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個腳印子,雖然也是赤足,可跟這個律師之前講的不一樣,律師先前說,腳印子比他自己的小很多,才斷定不是他自己給踩出來的。
可是現在的這個腳印子,明顯是跟他的腳印子差不多大啊。
難道說……來找他麻煩的,不是一個?
“師父,你看出啥來了?”陸恆川興沖沖的就過來了:“是不是找到啥線索了?”
這小子看邪物看不出什麼來,看我倒是一看一個準兒。
“跟着我下樓,”我說道:“看看樓下的人穿着什麼衣服。”
唐本初雖然不明白我這個莫名其妙的話是怎麼來的,但他一直聽我的話,樂顛顛的就答應了。
律師不明白,趕緊問我是啥意思。
硃砂爲紅,“紅”者,有家成“空”,也就是,家下面,自然樓下,而絲者爲衣,當然就是看樓下人穿什麼衣服了。
律師還是不太明白,唐本初就給他科普,說這是中國傳統玄學——測字,讓他長長見識。
律師連連點頭,跟着我們就下去了。他住在16層,我們應該去15層的電梯。
律師有點好奇:“不是樓下?我以爲,是到一樓樓下呢!”
“空”上半部分如果是冢字頭,那代表的纔是整棟樓,這是個“穴”,也就是一個小洞口的意思,樓房就跟一個個小洞口一樣,所以“穴”下,只是下一層而已。
不過他們都是一梯入戶的類型,不是很容易下去,但律師是誰,人脈廣啊,一個電話下去,15樓的電梯就亮了。
律師帶着我們下去,介紹道:“說巧也是挺巧的,我正好有個客戶,是這個鄰居的表親,之前知道我住在這裡,還歡迎我跟她表親家聯絡聯絡,交個朋友什麼的,她好像是做針織的,不過我不做企業法務,我還是擅長刑事法務……”
說着,電梯到位,我們剛一下去,腳步聲就特別準的響了起來,一個體態端莊的少婦正往這邊走過來,人長得潔白豐滿,露出了生意人特有的笑容殷勤的招待我們,我留心看了一下這個少婦的衣服。
陸恆川低聲說道:“稍微有點印象,是香奈兒秋裝的新款。”
這個什麼木耳的衣服看着有點毛邊,破破爛爛的,也不知道爲啥一個企業家穿的這麼樸素,真是勤儉持家。
不過毛邊上沒看出什麼頭肚來。奇怪,線索在哪兒?
律師本來以爲我一眼就能看出問題所在,一邊跟少婦寒暄,一邊還一個勁兒的衝着我看,結果我屁沒看出來,心裡也是十分尷尬,奇怪,當了神仙,應該算的更準纔對吧,這他孃的是怎麼回事?
少婦那邊聽着律師雞一嘴鴨一嘴的胡扯,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兒的,還看着陸恆川長得賞心悅目,越來越熱情,非要給我們留下吃她做的糖醋小排。
我正跟着點頭兒呢,忽然裡面一個小孩兒的聲音響了起來:“媽,我也想吃糖醋小排!”
少婦的臉色一下有點不好,顯然是不想讓人知道她有個孩子,不過孩子已經偷偷摸摸的趴在了牆邊,怯生生的往這裡望。
這小孩兒虎頭虎腦的倒是很可愛,雷婷婷倒是喜歡小孩兒,就衝着他笑,小孩兒一看客人不嫌棄他,彆彆扭扭的就擠過來了,這一擠過來,正好讓我看見,他穿的白色運動褲上一襠紅,好像女人來了大姨媽。
少婦也看出來了,臉瞬間就白了:“你,你上哪兒玩兒去了?”
“我沒上哪兒,”小孩兒都不知道少婦這話是個啥意思,指着屋裡說道:“我在陽臺上玩兒呢!”
我跟律師使了個眼色,律師明白我的意思,立馬問少婦能不能上陽臺看看去——原話還是挺婉轉的,不過我也懶得轉述了。
少婦當時就答應了,領着我們就過去了,一開了陽臺門,我腦瓜皮頓時就給炸了。
陽臺上熙熙攘攘的,不是一兩個死人,是特麼一大堆死人!
