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支妗，高瀘侯繼室夫人。曾經是點鳳台上最驚豔的執笛佳人。一路過關斬將，一曲【望江思】攪動多少少男的芳心，惹上多少踩破布鞋的媒人！
那時候姚支妗的名字就是京城美人的代名詞，多少閨中少女視她爲偶像！
就在所有人都以爲姚支妗這個色藝雙絕的美人會嫁給年少多才的俊俏郎君的時候，她居然選擇嫁給了一個大她二十五歲的男人。世襲高瀘侯房昌興做繼室。
房昌興八年前死了嫡妻，幾個年長的嫡子都不希望他再娶，幾年之內連送了爹親十幾房妾氏。
房昌興又老又醜，世人不理解她在想什麼，就連她自己的母親都理解不了她在想什麼！“咱只做自己認爲是對的事！今後是苦是甜都不用阿爹和阿孃管。”然後年僅十三歲的姚支妗小娘子就做個花轎嫁進了高瀘侯府。轉年支妗就生下了高瀘侯的第五個嫡子，房遠荷。
真的不用管麼？
……
許多爪裡有權又有錢的男人常說一句話，交朋友呀，你得有層次。其實貴夫人間的交友又何償不是如此？自家夫君、兒子、或是孫子正在或即將進入大魏國的權利階層官宦體系，自家的大姑子、小姑子、姐妹、女兒們正在或即將進入附屬於權利階層官宦體系的貴婦階層，難道不會讓你產生什麼想法嗎？難道不會讓你受到什麼影響嗎？難道不會讓你的行爲漸漸被同化嗎？
至少晏太君是這樣一個常年周遊在諸多貴婦之中，看盡花起花落，雲捲雲舒，也算是小有些心得，自覺已經很通規則、很恣意的老夫人！所以冷眼瞅着自家的二媳婦推介來的遠房親戚家的小閨女，很是漠然。二夫人也是出身大世族王氏，卻是近支出身，身份上比不得長房的大媳婦。但也總比三房的鄭氏強。自少她自己是這樣認爲滴。
二夫人這次帶來的小閨女，眉眼很出挑，見面行禮的時候都是很規矩的，穿衣打扮很中庸，乾淨、雅緻。行過禮後就乖巧地退到一邊站着，等待着老太君問話。
“是叫抹馨？”晏太君的聲音透着疏遠。
“是的，就叫抹馨，家中上面有三個哥哥，她排行第四，也是嫡出。今年剛好十一歲，是媳婦出嫁前最好的妹妹的女兒！”二夫人小心地陪道。
“你母親不是隻有你一個閨女？”晏太君你明知故問！
“婆婆，抹馨的娘是媳婦的庶出妹妹。”二夫人的臉色變得有點不好，婆婆這是故意的，看來是厭煩她帶了這丫頭來。“婆婆，這次媳婦也是沒有辦法，王氏嫡宗那邊正巧多了三個遠支的小姐佔了名額。咱們江家不是人口少一點嘛！再說……”她就來求婆婆要是帶着婉菱和婉蓁去赴高瀘侯夫人的約會，最好也能將小抹馨也帶上。
“行了，”晏太君打斷了她的話，她這個二媳婦這般作爲就是想打翻了規矩，拿她和江家給她孃家人作梯子！“高瀘侯夫人這次宴請太子嫡妃，順便請了幾家的小閨女過去玩玩。”她老夫人臉色一沉，後半句沒說出。
“抹馨會操琴，技法相當不錯。”二夫人趕緊推薦，一心想讓婆婆也把女孩帶去。晏太君的臉色再變，瞅着二夫人的眼神裡凝着暗冷。二夫人神情一滯，但還是鼓起勇氣道“婆婆，求求您了。三房的婉菱和婉蓁都是嫡出。您這次又不準備帶婉藜去。婉蓉又小，您帶上抹馨一點都不會影響其它的。”
能夠在太子嫡妃和皇子嫡妃、高瀘侯夫人面前露臉那是多大的機會，若是得了這幾位的提點，抹馨她將來一定能嫁個好人家！
婉茹能憑藉着庶出的身份嫁入皇子府爲側妃不就是因爲晏太君操作得宜嗎？抹馨若是想將來謀個好夫君，一定得有個能夠讓她出頭的機會呀！
“琴藝，那是女兒家最擅長的才藝之一。”俗的沒個性，想出頭打眼還不得靠她老太君的臉面？爲了倆個嫡出的小孫女，她連三房僅跟婉蓁差一個月的婉藜都不準備帶去。難不成還會願意捎帶她一個孃家的遠房親戚！
