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說,我特麼又被這個腹黑王八蛋給陰了!我剛想罵他,可是這個時候我忽然覺得眼前的一切都顛倒了過來,好像電視信號不穩,什麼都看不清,與此同時,陸恆川和小樑的臉都扭曲了起來,跟教科書上的抽象畫一樣。
我心裡明白,這是吃毒蘑菇之後產生的幻覺。
耳邊還有小樑驚恐的聲音:“小劉,小劉!快喊人來,這裡有病人需要洗胃!”
接着,就是陸恆川輕輕鬆鬆的聲音:“見到她,就把她帶回來,但是有件事你要記住,就是你一旦聽見我喊你的名字,就立刻順着聲音往回走,不能回頭,否則的話,你就再也沒法醒過來了。”
本來就天旋地轉,現在更是感覺大頭朝下,一陣噁心,像是有什麼活物要從我肚子裡跑出來一樣,小時候跟濟爺上縣城的時候暈車都沒這麼難受!
忽然眼前出現了四個穿紅衣服的小人,那幾個小人好像也就手掌那麼大,蹦蹦跳跳的撒歡,我想起來,蘑菇中毒還有一種別名,叫“見小人”,因爲幻覺之中,總會出現顏色鮮豔的小人。
這幾個小人在醫院穿牆而來,其他的醫護人員,卻好像都沒看見他們。
這種幻覺比做夢還清晰,就是耳邊亂糟糟的特別吵,還有“滴滴”的儀器聲,身上像是被纏了不少管子,好像很多人都在搶救我,但是這些聲音逐漸離我越來越遠,因爲我眼睜睜的看着那四個小人擡起了一個轎子,把我塞在上面就走。
他們那麼小,我這麼大,怎麼擡起來的?我有點想不通,同時周圍的色彩開始發生變化,從明快的大紅大綠,變的黑沉沉的,像是到了晚上。
而且那種暈車一樣噁心的感覺也開始好轉,我有點不明白,自己現在這是在哪裡。
探頭往外一看,前面有一個很大很大的城樓。
那個城樓又高又雄偉,跟三國演義裡關羽過五關斬六將的地方差不多,周圍被一條黑河繞着,城樓下面開着門,很多人排隊往前過吊橋。
我們縣城確實還有個清朝遺留下來的老城牆,可破破爛爛的,還貼滿了牛皮癬男科小廣告,跟這根本沒法比,這特麼的是哪兒啊?
再一轉頭,帶我過來的四個紅衣服小人,已經不見了。
我掐了自己一把,一點也不疼,難不成這是做夢?
這個時候,我身後來了幾個人,像是挺着急的,推着我就往前走,嘴裡還嫌我磨蹭擋路,我怎麼說話他們也不聽,很快我也被他們推到了那個城牆前面,跟着這些人往裡擠。
這人們一個個都跟趕集的似得,有的挺高興,有的愁眉不展,我稀裡糊塗完全不知道出了啥事,旁邊幾個人還絮絮叨叨的,說有話還沒跟家裡人說完,身邊人則勸他,不行往上面交點賄賂,謀個託夢的機會。
託夢?我更糊塗了,再仔細看身邊的人,普遍是些老人,年輕人極少,全穿着特別古典的衣服,男的一水穿着馬褂袍子配黑靴子,女的則普遍齊腰夾襖百褶裙繡花鞋,都跟演古裝劇的似得,歲數越大穿的越鮮豔,大紅配大綠捯飭的都跟蘿蔔似得,一個個特別喜慶,就是料子一看都挺廉價。
難道這是演出服,他們要穿着去裡面跳廣場舞?
正這個迷迷瞪瞪的時候,有個人拍了我一下:“哎呀,這不是千樹嗎?沒想到你也來了?”
我一回頭很吃驚:“馬老闆?”
馬老闆是在商店街開綢緞莊的,專給人定製復古唐裝啥的,他拉了我身上的褂子,有點惋惜似得說:“你咋來的這麼急,也沒上我那定身衣裳?你瞅那些人身上的,大部分都是從我那拿的,多體面。”
我心說我定那個幹啥,我又不結婚,但是好歹碰上熟人好說話,我趕緊拉住了問他:“這是啥地方?這些人都去幹啥?”
