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兄!”一行熱淚自戚路眼中滲出,他徒勞地伸出雙手想抓住這滿天飛舞的金色碎屑,但終究如透明細砂般從指縫間滑落消失。
空間開始扭曲,不過是眨眼的工夫就破裂開來,大塊大塊的往下掉。衆人詫異地看着眼前的奇異景象,被滿眼的金光刺激得無法看清周圍的一切。等到視線恢復正常之時,衆人已回到了閎宜的房間裡。
“孟槐死了,看來他給我們製造的這個囚籠也崩潰了。”閎宜在嗟嘆聲中拭去臉上的冷汗,直到這時他才完全鬆懈下來。
“終於解決了這混蛋!”胡雷則是洋洋得意,殊不知他這話不亞於火上澆油,老吳又在咆哮聲中持刀朝他攻來!
“吳先生,請你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眼疾手快的閎宜十指靈巧的擺動,用絲線封住了老吳的行動。
“我十分理解閣下失去同族的悲痛心情。”胡雷見有人幫自己,越發的不可一世,他語帶譏諷地說:“可你要明白,這傢伙殺了我們的同伴,我是在爲他們報仇!”
“呸!老子把你們都殺了!”老吳怒不可遏,身體裡迸出無數水花,它們如潮水般在周身環繞流動不停,跟着他奮力一掙,就從閎宜的束縛中掙脫出來。
“精彩!”閎宜不由帶着敬意鼓起掌來,剛纔老吳的法術一施展,他就看出了門道。原來老吳是藉助水的流向看出了絲線的運行軌跡,從而切斷他的操縱。
老吳才難得理會他,身形一擺,又是朝胡雷攻去!胡雷正準備張開空間裂縫的時候,眼中就看到有個人影擋在了他的面前。
“夠了!”替胡雷抵擋這一擊的是戚路,他神色頹唐的對老吳說:“師父,請冷靜。”
“冷靜,你讓我怎麼冷靜!”老吳做夢也沒想到會是戚路前來阻攔。
戚路嘆了一口氣,抹去臉上的淚痕後強作淡定的對那幾個妖怪說:“眼下我們還是在團結一致,共同完成未竟的事業。”
“哈哈,閣下真是明白事理。”聽到戚路在示弱,胡雷笑的有些得意忘形。
老吳大吼起來:“戚路,你是不是瘋了?”
“我和你一樣對胡雷的行徑感到不齒,可是,站在他的立場來說他並沒有什麼過錯。”戚路有點難過地說:“孟槐的死不是結束,現在我們還困在牢寵當中!”
老吳聞言不由一怔,跟着眸色暗淡了幾分。可姬嵬卻沒能理解戚路話中的含義,“孟槐的幻境已經隨着他的死亡自動破除,你爲什麼要說這種話?難道,難道他沒有死嗎?”
胡雷冷言說道:“做爲神祗來說,當然是不會存在真正意義上的死亡。他只是肉身毀滅,神魄卻歸於虛空中沉睡,不過這也不能阻止他佈下的幻境破滅。”
戚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走到窗前猛地推開了窗戶,頓時冷風撲了進來,灌進衆人的衣縫中,讓人不由縮起了脖子。
“睜大眼睛給我看清楚!”戚路把手指向那座高聳在村子裡的帝俊神像。
這神像仍如以往那般巍然屹立,只是它的眼中,雖然是隔了如此遠的距離,但衆人還是能清晰看到它的眼中流出兩行清淚,彷彿在爲孟槐的死而悲痛。
衆妖怪頓時啞然無語,神像是在幻境後出現的,那裡原本是座暗藏着地道的道觀。既然神像沒有消失,這說明幻境仍舊存在。
閎宜的瞳孔因驚異而緊縮起來,怔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對胡雷說:“胡兄弟,麻煩你勘察下週圍的環境。”
“好的。”胡雷點了點頭,再次張開空間裂縫,將身鑽了進去。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胡雷的身影又出現在衆人面前,他望着戚路沮喪地說:“閣下說的沒錯,幻境確實沒有破除,所以......”
“大不了大家都困死在這裡!”老吳心中被悲憤所填滿,衝着衆人怒吼一聲就甩袖而去。
戚路搖搖頭,怔怔地望着窗外的神像,心中似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今天發生的事轉變的太快,讓他來不及反應,更沒想到這個神秘的服務員竟然會是孟槐的化身。他覺得自己像個在舞臺上被人擺佈的小丑,受盡了戲弄卻又不得不心甘情願。
“你瞧他這態度,分明是......”胡雷還想說些什麼,就被閎宜狠狠瞪了一眼,“滾!”
