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康更加絕望,劉崑崙僥倖沒死,但他馬上也會死了,因爲PPK的子彈已經打光,毒販把自己打死後,轉身一槍就會把劉崑崙徹底打死。
毒販從韋康的瞳孔倒影中發現了異樣,猛然回身,但是已經晚了,劉崑崙手中的槍發射出一團火焰,第一發子彈就準確擊中毒販的前額,在他眉心開了一個洞,在他腦子裡橫着前行,掀開了後腦勺,內容物噴了韋康一臉。
危險解除,韋康長出了一口氣,躺在座位上喘了幾口粗氣,擦把臉,下車,撿起毒販的自動步槍,喊一聲:“沒事吧!”
“肋骨興許斷了幾根,不過不礙事。”劉崑崙說,“康哥你救了我一命,要沒有防彈衣,剛纔我就死了。”說着從防彈衣下面拽出一塊嵌着彈頭的鋼板來,原來他自行給凱夫拉防彈衣加了內襯,二者結合這才擋得住步槍子彈。
“說什麼呢,你還救了我一命呢,要不是你那一槍,我就死了。”韋康說,“對了,你哪來的子彈。”
劉崑崙將PPK倒持着遞回去,說:“上回你教我打槍,我把子彈殼撿回去,找老邢重新裝了火-帽發射-藥和子彈頭,總算是派上用場了。”
原來上回劉崑崙交給髒孩的那包東西就是子彈殼,老邢人稱槍神,在鐵道旁搭了間小屋專門造槍造子彈,算是道上的技術人才,也是大垃圾場範圍的人,所以劉崑崙知道他,這一批子彈殼並不是每一枚都能用得上,老邢只裝出六發新子彈來,彈頭用的是自己灌注的鉛彈,射程近,但是威力不小,等同於炸子兒達姆彈。
剛纔劉崑崙捱了一記短點射,軀幹位置中了三發子彈,開槍的人槍法極好,三發子彈命中位置極爲接近,都打在鋼板上,巨大的衝擊力將他打的倒飛出幾米遠,肋骨被撞斷,疼的齜牙咧嘴差點休克,一時半會爬不起來,眼瞅着剩下那名搶手要過來補槍,那可真的完蛋了,幸虧康哥出手,把他引走了,劉崑崙這才忍痛爬起來,走到毒販屍體前檢查槍械,那支步槍已經打空了,毒販身上沒有彈匣了,也沒有手槍,他只能拔了匕首繼續當武器。
好在不遠處的地方丟着一把打空了的PPK,這時候時間已經來不及重新裝填彈匣,再晚一步韋康就要被人打死了,所以他拉開槍膛填了一枚子彈進去,回膛,開槍,當場打死了最後一個毒販。
“你小子可以。”韋康可以想象剛纔發生的一幕,他收了槍,拍拍劉崑崙的肩膀,向車間走去。
劉崑崙在那個被爆頭的傢伙身上,搜出了一把異形五四,扳機上衝了三個孔,握把位置明顯粗壯了許多,卸下彈匣一看,是雙排單進的7.62手槍彈,估計是某種外貿型號。他不動聲色將槍插在腰間,用上衣遮住。
兩人把化工廠裡裡外外,仔仔細細抄了一遍,確實沒有第三個人在,除了大批製毒原料外,又有重大發現,在一間儲存室內有大量的塑料布包裹嚴密的白色結晶,數量極其龐大,數不勝數,還有一批武器彈藥,包括一支用步-槍-改裝的榴-彈發射器和五枚45毫米槍發榴-彈,以及十幾枚美式手榴-彈。
