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沂蒙只是信口一說,時間倒流怎麼可能呢,但費天來卻說的煞有介事,頓時讓她無言以對。
兩人都有些無趣,就此散了各回各家,江灘上撒嬌的小女孩何曾知道自己剛躲過一劫。
劉沂蒙回到家裡,母親又開始嘮叨:“你給小五打電話了麼,這孩子怎麼一走就是幾個月,連個信兒都沒有。”
這個狀態不知道要維持多久,劉沂蒙尋思是不是照實說,母親並不是那種弱不禁風的女人,她這輩子所經歷的磨難遠比兒女要多得多。
正尋思呢,母親又說了:“小五是不是犯了事兒又給抓起來了,小四你給我說實話,媽扛得住。”
“媽,小五是出事了,關在國外的監獄裡,還沒判,興許還得關幾年,媽你放心,國外沒有死刑的。”劉沂蒙瞬間就招了。
母親開始哭天喊地,說小五肯定犯了大案子,自己怕是沒有兒子養老送終了。
劉沂蒙黯然,但母親只哭了一會兒就恢復了冷靜,說拾掇拾掇,我跟你去國外探監去,給小五打點打點,別讓人欺負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可是劉沂蒙哪有本事探監啊,連她自己都很久沒有見到弟弟了。
……
印度尼西亞,加裡曼丹島南部某碼頭,李勝男穿着T恤和卡其短褲,頭髮剪得短短的,戴着草帽和墨鏡,一路走一路打聽,最終找到一艘漁船,船上正在打理纜繩的男子皮膚黝黑,肌肉健碩,正是王錫爵。
王錫爵對李勝男的突然造訪並未感到驚訝,李勝男是警察,又有一顆超好奇的心和堅韌不拔的毅力,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她是善意的,所以被她找到是遲早的事情。
船艙裡除了王錫爵,還有一個個子嬌小的印尼女人,大概有些華裔血統,長相柔美,低眉順眼,給客人奉上椰子水之後就悄悄上岸了,漁船在水中輕輕盪漾,赤道的陽光直射在船篷上,如同人的心情一樣焦躁火熱。
“我需要知道真相。”李勝男開門見山。
“你不需要。”王錫爵生硬拒絕。
“你特意提醒我關注王家父子,難道不是想讓我做你的棋子?”李勝男回擊道,“如果你真的想隱居,就不會來回頻繁的走動,還故意讓我發現。”
王錫爵鼻子差點氣歪:“我回去是因爲有重要的事情,在飛機上被你發現,並不是可以所爲,在此之前我根本不認識你好不好。”
李勝男說:“總之我已經找到這裡,我不能空着手回去率。”
王錫爵看了她一會兒,確認這個倔強的女警是認真的,便解開纜繩,起錨。
“你要幹什麼?”李勝男警覺起來,她的水性沒那麼好,只能在泳池裡撲騰。
“到海上去。”王錫爵揚帆起航,他是香港遊艇俱樂部的會員,帆船好手,駕駛着這艘破舊的漁船遊刃有餘,來到空曠的海面上,空氣稍微溼潤了些,但是赤道地區是沒有強風的,天氣依然酷熱。
王錫爵點了一支菸,沒頭沒腦說了一句:“我爹地叫王海逸,是王家的長子長孫,他年輕的時候是個花花公子,四十歲才成家立業,有了我和我弟弟,但我們兄弟倆在很小的時候他就死了。”
“怎麼死的?”李勝男問道,她知道這是一個開頭。
“死於家族鬥爭,意外身故,沒什麼好說的。”王錫爵抽着煙,看着大海,神情落寞,“勝者爲王敗者爲寇,只是沒想到鬥爭這麼慘烈,王家又不是帝王家,都已經二十世紀八十年代,還要趕盡殺絕麼,後來我才知道,沒那麼簡單,李警官,其實你真的沒必要多管閒事,這件事和你理解的不一樣,不是一個陳年冤案,幾條人命,這件事超出你的理解範圍,我都放棄了,你更沒必要以身犯險。”
“我並不是出於好奇。”李勝男說,“好奇是以前,現在有命案了,我的一個師兄,他死了,所以,這件事和我有關了,我一定要管。”
“你確定?”王錫爵斜眼看了她一下。
“確定。”李勝男斬釘截鐵。
“我一直在調查王氏父子,就是王化雲和他的兒子們,起初我懷疑王化雲並不是我曾祖的骨肉,你要知道,王化雲來港,是中央派人陪同的,他是奉旨接收,我父親和他的叔叔們不願意家產落在外人手中,奮起抗爭,無所不用其極,包括投毒買兇殺人等手段,但是最終還是沒鬥過他,幸運女神一直站在他那一邊,我們聯合了王家的御用律師,甚至找了警務處的高級官員和香港法院的大法官,官司差點打到英女皇那裡,他見招拆招,逢凶化吉,一路過關斬將,簡直能拍一部電視劇了。”
王錫爵緩了口氣,看了看發呆的李勝男,知道她一定想岔了。
“和政治無關。”王錫爵說,“他們使用了某種邪惡的技能迷惑了我的曾祖,繼承了他的遺產,而這個邪術本身就是王家的家學,後來我找到一封我爹地留下的筆記,上面說他很小的時候在祖父書房裡看到一些裝飾華麗的羊皮紙卷軸,上面的文字不是拉丁文,也不是漢字,更不是英語,是一種不認識的文字,你知道我曾祖父活了多久麼?”