男女老幼全都有,一個面露苦相的高中生,一個滿臉老人斑的瘸腿老頭兒,還有個吊梢眼掃帚眉的怨婦,別說,跟卷宗上全對的上。
他們弄了一陽臺的硃砂,小男孩兒剛纔正好在這裡玩兒,這才蹭了一身。
而他們爲什麼上這裡來呢,鬧半天這裡有個排氣管道,正好跟上面通着,死魚眼一撒硃砂,他們就順着排氣管道給下來了。
律師他們什麼也看不見,還誇獎少婦家的裝修漂亮,少婦心裡雖然挺美的,可嘴裡一個勁兒謙虛,看着特別塑料。
而那些死人看見了我,一臉絕望,瘸腿的老人膽子小,差點沒撲地上,倒是那個被霸凌的高中生伸手扶住了老人。
怨婦張開嘴哇哇的就哭了起來:“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活着的時候官兒都給惡人說話,人死了,官還是站在惡人那一邊……”
旁邊有個男的怕她得罪我,還想勸她,可她直着嗓子就是哭個沒完:“死都死了,還怕什麼,我沒地方喊冤,還不能哭了!”
還有幾個蓬頭垢面的女人,也跟着嘰嘰的哭,跟鋼針鑽耳膜似得,聽着別提多難受了。
我只得看了看律師,要不說律師是個人精呢,他雖然沒看到死人,卻看到了硃砂,也明白到底發生什麼事兒了,臉色雖然有點發白,可還硬挺着沒發作出來,接着話鋒一轉,非跟少婦說想看看糖醋小排怎麼做,跟着少婦就去了廚房,把陽臺留給我們了。
眼瞅着我對着他們逼近,那些死人一個個嚇的要命,其中一個膽子最大的——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個包工頭,起訴討要工程款,可律師已經幫着打點好了,提前申請了破產,包工頭敗訴,因爲覺得沒臉回去見那些拿不到工資的工人,就從爛尾樓上給跳下去了——捏着拳頭就說道:“你是城隍爺,我們也不怕!就是那個律師,把我們給害死的,我們不信,就沒有報應這一說!老天爺不給他報應,我們給!”
“對!”有了打頭的,其他的死人也都來了精神,跟着梗脖子:“陽間的官兒不管,陰間的官,怎麼還是偏向他?你也受了賄賂了不是?”
“跟他沒能耐,就跟我們有本事,”老人也顫顫巍巍來了一句:“你欺軟怕硬!”
死人怕城隍,這是天理,敢跟我說這種話,還他娘真是都豁出去了。
“行了,”我緩緩的說道:“論欺軟怕硬,你們難道就不是了?”
那些死人臉色一變,互相看了看。
“就拿你說,”我看着那個老人:“沒記錯的話,你是被女學生給坑了,你怎麼不找女學生呢?”
老人不吱聲了,光看他的瘸腿。
“還有你,”我瞅着那個抽抽噎噎的怨婦:“你被小三找上門抽耳光,問你怎麼佔着茅坑不拉屎是吧?你怎麼沒找那小三呢?就算不找小三,怎麼也沒找那個茅坑老公呢?”
怨婦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也不吱聲了。
“你,你,還有你,”我說道:“你們都有元兇,可怎麼全來找個律師的麻煩?”
“是,是因爲,要不是這個律師,我們的官司就贏了,我們也不用死了!”還是那個被霸凌的高中生腦子活絡,說道:“所以,不找他找誰?”
“廢話,”我說道:“那要是沒有元兇找這個律師,他會出現在你們的案子上嗎?”
他們全不吱聲了——害怕殺死自己的元兇,也是死人的本能,爲什麼呢?幹得出惡事的,都自帶煞氣,他們這種弱勢全體,活着的時候都鬥不過人家,死了就更別提了。
“那,那我們應該怎麼辦?”怨婦剛消停了沒多長時間,又哭了起來:“那我們就只能含冤九泉嗎?”
所有死人全面露惻然——自殺的人,不好投胎。
“現在呢,我倒是有個法子幫你們解決一下問題,就看你們樂意不樂意。”
“解決?”那幫死人面面相覷:“怎麼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