毒案和槍案是並生的,有毒必有槍,販毒是死罪,所以犯罪分子往往配備槍械,很多毒販在交易時懷揣手榴-彈,遇到警察就來個同歸於盡,但武裝到這種程度的,確實少見。
“這就是冰-毒成品。”韋康指着那些白色結晶說,回頭看劉崑崙,“咱們破了一個驚天大案,也許是江東有史以來最大的冰-毒案。”
“不行了,康哥,得換條褲子了。”劉崑崙說,被污水浸透的褲子貼着大腿,溼冷無比,再不換下來就得關節炎了。
化工廠有宿舍,有四個人的牀位,有換洗衣服,兩人找了褲子和鞋換上,圍着電暖氣烤火,這兒的用電不通過供電局的市電,而是自己用柴油機發電,桌上還有酒菜,劉崑崙拿起瓶子對嘴喝了一口,遞給韋康,兩人對飲起來,將剩下的半瓶茅臺給幹了。
兩具屍體一東一西,血跡已經乾涸,鞭炮聲零落下來,雪花飛舞,從小雪變成了鵝毛大雪,倆兄弟在電暖氣旁商量起未來。
“沒想到咱們這個二人組合乾的第一炮買賣就這麼大。”劉崑崙笑道,掏出煙來,點了兩支,遞給康哥一支,此時此刻,他才覺得自己夠格能和康哥坐在一起,只不過腿肚子卻在轉筋,這是後怕的,人總歸會有恐懼,在面臨死亡的時刻或許不會,但事後想起來曾經和死神擦肩而過,還是要毛骨悚然。
韋康看他拿煙的手都在哆嗦,笑道:“第一次殺人吧?”
劉崑崙差點哭了:“康哥,誰沒事殺人啊,打架是常事,殺人沒幹過。”
“我當兵的時候,打死過幾個人。”韋康說,深深吸了一口煙,似乎不願回憶往事,“殺人,哪怕是殺壞人,都挺噁心的。”剛纔他認真的洗了一個臉,把*血跡都洗乾淨了。
“現在怎麼辦,毒販子肯定不止這倆。”劉崑崙說,“這倆我都沒見過,他們的工廠被咱端了,肯定要報復,不過咱們在暗處,誰也不知道是咱倆乾的。”
韋康問:“那你打算怎麼辦?”
劉崑崙說:“一把火燒了這裡,起碼讓他們不能再生產毒品,然後咱們勸勸老闆,別再和製毒的來往,我想老闆這麼聰明的人,應該會同意的。”
韋康說:“放火可不行,會把不相干的人也招來,既然老闆是聰明人,當初就不該和製毒販毒的搭上關係,小弟啊,馬克思說過,當利潤達到300%的時候,資本家會不顧一切鋌而走險,甚至會把絞死自己的繩索賣給造反者,一旦搭上毒品,就很難脫身了。”
“難也要脫,爲了敦皇這麼多員工,爲了蘇晴,他必須和製毒的一刀兩斷。”劉崑崙斬釘截鐵道,將菸蒂狠狠一扔,顯示自己的決心。
“如果他不願意放棄這一塊的收入呢?”韋康步步緊逼,“老闆的攤子鋪的很大,需要用錢的地方多,山西買煤礦,印尼買油田,這都是花錢的無底洞,你以爲一個日進斗金的敦皇能填滿這些窟窿麼,十個敦皇都不夠!”
