
“我啊,活好不粘人,而且我又不是他老婆,他管得着麼?以爲給我一棟別墅就能拴住我了?做夢。”李夢蝶伸手拿煙,嘴裡叼了兩支,點燃遞給劉崑崙一支。
“有錢人是怎麼活的啊?”劉崑崙感慨着這一切,位高權重的領導,電視上道貌岸然,背地裡卻豪宅美女金屋藏嬌,這個世界的真相到底是怎樣的。
“和普通人一樣,吃喝拉撒,生老病死,因爲有權力,所以可以活的稍微不一樣一些,比如我們這位行長,他從來不穿任何化纖的衣物,只穿純天然的……有錢人和沒錢人的快樂是一樣多的,有錢有權也有邊界,一個副部級的領導的快樂,肯定比一個苦逼的上班族要多得多,但是未必多得過山坡上曬太陽的牧羊人,知足常樂,但是人一知足就失去了前進的動力,人類社會都會停止發展,所以,社會是由這些野心勃勃的傢伙們推進的,而不是曬太陽的牧羊人。”
李夢蝶抽着煙,教育着劉崑崙,她很喜歡這種感覺,滔滔不絕的講着各種官場商場上的潛規則,大概在陪着那些大人物的時候,她總是眨着好奇的眼睛聽他們講故事吧。
……
三日後,劉崑崙返回了近江,徑直去了金天鵝總部,陸剛不在,許慶良一臉春風,一把拉住劉崑崙道:“崑崙你太厲害了,太牛逼了,去了一趟北京就搞定了,陸總在銀行辦事呢,咱們的貸款本來拖了很久也不給辦,現在一路綠燈,陸總去了都是行長親自接待哩。”
“哪裡哪裡,還是陸總和許總先前的功課做的足。”劉崑崙謙虛道。
下午五點多,陸剛匆匆回來,面帶喜色,說咱們的五千萬貸款肯定落實了,晚上我請客,正好崑崙也回來了,一起。
“我就不去了。”劉崑崙推辭道,他知道貸款獲批是李夢蝶給行長吹風的結果,但是到了酒桌上,人家問起自己和行長的關係怎麼回答,挺尷尬的。
“那可不行,你是咱們金天鵝的高級管理層,必須去。”陸剛幾乎是硬拖着劉崑崙去參加這個酒局。
酒局設在近江最排場的酒店閱江樓,最大的包房,宴席用菜奢靡無度,光茅臺酒就帶了一箱子,各種山珍海味劉崑崙都叫不出名字,酒桌上領導們平易近人,酒喝多了一樣撒酒瘋,劉崑崙擔心的事情並未發生,銀行領導並未打聽什麼關係,這可能也是某種潛規則吧,不該問的不問。
飯後,照例是洗澡按摩,但是不去凱撒宮這種低檔次的地方,而是私密的會所,領導們去按摩了,陸剛和劉崑崙坐在一起洗腳,趁着這個空檔陸剛纔問他。
“崑崙,你和王化雲的兒子挺熟啊。”
“其實不太熟,這次去北京也沒見到人,找的其他關係。”劉崑崙含混不清的解釋了一句。
“解了我燃眉之急啊,崑崙,你立了大功了,不對,是頭功,去北京跑關係我知道的,花錢如流水,怎麼能讓你自己掏腰包,我來報銷。”陸剛一臉豪氣,“五千萬啊,咱也有錢了,大款了。”
“其實沒花錢。”劉崑崙說,“付出的是其他東西。”
他想到了在別墅裡被李夢蝶壓榨的日日夜夜,這不是付出了許多。
“不容易啊。”陸剛見劉崑崙不想說,也不再追問,只是拍拍他的肩膀,用力點點頭。
……
金天鵝拿到了五千萬銀行貸款,雖然距離陸剛的宏偉目標還有缺口,但也解了最大的壓力,很多問題迎刃而解,金橋大市場的時代結束了,取而代之的是金天鵝的時代。
在陸剛的藍圖裡,大市場緊鄰火車站廣場的黃金地段全部要拆除重建,不得不說這個規劃是科學的,大市場一向以髒亂差文明,七十年代建設的大棚式的市場土地利用率極低,消防隱患多多,確實到了不得不改革的時期。
大市場東區停業了,這兒原本是公交站臺和出租車停靠點,也是顧客們的流量入口,在這兒擺個冰糕攤子,一個暑假能掙十萬塊!寸土寸金可想而知,停業帶來的是大批商戶暫時的失業,比如高俊玲和張雪峰。
這些賣米線賣水果的商戶毫無技術含量可言,只是因爲各種關係佔據了好位置,錢掙得多,租金卻不高,如今好日子到頭了,陸剛一句話,這些窩棚全拆了,商戶搬遷到西區,地少人多,再想找一個好位置可就難了。
同樣好日子到頭的還有老職工們,陸剛鐵面無私,不養閒人,到內退年齡的一概走人,什麼工青婦全都靠邊站,金天鵝不需要這些組織機構,等老職工們回過味來再想倒陸的時候爲時已晚,金天鵝已經完成改制,從集體企業變成民營企業了。
劉崑崙的老崗位,東門崗亭也在拆除之列,在挖掘機的轟鳴聲中,崗亭連同劉崑崙的青春回憶一起拆掉,變成一片廢墟,如同他心中的敦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