“王蹇出生於1874年。”李勝男脫口而出,這問題可考不倒剛看過《王蹇傳》的人,“他活了一百一十一歲。”
“而且去世的時候身體也很硬朗,是突發心臟病走的,但是此前體檢他的心臟移植很健康。”王錫爵說,“這很奇怪,一個老人,在一百多歲時候找到留在異地六十年的私生子來繼承家業,而身邊的兒子們孫子們也很優秀,他卻視作空氣,這一點倒是和王化雲近年來的表現如出一轍。”
李勝男說:“王海昆是王化雲的私生子,數年前才認祖歸宗,現在三個兒子只剩下他,繼承家業的想必也是他了,你們王家,是不是對私生子有什麼偏好?”
“那根本就不是私生子。”王錫爵冷笑,“是克隆人,是備份。”
李勝男震驚了,但很快緩過來:“不對,第一個克隆動物是多莉羊,1996年複製成功,王海昆出生於八十年代,王化雲更是上個世紀二十年代的人,那時候不可能有這個技術。”
“我秘密獲取過王海昆的血樣,經對比,和王化雲一致。”王錫爵說,“王海昆是王化雲的備件倉庫,心臟肝臟腎臟角膜都能拿來用,他第一個兒子王海銘,就是用掉了。”
李勝男已經在瑟瑟發抖。
王錫爵長嘆一聲:“所以我選擇迴避,我是普通人,鬥不過他們,現在你明白了,這根本就不是什麼案件的問題,是邪術,是黑暗,是我們對抗不了的邪惡。”
“給我一支菸。”李勝男說,哆嗦着點燃香菸抽了一口,勉強鎮定下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王海昆已經被拆散用掉了。”王錫爵說。
……
劉沂蒙不敢找王化雲打聽消息,通常她都是通過弟弟的女朋友蘇晴來獲取最新的消息,一個電話過去,蘇晴告訴她一切都在順利進行中,引渡手續在辦了,估摸着不久之後就能開庭審判,私下裡的博弈還在繼續,所以最終是什麼結果還不好說。
菜市場,春韭像往常一樣忙碌着,只是眉宇間一絲愁緒,她已經接到家鄉的消息,父親身故,但她並沒有回去祭掃,只是匯了些錢過去,從此之後,她就是沒爹沒孃的孩子了,甚至有可能連丈夫也沒有,按照算命的說法,這叫天煞孤星。
也許我會有孩子,這是春韭心底的期盼,她一直留意着,買了三種驗孕棒,事實證明她這一步棋走對了,劉崑崙一發命中,春韭懷孕了。
她驚喜又忐忑,打了個電話給劉沂蒙,打算向大姑姐報喜,但是電話裡又不好意思說,只說你來我這兒坐坐吧,劉沂蒙來了之後,兩人先扯了些其他的,春韭正打算說,忽然劉沂蒙手機響了,是個00852開頭的號碼,劉沂蒙沒敢接,電話鍥而不捨的響個不停,她只得接了。
是個普通話說的不太熟練的女聲,問她是不是劉崑崙的姐姐,劉沂蒙說我是,那人說劉崑崙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弟弟好得很。”劉沂蒙說,“我相信國家相信法律,就算真的判他死刑,我們也認了。”
“你是說他已經在監獄裡了,等待審判?”那女人很驚訝。
“對,你是誰啊?”劉沂蒙問道,那人卻掛了電話。
這麼一打斷,春韭的話又咽回肚裡了,劉沂蒙也被搞得心煩意亂,過了一會兒,沒想到那個電話又打過來了,這回對方表明了身份,是香港警察,曾經偵辦過劉崑崙的案子,但是這個案子已經撤銷了,剛纔她通過廣東省公安廳的關係查了一下,大陸方面從未對劉崑崙(王海昆)進行過通緝。
劉沂蒙拿着手機的手開始僵硬,頭上有冷汗滲出。
“我知道你很難理解,但是你的弟弟可能只是一個複製品,用來給行將就木的老人提供備品的會走的人體器官倉庫。”那個女警官最後的話讓劉沂蒙徹底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