“下次吧。”晏太君可不想節外生枝。江家是有規矩的，嫡女和庶女不一起推介出門子。嫡女早些，庶女晚些。婉藜那孩子雖然也有點小毛病，但畢竟養在她身邊幾年，這次連她都舍了，晏太君就更膩歪再帶別人去了。高瀘侯夫人姚氏的府邸哪是那麼容易進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爹只是芝麻大點的小官。
“婆婆，媳婦求您了，抹馨今年都已經十一歲了，明年就十二歲了。她爹爹明年要外任。三年之後全家回京就會錯過了最好的年齡了。”二夫人哀求道。
晏太君抹搭她一眼“十四、五歲也大不到哪裡去。”那怎一樣？江家的婉茹十一就嫁了，您咋不說十四、五歲再讓她嫁捏？分明就是區別對待！二夫人暗中生氣，卻也知道晏太君是她得罪不得的。二夫人的口氣中又增添了幾分哀求之意“婆婆，媳婦知道您是個好人。這婚姻之事，關係着抹馨一輩子呢！您可不能不理呀？”
“什麼不能不理？”一衆丫環挑簾子引進。大夫人穆氏帶着三房的妾白氏走了進來。剛剛好接上了二夫人的話。
“你們怎麼也來了？”晏太君眉頭一挑，這大房的夫人咋跟三房的妾這樣熱乎了？鄭氏還是臉嫩，御下不嚴吶！“媳婦這不是受人委託特意來求情的麼。”大夫人臉上笑意妍妍，一扯白氏就趟過那一邊立着的抹馨，在二夫人的注視下湊到老夫人近前“婆婆，您可不待這樣偏心地。咋能只帶婉菱和婉蓁出府遊玩，偏偏漏了婉藜？”好戲不怕配角多，親愛滴婆婆讓媳婦再幫你點把火！
晏太君沒好氣地反了她一個大白眼，她還沒死捏。三房的事何時輪到你大房的媳婦插手了？不過是跟着她協理家務，打個下手！倒是平日裡沒有瞧出來，這大房不咋愛說話的大媳婦，心眼還挺多！
晏太君安排人給兩人端了錦墩。然後對白氏道“婉藜是妹妹，年紀也還小。她倆個姐姐是嫡出，總要先過她帶出府去見見世面。你回去開解開解她，稍微緩緩也沒什麼。她的事，咱放在心裡呢！”若是往日，白氏興許也就偃旗息鼓了，可是最近夫君怎瞅都不對勁，他對那鄭氏關注太多了些。白氏心中生了比較的心思，就不再肯忍讓。憑什麼她的女兒就不能跟着老太君出去？“婉藜正在房裡哭呢，都哭了好久了。說是太君不疼她了。”白氏小心翼翼地表達出自己和女兒的哀慼和孤立無援。倘若這屋裡不都是正頭原配，專門膩歪這些個。她這一番表現放哪個男人眼前能不博個真情憐惜？
晏太君眼睛又是一抹搭，婉藜這點像極了她娘，小門小戶小家子氣，專門會鼓搗這些個【撩人風姿】！可是人家有市場不是？至少在江三眼裡就很中意！
話說，徽音也是從小養在她身邊的，卻沒有這些小動作！打小聰敏美貌，色藝雙絕。可惜了是庶出！“回頭好好勸勸，都是孩子。你們大人要不跟着嚼舌根，她一個小閨女弄些什麼？”全當她傻呀？個頂個的打着小九九跑到她面前。
晏太君暗中冷哼，早晨她剛剛找過鄭氏，這羣女人不到半天工夫就都得了消息跑到她這來了，還真是夠腿快的。高瀘侯夫人姚氏的請帖她還沒有跟老爺子商量過，帶婉菱跟婉蓁出席也不過是她早晨剛剛權衡想到的，這羣人咋就這麼不想讓她安生捏！
穆氏大夫人坐在一邊冷眼瞅了，知道老太君是看不上白氏那般做派，心中暗笑。不過，她的目的還沒達到，總這麼僵持着也不好呀！所以穆氏就開口道“婆婆可能還不知道呢，這次顧氏和冼氏都有適齡的小閨女推介出來。顧氏的十一娘，十五娘，都是美人坯子，不過十一娘是嫡出，十五娘是庶出。冼氏的適齡小閨女是那位被皇四子選妃累及一直沒嫁出去的五娘，另外還有她三個庶出的小妹子，聽說樣貌也是出挑的。
