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她打了個招呼,她一看,更是簌簌發抖。
其實死人也是一樣欺軟怕硬的,茜茜這種,就是比較“軟”的,碰到其他厲害一些的冤鬼,肯定要倒黴,好比那個骷髏頭的正主,跟畫畫的作祟的那個人面瘡。
照着平時,骷髏能吊打茜茜,可現如今她還能硬扛着跟骷髏剛,顯然又是個跟母親舉起汽車救孩子的例子一樣,是被激發出潛能來了。
所以說,問世間情爲何物嘛。
我是他們使了個眼色,他們很識趣的給我讓了地方,我扯了個椅子坐下了,和顏悅色的問茜茜:“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你沒投胎?”
茜茜似乎很不確定,想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問道:“你……你不是城隍爺嗎?”
“我確實是,不過你既然怕我,我可以暫時少做幾分鐘城隍爺。”我說道:“你現在既然是爲了這個畫畫的來的,咱們就趕緊把事兒給解決了,這個人面瘡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也很清楚吧?”
茜茜低下頭,一副要哭的樣子:“他不是故意的……可是,那個人,糾纏不休!”
“世上有好多不是故意,卻造成惡劣影響的事兒吶。”我說道:“這就是所謂的意外了,意外發生了以後,咱們沒必要再來糾結這事兒是怎麼發生的,直接去想怎麼解決,比較節省時間。”
茜茜趕緊點了點頭,臉色卻非常爲難,擡起手搓了搓臉:“他不依不饒,是想……”
“瘡”字是“痛”從“倉”來,起手成“搶”,什麼是搶,就是想得到本屬於別人東西。
我就明白了:“那個東西,把自己的怨氣附着在了畫畫的身上,應該是想着報仇,讓畫畫的賠命,你問過它解決方法,他想讓你把自己賠給他做個九泉之下的配偶是吧?”
碰瓷之後,打算強搶民女啊這是。
茜茜渾身一顫,難以置信的望着我,連連點頭:“是的是的,就是的,我因爲擔心他,一直沒有去投胎,眼看着他現在有了新人照顧,我也就沒什麼可說的了,正打算跟他告別,沒想到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那個骷髏頭說,可以放過他,但是要我家裡人主婚,把我的屍體跟他的頭骨合葬,接上冥婚,他就願意饒他一條命……”
誰願意跟這麼個惡鬼冥婚,不光是個惡鬼,看陸恆川摸骨摸出來的結果,恐怕也是爲人刻薄,得理不饒人,還有大少爺的臭脾氣,誰跟他誰倒黴。
我都能想到那個嘴臉——少亡鬼,估計這輩子連女人都沒親近過,腦袋被撿了去當成了個玩物也就不說了,眼瞅着人家天天恩恩愛愛的,大概本來就心生嫉妒,自鳴不平。
外帶又平白無故吃了一嘴穢,肯定是惱羞成怒啊,這會一報仇,又眼瞅着一個漂亮姑娘柔柔弱弱的來求情,這個便宜不佔白不佔,給自己撈個媳婦風光安葬了倒是不錯。
茜茜對這事兒當然也很爲難,說是考慮,就虛與委蛇的拖到了現在,也是心急如焚,昨天因爲我來了,茜茜怕我,根本來不了,那人面瘡以爲自己被戲耍了,惱羞成怒,就要當場吞了畫畫的了。
也是一種訛詐,不過燒死鬼訛詐的是活人,這個少亡鬼訛詐的是死人。
“這樣吧。”我說道:“你幫我把它給叫出來,要婚事,我給辦。”
茜茜以爲我還是要把她給許配給少亡鬼呢,顯得更害怕了,但她也像是下定了決心,還是點了點頭:“好……不過,我去了以後,希望您能幫我,多照顧照顧他……”