劉崑崙沉默了一會兒,他年輕的頭腦不足以考慮這麼深遠的問題,但他有自己的堅持,“煤礦和油田,暫時不買就是,那也不能碰不該碰的東西。”
“小弟,你可以的。”韋康伸過手來,再次拍拍他的肩膀道,“多少億萬富翁不明白的道理,你一句話就道破了,這就是人的貪慾,能毀滅一切。”
“總之,他不答應也得答應,由不得他了!”劉崑崙發狠道,胸中一股壯志豪情,好像匡扶危難力挽狂瀾的忠臣良將,他認爲蘇容茂終究會醒悟,最終會感謝自己,蘇晴也會感謝自己,敦皇的每一個人都會因今晚自己和康哥的捨命搏殺而受益,只是真相或許他們永遠不會知道了。
武死戰,文死諫,剛纔已經死戰過,等天一亮,劉崑崙就會去向蘇容茂發起死諫,至於結果如何,他不想去猜,也不在乎,他自認爲已經做到了自己該做的事情。
這場雪下得特別大,天亮的時候,四野已經白皚皚一片,連污穢不堪的大垃圾場都變成潔白無瑕的世界,雪還在繼續下,他倆的車都是轎車,怕是無法穿過厚厚的積雪開回去,好在院子裡就有越野車,劉崑崙說:“咱們開豐田回去吧,這個車好,比中吉普強多了。”
韋康哭笑不得“小弟,那不是中吉普,那是奔馳G,老牛逼了,比豐田還好。”
“反正都是好車,全給他開走。”劉崑崙惡狠狠道。
韋康說:“這是販毒的罪證車,不然都開走也不賴,算了,留下也是個後患,咱倆就開一輛走吧。”
兩人開了奔馳G出來,只見那汪富含化學成分的污水仍未結冰,在白茫茫一片中閃着暗黑的光彩,小心翼翼的穿過水麪,經過垃圾村,奧迪車河公爵王上都蒙了一層厚厚的積雪,路很難走,低底盤的兩驅轎車確實難以開回城去,但是越野車中的王者奔馳G就沒有這個困擾了,兩人在雪地中一路緩行,開了一個小時終於上了公路,今天極冷,被車輛軋實在的雪變成了冰,路面很滑,交通市政的工程車在路上撒着工業鹽,鏟雪車也在忙碌着,進入城區,交通並沒有得以緩解,拜年的人們堵的到處都是,雪還在下,只是小了許多。
按照蘇容茂的習慣,除夕夜他會在敦皇守歲,說白了就是打一夜麻將,然後大年初一上午開團拜會,在市區的員工一起來聚一聚,樂呵樂呵,增強凝聚力,所以韋康駕車來到敦皇附近,他說:“小弟,這車就別往裡開了,被監控拍到不好。”
劉崑崙說:“對,這車別和敦皇扯上關係。”
韋康一打方向盤,把車停到了旁邊一條巷子裡,兩人沒急着下車,神色冷峻,因爲接下來的活兒比擺平製毒工場還困難。
劉崑崙說:“康哥,還是我一個人去吧,他不聽,你再上。”
韋康點點頭:“那行,你先去說,不行我再去說。”
劉崑崙說:“你不行,我再讓蘇晴去說,蘇晴還不行,就讓阿姨去勸,我就不信他不聽這麼多人的勸。”說着說着,冷峻變成了樂觀的自信。
“去吧,小心點。”韋康拍拍劉崑崙的肩膀,“肋骨沒事吧,要不先去醫院看看?”
“沒事,現在不大疼了,我去了。”劉崑崙下了車,瀟灑的甩上車門,大踏步的去了,走着走着,腳步蹣跚起來,想必是身上的傷開始作怪。
韋康看他背影消失,纔拿出手機,發現沒電關機了,換上電池,開機,看到好幾個未接電話,想了想,還是回撥過去:“詹支隊,我小韋,有重大進展……”
……
敦皇五樓,團拜會還沒開始,蘇容茂雖然打了一夜麻將,但精神尚佳,他穿着睡衣,正在點雪茄,見劉崑崙進來,招呼他坐,問道:“怎麼樣,開回來不大容易吧,這一場雪夠大的,不過對莊稼有益處。”
劉崑崙沒坐下,神情嚴肅,蘇容茂點着了雪茄,擡頭看看自己的司機,似乎有點不對勁,往日總是西裝筆挺的劉崑崙居然上身西裝,下面一條骯髒的87式迷彩服褲子,一雙膠靴。
“你打魚去了?”蘇容茂笑道,“還是和人打架去了?”
“老闆,我有事和你說。”劉崑崙開門見山,平靜無比地說道,“我把製毒的廠給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