婆婆您瞅瞅，這哪家不是一塊推出來好幾個適齡的小姑娘，咱家您就領着婉菱跟婉蓁兩個就不覺得孤單。再說，她們倆都還小着呢，也不差這一倆年。”晏太君聽了，拿眼睛好不斜楞她。是早是晚，需要你拿主意了嗎？
大夫人又是一笑，看着挺善的。“婆婆，手心手背都是肉，二孃，三娘是您孫女，四娘不也是您孫女。何必讓小婉藜躲在一邊哭鼻子？多可憐見。”這話聽這就是擠兌了，哦，咱要是不讓婉藜去就是沒善心，不可憐人家小閨女了？這大媳婦今兒話裡話外讓人煩惱，那白氏更是讓人膩歪。晏太君心頭有氣。說話就更冷了。你們都想讓婉藜去是不，咱不給她機會！“行了，行了，抹馨就跟去吧。”
啥米？二夫人根本沒有反應過來，這是話鋒急轉，老夫人居然答應了抹馨跟去！二夫人驚喜交加，趕緊拉着抹馨叩謝。
大夫人聽了也是一愕，以前婆婆從來沒有這樣下過她的面子，怎麼着，她還不如二房的王氏？婉藜還不如一房八竿子也打不着的親戚？白氏坐在一邊，乾脆抹了淚。大夫人瞅了也膩歪的很，沒眼力見的東西！這是該哭的地方和時候嗎？
大夫人假作安慰白氏，實際狠狠地掐了她的手臂，那指甲幾乎扣進了白氏的肉裡。白氏疼得不敢叫，只能隨着大夫人給老太君行了禮，早早地離開院子。
他們一出去，晏太君就拿鼻子哼了一聲，口中仍有氣道“就看不上那做派！”她夫君就好那軟弱兮兮像是沒骨頭的小妾們，看見那白氏她就心情不好！大媳婦也是沒規矩，沒眼力見的，拉誰不好，偏偏跟那個白氏混到一起。（其實晏太君這倆年老的厲害，再怎麼打扮也是年華不再了，所以每次瞅見那些年輕的妾們心情都不好！）
二夫人眼睛直轉，是看不上大夫人那番做派，還是看不上那妾白氏的那番做派？合了心意又有了盤算的二夫人也樂呵了。
二夫人帶着抹馨回到自己的房裡，才正色地告誡着抹馨道“抹馨呀，你剛纔也看見了，你的推介是姨娘厚着臉皮懇求回來！你這次要是不能露臉，咱們可就全白忙了。”
抹馨乖巧地點點頭。二夫人又道：“你母親當年非要嫁人做正頭妻子，拼着婆家地位卑小也心幹情願。不過十幾年功夫，心思就又變了吧？”說着王氏嘆了口氣。“她現在指望着你能嫁個好人家，連帶着還能提拔孃家人。哪有那樣容易？人家【家世好】的小公子家都還指望着能借着聯姻攀附一門貴戚呢！
若是讓你進門做妾，你不甘心，你母親她也不會甘心不是？”說來說去，小官家的女兒想要嫁進京城的官宦核心圈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姨娘，抹馨知道不容易。但是若是從來沒有努力過就這樣把自己嫁了。抹馨也不甘心。這次，多謝姨娘給抹馨爭取這個機會，即便是抹馨努力了也沒有結果，抹馨也認了。”二夫人笑笑，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頭“那就試試吧，不行，咱再想辦法。”
……
白氏跟大夫人一起回了屋子，忍着疼得發麻的胳膊，方坐下就怯怯地道“大嫂，您說，婉藜不去是不是真的不好？”大嫂？憑你的身份也好意思管咱叫大嫂？大夫人在內心裡極度鄙視她，口裡卻不說，和善地笑道“你呀，當真是不明白這其中的內情呢！
大魏的官宦閨女，打出生就被分成幾等。出身、家世、才貌，只要你一報名號，自然會有人評定出你家的閨女屬於什麼層次。最高一等的，自然是世家女，嫡出，有才有貌。就跟你家夫人生的那倆閨女似的。人家嫁的人家要麼是太子、皇子、皇孫，要麼是豪門世家、公侯之邸，要麼是才驚絕豔、貌若潘安的少年天才！其它次一等的，再次一等的，想要得個好的，就得多方謀劃，這第一步，就得有人認識你，有個好名聲，博得一個有才有貌的好名聲。
