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正在播映《絕代雙驕》,春韭對劇情也非常熟悉,她張嘴就來:“還用問麼,崑崙哥是小魚兒,海聰是花無缺。”
小紅說:“那春韭姐你是誰,我又是誰?”
春韭說死丫頭你趕緊刷碗去。
王海聰說:“這個對比挺有意思的,不過我不是花無缺,崑崙也不是小魚兒,我纔是小魚兒,而花無缺另有其人。”
小紅都忘了嗑瓜子,奇道:“難道你還有一個孿生兄弟?”
“真聰明,答對了。”王海聰說,“我有一個哥哥,只比我早出生五分鐘,他叫海銘,我倆從小一起長大,三歲就上寄宿學校……”
“三歲就上全託,你爸媽夠狠心啊。”小紅插了一句。
“是寄宿學校,從幼稚園一直到中學,我們兄弟都在外面上學,後來一起去劍橋留學,他比我感性敏銳,他會寫詩,而我更喜歡運動,擊劍和賽艇,所以他更適合做花無缺。”
劉崑崙注意到王海聰是用懷念的口吻說話,心中犯疑,這個海銘莫非已經不在了,果然,王海聰接着說道:“後來,他得了很重的病,父親請了全球頂級的醫療團隊給他治療,衣不解帶的在病榻旁照料,我知道他是爲了償還欠我們兄弟的父子情,其實我並不怪他,父親給了我們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物質條件,讓我們成爲優秀的人,他有他的苦衷,我這些年來才慢慢了解並且體諒。”
七月天如同三歲小孩的臉,說變就變,一場雷暴雨傾盆而下,密集的雨點敲打着雨棚,屋檐下滴成一片水簾,麪館變成了喧囂塵世中的一方淨土,空氣微涼,春韭和小紅嗑着瓜子聽一個遠道而來的客人敞開心扉傾訴着幼時的故事,對所有人來說,這都是難得的放鬆一刻。
從王海聰的敘述中劉崑崙得知,王化雲八十年代初去了香港投親,起初很是艱難,受到各方排擠,甚至危及生命,迫不得已他纔將孩子送到國外讀書,他孤身在香港拼搏廝殺,歷經千辛萬苦在站穩腳跟,而且王化雲的兒女並不像李明說的那麼多,除了海銘海聰兄弟之外,就只有一個女兒林海櫻,也就是說,王化雲現在只有兩個活着的兒子,其中之一就是劉崑崙。
劉崑崙遞了一支菸過去,王海聰遲疑了一下,還是接過來就着他同父異母弟弟的打火機點燃抽起來,他顯然是會抽菸的,吞雲吐霧頗爲熟練,大概只是爲了健康平時不抽罷了。
“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像一個鏡子裡的人,再見到你的時候,我想到了海銘,我們是兄弟,不是麼,走,我們去江裡游泳吧。”王海聰忽然來了興致,拍了拍劉崑崙的胳膊,示意他一同出門。
暴雨天游泳,有興致,劉崑崙欣然答應,王海聰打了個電話讓早已等在附近的保姆車開過來,一輛黑色的大衆商務車停在麪館門口,兩個保鏢打着傘來接,小紅震驚的瓜子都忘了嗑,問春韭:“俺姐,這人幹啥的排場這麼大?”
來到劉崑崙經常游泳的江邊泳場時,雨勢略小,但依然是漫天雨霧看不見對岸,兩人在車裡換了泳褲,來到江邊下水,這兒是一個小公園,也是游泳愛好者們的大本營,下水的平臺鋪着木地板條,長椅上支着啤酒廠商贊助的遮陽傘,幾個常來游泳的老客看到劉崑崙還和他打了個招呼。
游泳場是一片圈起來的水域,四周用浮標連着繩索,出去這個範圍出現危險概不負責,但是老客們是不會甘心在小小一片水域打轉的,他們熱愛的是從鐵橋上玩高臺跳水或者橫渡淮江,跨江大橋距離江面幾十米高度,可比高臺跳水刺激多了,沒受過訓練的人一頭栽下來和自殺沒啥區別,上個月還有位老鐵貿然一試,整個人橫着拍在水面上,屍檢的時候說內臟都碎了,劉崑崙和王海聰都是年輕氣盛的歲數,高臺跳水那種傻事不會做,橫渡總是可以的。
風雨中的淮江浪高水急,江中又有航船穿梭,體力不支淹死在江裡也不是沒可能,但是來都來了,豈能不過足到中流擊水的癮頭。
保鏢們本來撐着傘在岸邊站着,看到聰少奔着對岸去了,急忙派遣一輛車開往對岸接應,又臨時租了一艘快艇,預備着救生圈和繩索遠遠尾隨保護。
劉崑崙發現王海聰並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弱不禁風,他的意志堅如磐石,一身肌肉結實有力,有健身房裡塑形效果,也少不了戶外極限運動的功勞,看他在大江大河裡的不俗表現就能明白。
兩人的橫渡計劃被一艘過路的拖船打斷,拖船後面掛着一串拉原木的平底船,劉崑崙抓住船幫暫歇,王海聰也跟他一起順流而下,雖然是盛夏季節,在江水中不遊動立刻就會覺得寒冷,兩人乾脆爬到船上去。
“其實我挺羨慕你的,至少你從小生活在父母身邊,我和哥哥自幼沒看到過父母,我們的母親是個澳門人,在我倆五歲的時候就去世了。”王海聰看着茫茫雨霧說道,此時此刻江闊雲低,更適合袒露心扉。
“我爸總打我,我有四個姐姐,從小穿她們淘汰的衣服,我連學都沒得上,連戶口都沒有,你說羨慕我?”劉崑崙反問。
“沒有誰的人生是一帆風順的,我們的父親也是這樣,他的青年時期恰逢國仇家恨,中年時期在勞改農場度過,五十歲的人又要面對前所未有的機遇和挑戰,也許我們王家人的宿命就是如此吧……”
兩人聊了半天,不知不覺雨停了,兩岸的景色從樓宇城市變成了鄉村稻田,遠遠跟着的快艇也不見了蹤跡,劉崑崙哈哈大笑:“還有力氣游回去麼?”