胡雷頓知理虧,低着頭回自己的房間,“嘭”的一聲把門關上。
“戚先生,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都是我們沒有想到的結果,但逃避不是辦法,我想聽你的見解。”閎宜知戚路心裡不高興,但還是說出來,眸中有無法捉摸的神色。
戚路的腦子裡是一片亂麻,他又搖了搖頭,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他以爲真相會近在眼前,哪知現實依舊如霧一般詭迷。
“戚先生,別泄氣。如果連眼前的困境我們都不能掙脫,就更別想着用后羿神弓拯救世界了。”魔魁說完這句話後,扶着身受重傷的姬嵬回房調養去了,空曠的房間裡就只剩下閎宜和戚路兩人了。
閎宜示意戚路就坐,然後給他倒了杯水後問:“孟槐說他不是殺害大哥和胡兄弟的兇手,你相信他的話嗎?”
“我相信。”戚路象徵性地喝了口水,便放在一邊。
“是的,我也相信他沒有騙我們。”閎宜說出了自己的見解。“孟槐確實非我等能敵,但大哥和胡兄弟死前幾乎是沒有反抗,從今天和他交手的情況來看,孟槐的實力似乎又達不到這個境界,再加上幻境依舊沒有消失,所以我認爲真兇另有其人。”
“那你認爲兇手是誰?”
“我猜不出。”閎宜反問:“戚先生,你認爲誰是兇手?”
戚路擡起頭,靜靜地看着他,然後答非所問地說:“胡雷這幾天有些反常。”
“是的,從今天這場戰鬥中我是看出來了。”閎宜沒有否認,“也許是因爲某種我們不知道的原因或秘密,但他不會是兇手。”
“他確實沒有這個能力,希望是我多慮了吧。”戚路嘆了口氣,話鋒一轉說:“沒有跡象表明兇手會就此收手,你下一步的計劃是什麼?”
“孟槐的出現打亂了我所有思維,老實說現在我是束手無策。”閎宜眼中閃過一絲無奈。
“我很瞭解孟槐,他能輕易進入這幻境,自然也有法子出去。”
“我贊成你的觀點,這幻境肯定有個隱秘的出口,只是我們暫時沒有發現。”
“所以我建議,明天應當搜索整個村子,找到這個出口。”
“如果那麼容易找到的話,我們現在就不會坐在這裡了。”
戚路顯得有些失落,他承認閎宜說的是實情,前幾天他和這幾個妖怪搜查過幾遍了,結果都是一無所獲。
閎宜見他情緒低落,又接着說:“但即使是無用功,我們明天還是得去尋找,只有這樣,我們纔有逃離這個牢籠的機會。”
“當然,誰都不想死,更何況是這樣窩囊的死法。”
“你錯了,我並不怕死。”閎宜突然笑了起來,“我是擔心得不到后羿神弓。”
“都這般時候了,你還惦記着這些身外之物嗎?”戚路先是一愣,然後也跟着笑了起來。
“我對世界末日、諸神復活這類的事情並不關心。但我知道,只要神弓在手,無論發生什麼樣的情況,我都能成爲真正的神。”
“啊?”戚路沒想到他如此坦白,不由微皺着眉頭說:“你就不怕我不交出最後的部件嗎?”
“你不會。”閎宜看了他一眼,輕笑着說:“假如我們都死在這裡,那就什麼也不用說了。但如果我們出去了,你就必須和我們合作去得到神器。”
戚路啞然,雖說是幾次表面作態反對尋找射天神弓,但自己心裡卻是清楚知道,如果沒有神弓,他們這夥人,哪怕加上曼珠,也不可能戰勝那個惡魔。
經歷了這一連串的詭異事件,戚路已能肯定,這一次絕不是訛獸或孟槐口中所說的諸神復活那麼簡單的事,閎宜想必也是看穿了這一點,所以此刻纔有這般從容的底氣。
於是戚路問他:“那你爲何成神,是爲了長生不老嗎?”
“你在調侃我嗎?”閎宜直視着他的雙眼,似要看透戚路的靈魂。“憑着我這副與衆不同的身軀,只要隨時利用現世的材料更換損壞或者老化的器官,從理論上講,我已經是長生不老了。”
“既然如此,成仙對你的意義是什麼,爲了獲得更強的實力嗎?”
“不是,我要得到這個身份。”
“身份,神族的身份?”戚路突然發笑,這可算得上這輩子聽到最不可思議的答案了。不過他立馬就收斂起笑容,以自己對閎宜的瞭解,眼前的這個特殊結構的妖怪並不是愛慕虛榮之輩,他這樣說一定有不爲人知的原因。
“主人當初創造我的時候,並不希望我只是他衆多傑作的一件作品。主人高風亮節,不願違背自然的規律,他唯一的擔憂就是死後這生絕學湮滅世間。所以我才應運而生,命中註定成爲主人生命的延續。”
閎宜娓娓而談,打開了話匣子,而戚路的目光也淡了下來,沉浸在對偃師的回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