好不然，人家選着你瞅着，人家佔着你看着！你家婉藜得哭死！若是混得不好，再弄個豪門貴妾，可真冤枉呀！”
試想一下，若是當年她有高高在上的身份？她白氏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做她夫君的妻子，而不是如今見到夫人要行禮的妾！那樣的話，她是不是就能夠得到夫君全部的心，全部的愛了呢？白氏的心思活了，婉藜，娘一定會爲你爭取的！
……
後晌鄭氏做好手頭的事，就跑到雁璋閣，很不好意思地說出了晏太君的安排。咦？婉菱和婉蓁都沉默了。鄭氏不明所以，就問是怎麼回事。婉菱就說了張漪瀾送來請柬，說是太子嫡妃要見她們的事，還說了張漪瀾曾經在太子嫡妃面前稱讚過她們人物畫畫的好！而且看情況還是同一個約會。
鄭氏聽了大鬆一口氣，兩份請柬都是去一府，赴一人的聚會，看來還真是有緣分，不去都不好了呢！“那你們就隨同老太君一起去吧。”鄭氏稍稍安了下心，不過想到這是變相的婚前推薦會，又有點膩歪。
鄭氏一走，婉菱就拉着妹妹的手，嚴肅地道“蓁兒怎麼看？”
“蹊蹺的安排，蹊蹺的人，蹊蹺的地點，蹊蹺的聚會。”婉蓁淡淡地，不大認真。“嗯，咱也覺得有點古怪，絕對不像阿孃說的那樣，就是阿奶帶着咱們去遊玩那麼簡單。”
又是聚會，又是畫畫的，咋聽着那麼熟悉又古怪捏？婉蓁稍微認真了點，想了想，那久遠的記憶中……
“喲，咱明白了，是相親會。”婉蓁忽然笑着說“啥？相親？”婉菱大愕。“沒錯，沒錯，應該就是。其實就是一堆夫人跑到一處，好好相看跟自己兒子、侄兒、小叔子、弟弟之類的年紀差不多的準兒媳婦……。”
“妹子，咱才九歲？”婉菱一臉衰相。“喲，可你未婚！”婉蓁故意聳聳肩，表現得很是無可奈何。婉菱好囧！“那你呢，你才八歲。”“喲，咱也未婚！”婉蓁那語調說得好不讓人惱恨！
“不要，不要，不要。咱不想去。”婉菱居然開始鬧脾氣了。
“去吧，去吧，去吧。咱想去看熱鬧！”小婉蓁的聲音中充滿的誘惑。“啥？”婉菱奇了。
“去瞅熱鬧呀？”婉蓁繼續誘惑她。“有啥熱鬧可看？”婉菱顯然是被說心動了。
婉蓁笑笑，鄭守仁進襲之後，她們倆的身份忽然間變得敏感起來，那太子嫡妃，那高瀘侯夫人，那忽然能夠與太子嫡妃交結上的張漪瀾……，還有那些沒有浮上表面的設計與算計，不去咋能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捏？看熱鬧呀，看熱鬧！
……
折騰了一宿，好容易躺到大俠安全的院子裡，遇到比自家親戚還和善的一個媽媽和二個丫環幫着自己換衣服沐浴，王榆花美美地睡了大覺，醒過來一睜眼，卻發現滿屋子十來個女人，年紀大大小小，卻不約而同，一臉詭笑地瞅着她。
“小閨女你叫王榆花？”
“是榆樹的榆，花骨朵的花？”
“小閨女你爹叫啥，你母親叫啥？”
“小閨女你家裡除了爹孃還有人嗎？”
“榆花姐姐，你喜歡吃些什麼？”
“榆花姐姐，你喜歡繡着什麼花樣的衣裳？”
“榆花妹妹，你的頭髮又黑又密，真是美麗，不如讓紫鵑姐姐幫你梳個好看的髮髻吧？”
滿屋子女人們你一言，我一語，同時轟炸着小榆花應接不暇的小耳朵，她懵了。
第一部 稍嫌春華早 第90章 有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