“走回去吧,今天的運動量超標了。”王海聰苦笑道。
兩人躍入水中,游到岸邊登陸,眼前是稻田和魚塘,四野無人,腳下溼滑,劉崑崙讓王海聰稍等片刻,自己只穿了一條泳褲顛顛的去了,半天才回來,拿着一截彩條布,撕成兩段遞給王海聰:“穿上。”
王海聰覺得蠻有趣,按照巴黎時裝週的風格將彩條布披在身上,劉崑崙那邊已經弄好了鞋子,是兩個踩扁的飲料瓶用塑料袋擰成的繩子做的簡易涼鞋。
兩個乞丐就這樣大搖大擺的走在進城的路上。
一輛汽車飛馳而過,開出去幾十米又停下,倒車,車窗打開,裡面伸出相機的鏡頭,啪啪的按動快門。
“給錢了麼就亂拍,我的肖像權!”劉崑崙作勢撿石頭砸車,汽車一溜煙跑了。
“你小時候就穿成這樣?”王海聰問道,看樣子他對窮人的生活真是一無所知。
劉崑崙告訴他,我家是盲流,不是乞丐,再窮也穿得起衣服。
“沒別的意思,我覺得這樣蠻有趣的。”王海聰聳聳肩。
兩人走了一公里遠,保鏢的車終於迎頭開來,聰少失蹤的這一個小時裡他們可是驚慌失措,仔細分析後覺得這個方向最靠譜,果不其然招到了人。
“海聰,以後可不能這樣任性了,你是肩負使命的人。”晁曉川責備道,眼光中毫不掩飾對劉崑崙的憎惡。
“沒事兒,我和崑崙在一起不會有事。”王海聰這樣回答。
……
回去之後,劉崑崙將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李明。
“他這是陽謀啊,和你處好關係,讓你放鬆戒備,咱們不能上當。”李明說。
“我倒是覺得他挺不錯的。”劉崑崙回味着今天的點點滴滴,海聰的眼神清澈明亮,不像包藏禍心的城府極深之人。
“不聽我的,早晚吃虧。”李明搖頭嘆息,“你啊,太年輕了,對了,你的錄取通知書到了。”他拿出了江東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劉崑崙並無驚喜,就算自己沒考上,李明也能運作來這玩意,即便拿到也不會真的去讀,這是他們的計劃,考上大學不出奇,放棄才牛逼。
第二天,馮媛拿着一份晚報來給劉崑崙看,標題是男模爲何流落鄉間,時尚風向何處吹,配圖是雨後清爽的鄉間道路上,綠樹碧草農田襯托下兩個穿着彩條布和半裸男,那肌肉,那棱角,分明就是T臺上走下的男模。
“要不要給報社發律師函。”馮媛張牙舞爪的,她是被晚報辭退的,這個仇還記着呢。
“不用,這不是替咱們免費宣傳的麼。”李明接過報紙,津津有味的看着。
“又不是真起訴,再一次炒起話題嘛。”馮媛舉一反三。
“你進步很快,發律師函。”李明笑道。
王海聰也看到了報紙,現在的報紙都是和網絡同步的,網上這張照片也流傳甚廣,甚至在天涯上被能人扒出了照片上所謂男模的真實身份,其中之一就是京城四少之一的王海聰,而另一個和他相貌酷似的人,被人判定爲王海聰的孿生兄弟王海銘。
王家並不是那種風口浪尖沒事炒作自己的家庭,海銘的死也是保密的,劉崑崙被誤認爲王海銘是可以理解的。
同樣的報道放在了北京王府,王化雲的桌上,八十歲的父親看到兩個兒子年輕的面孔,露出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