馬老闆很淡定的說:“哦,這些都是走親戚剛回來的,我也是剛從家裡來,別提了,瞅見我這麼一走,我那王八蛋孫子就把我的玉枕頭給摔了,說什麼老頭的東西晦氣。得,嫌我晦氣好,我也不告訴他們我那張銀行卡的密碼了,愛咋咋地。”
走親戚?我還想問,馬老闆就拉住我的手:“你剛來,還不熟悉吧?走,我帶你轉轉,這不回去一趟拿了點錢,手頭寬敞,請你吃點東西。”
馬老闆平時就特別大方,有他的飯局別人搶不了買單,我則平時連買單的資格都沒有,也在他那挺理虧的蹭吃蹭喝過幾次,古玩店老闆老管馬老闆叫馬思聰。
那黑水河邊有個小飯店,好幾個人在那吃飯,馬老闆坐下來點了東西,一會跑堂的就送來了一大盤子壽桃,馬老闆掰開一個,是紅糖餡兒的,直往外邊流糖汁,一看就特別好吃。
就是說來奇怪,我鼻子平時特別靈,可這壽桃雖然熱氣騰騰的,卻一點香氣也沒有。
馬老闆挺熱情的給我一個,我沒多想,拿起來就想吃,沒成想胳膊被人一拉,那壽桃我一個沒拿住,糖汁淅淅瀝瀝的灑了我一身,我當時就不樂意了,剛想回頭看看是誰跟我搞事情,卻聽到一個聲音從我耳邊響了起來:“這裡的東西不能吃,吃了你就走不了了。”
啊?這聲音是個男人的聲音,說不出來在哪裡聽過,咋有點耳熟?
我想回頭看,可是那人卻按住了我的脖子不讓我看,只繼續說道:“你看看,城牆上面寫的什麼字?還有,你看這些人身上穿的到底是什麼?”
誰啊這麼神神秘秘的,但是人都有好奇心,聽這個人這麼說,我條件反射就去看那些人身上的“演出服”,果然,聽了那人說話之後,我迷迷瞪瞪的腦子似乎就清醒了不少,那些款式越看越熟悉,仔細一想,心裡咯噔一下,臥槽,這玩意我本來很熟悉啊,那不都是壽衣的款式嗎?
一擡頭,瞅見城樓上掛着一個大匾,我渾身汗毛眼都炸開了,才知道害怕。
那個大匾上,寫着的是個“忘”字。
體如鴉立亡無疑,頭吊上天尾分離,這個字絕對不是活人寫的!
而這種字勢,倒是跟我在死人車上看見的一模一樣。
死人車上當然都是死人,我頭上沁出了冷汗,難道這個地方,就是傳說之中的……
看字相,亡者爲上,心者留下,就是說能上這裡來的人已經死了,對陽間的心念也可以拋下了,說明這裡正是生界跟死界的交點。
王八蛋陸恆川,是想着用毒蘑菇把我逼到了這個生死的交界處,好把陸茴的魂從這裡給帶回來!
那條黑河,不用說,就是傳說之中的忘川河了!
我渾身篩糠似得哆嗦了起來:“我死了?”
怎麼也想不到,我特麼是被蘑菇毒死的!
“還沒有。”我身後那個聲音說道:“只要你記着,一,不能吃喝,二,一旦聽見有人喊你的名字,就立刻衝着那個方向跑,千萬不能回頭,三,離着這條河遠一點,絕對不能掉進河裡。”
這第二條跟陸恆川說的倒是差不多,只是這個聲音絕對不是陸恆川的聲音。
我趕緊說道:“我記住了,請問你是……”
這個時候,卡在我脖子上的力道就消失了,我趕忙回頭想看看那人是誰,可是我身後已經空了,根本沒有人。
他顯然是在幫我,可他爲啥不讓我見他?
我轉頭問馬老闆:“你看見我身後的人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