說着含着眼淚就要走。
“不用不用。”我擺了擺手:“不用你犧牲自己,世上美女這麼多,他就是想找個作伴的,也不一定非得是你嘛。”
茜茜驚奇的看着我,像是不太明白我這話什麼意思,但是一尋思,知道上次我就幫了她,現在肯定也有解決辦法,立刻點了點頭,一臉的感激:“李大師,你幫了我這麼多次,我無以爲報……”
“不用你報,我就是幹這一行的,這是義務。”
眼看那個人面瘡現在還蟄伏在裡面,我之前來的時候,他估摸着也有點怕我,不敢直接出來,可看着我“印”上金光帶着黑色的穢氣,又鬧不清楚我到底是個什麼來歷,這纔在我手上給咬了一口,意思是要試探試探。
現如今“印”已經被包上了我爺爺留下來的布,他應該更不用怕了,出來見個面,就沒那麼爲難了。
果然,茜茜靠近了不大一會兒,只聽一陣“滋……滋……”的聲音,那個怪異的臉,又從畫畫的脖子上給浮現出來了。
“啵”,好像一個金魚,人面瘡“嘴”的部分,張開又合上,看着特別噁心。
接着,那雙眼睛也“啵”的一下,就給睜開了,血肉一翻滾就有“滋滋”的水聲,看意思,是在端詳我。
我忍着臭氣,就說道道:“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我是來調停這件事情的。”
人面瘡的“眼睛”又“咕滋”一轉,一個含混不清的聲音從牀下響了起來——說話的還是畫畫的嘴,他臉衝下:“你是誰?”
“你也別管我是誰了,就當我是個媒人吧。”我答道:“只要你肯放過這個男的,後續的補償,我跟你談。”
人面瘡的眼睛又是“咕滋”一轉,想必是去看茜茜了:“要好地,要好祭。”
“那自然,”我說道:“今天這一來,爲表誠意,先請你吃點東西,以示誠意。”
說着,我點上了個貢香。
貢香的香氣飄飄忽忽往外冒,這個人面瘡也不知道多長時間沒吃過香火了,對着香氣就撲,扯的畫畫的後脖頸子都幾乎全變了形。
那情形,簡直詭異又噁心。
吃飽了香火,那個瘡疤慢慢合攏了不少,聲音是有底氣多了,但還是有點意猶未盡,帶着種全天下都欠他的派頭:“還不夠。”
“你還想怎麼樣?”
瘡疤說道:“我沒有摔火罐的,也沒有扛幡的。”
你肯定沒有,不孝有三無後爲大,你一個少亡鬼,沒結婚就死了,上哪兒找人給你摔火罐扛幡?那都是兒子乾的事兒。
想必他這些年孤孤單單,很羨慕有人能給自己做這些事情吧?
“可以,”我答道:“誰讓這個畫畫的不對在先呢!這樣吧,我讓畫畫的給你扛幡摔罐——不過呢,你給趕緊從他身上下去,不然他病病歪歪的,站都站不起來,更沒力氣伺候你了。”
“她……”瘡疤的聲音特像得了偏癱,口眼歪斜的,倒是不影響這個聲音色眯眯的:“我還要她。”
茜茜嚇的像是個求風之中的蘆柴棒,一個勁兒的晃。
“你要給自己和個冥婚,在底下安家落戶,我都明白,”我答道:“不過呢,這個姑娘,有主了,你不好奪人所愛吧。”
“那不行,我非得……”瘡疤顯然是不幹了,聲音一梗就還要說話,一聽就急頭白臉,很不淡定,又被我給打斷了:“不過呢,天涯何處無芳草,我給你找好了。”
對這種拿派頭,有極強控制慾的人,你打斷他幾次,讓他明白明白,自己不是占主導地位的就行,準管用。
不過我自己也很討厭隨便打斷別人的人,哎。
瘡疤有點不信:“真……真的?”
“千真萬確。”
“可是……”人面瘡似乎在想什麼,肉眼一個勁兒的瞅着我,看意思,好像還有其他什麼難以啓齒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