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欺負人嗎?”唐本初拉了我一把,楞頭磕腦的說道:“師父,你別擔心,人少也不怕,咱們怎麼跟他們打,你一句話的事兒。”
“打個屁。”我說道:“你還看不出個眉眼高低?這不是打架的小事兒,是西派跟北派要說法的大事兒。”
這事兒於情於理,我確實也該上西派給個說法,畢竟我們是唯一知道那壓在暗河下真相的。
要真跟唐本初說的似得,不分青紅皁白跟人幹一架,那算什麼?那算你心虛,你心虛,就等於認了這個害人的罪名,好比人家疑心你偷了東西,你不辯解,反倒轉身就跑一樣,不像話——濟爺打小就教給我,是話得說明白咯,不然你鼻子底下長得是個啥?
於是我答道:“西派橫遭變故,你們說的,我們理解,讓我去西派把事兒說明白可以,但咱們得先講清楚了,我北派二先生李千樹,是作爲證人去的,而不是偷東西殺人的嫌疑人。”
講明白了還好,你們不跟我講明白,這把柄是你們自己伸出來的,落人口實了,給了北派理由,那打起來你們都不佔理,吃虧。
“你們說自己是證人就是證人?”西派的幾個先生額頭上綻青筋:“你們憑什麼說自己是清白的?”
“那你們現在也沒證據,說我殺人越貨啊?”我接着說道:“既然大家都是一面之詞,怎麼分上下高低?”
這話搞得西派的先生沒話說了。
雖然西派糊塗人多,但怎麼也得有個把明白的,倒是那個跟我動了手的黑鬍子說道:“那就把他們帶回去,給大先生問問,是非曲直,我們大先生來評定,你放心,你要是清白,絕對不會冤枉了你,可你要是真騙了人,也絕對不會姑息你。”
這個人也是老派人,老派先生信守仁義禮智信,吐口唾沫是個釘。
這我就放心了,答應了下來:“好說好說,我們大先生也講過,西派大先生論身份是名門出身,論本事那是聲動四野,能跟西派大先生有見上一面的機會,也是我一個晚輩的榮幸。”
話說的得體,既沒有溜鬚拍馬,也不卑不亢,同時意思是——我是晚輩,你們要是怎麼樣了,就是你們以大欺小,同時我代表着北派,你們輕舉妄動不得。
我看得出來,這些西派的先生可能本事都有,卻不大會做人,情商略低,有幾個人一聽我稱讚他們的大先生,還露出了得意的表情來,滿臉寫着“算你識相”。
而黑鬍子臉色沉沉的掃了我一眼,我就明白了,這是個知道事理的,還想跟他說說話搞搞關係什麼的,可他沒給我這個機會,轉頭就說道:“事不宜遲,走吧。”
他們知道,那些徒弟的屍體,是沒那麼好帶出來的,就算真的潛下去,一個小小的洞口又怎麼可能那麼好找。再說了,整個雙塔寺都已經坍塌了,再下去了,如果遇上了塌方,那更得不償失。
西派這一點很灑脫,倒是挺讓人佩服的,還真有爲了屍體送命的,比如有一年鬧洪水,我們鄰村有個小姑娘掉進了水庫裡,她們家人哭得死去活來,硬是央求了人冒着風雨來撈屍體,說怕把孩子給泡壞了,結果呢,救人的搭進去了,小姑娘的爸爸,兩個哥哥,也全搭進去了,何苦呢?
出了門一看,西派的先生們都很闊氣,嶄新的越野車開了一排,郭洋在我身後倒抽涼氣,說這個車是啥,那個車是啥,都跟陸恆川平時愛穿用的一樣,是有錢都不好買的限量版,足以見西派買賣做的很大,財大氣粗。
我們人多,被推上了一個有羊頭的越野皮卡車,車的標誌是羊頭,也不知道是啥意思,掛羊頭賣狗肉?
這個車有個露天的鬥,感覺跟村裡的三馬車差不多,駕駛艙能坐兩個人,後頭還能裝麥子拉貨,搞得我也想整一輛,但是一聽郭洋說了這車的價格,我又覺得不值當——有這錢還不如在縣城買個房呢。
不過這也寬敞,屁股也省的在後備箱裡受罪,乖順的上來窩在了我腳底下,說起來屁股也是真靈,當時跟我一起從水裡被衝出來的時候,它似乎也知道我跟那個黑鬍子大漢過招是誤會,並沒有上前跟着撕咬。
我摸了摸屁股的頭,阿瑣湊過來,一臉不服氣的說道:“千樹哥哥,那個西派的什麼女先生,來頭大的很莫?怎麼千樹哥哥也要誇她莫?”
“對,師父,你還說她出身名門,咋個意思?”唐本初也有點不服氣:“要說這一行的名門,那不是陸先生和郭先生他們家嗎?我們唐家,也不差,還有誰能在這幾家前頭稱名門?”
陸恆川還是翻死魚眼,而郭洋麪露得色:“你也沒白跟着你師父,算是有點見識。”
“來頭確實不小,跟他們倆沒法比。”我說道:“你也整天跟着我在古玩店裡混,知道官窯的瓷器值錢,還是民窯的瓷器值錢?”
唐本初忙說道:“師父這話問的,這民窯的瓷器是給老百姓用的,官窯的瓷器是上供給皇室的,肯定是官窯的值錢啊!我可還聽說了,民窯的瓷器有點瑕疵紕漏,也不會怎麼樣,可官窯的堪稱十全十美,稍微有一點瑕疵,一定要打碎了,絕不壞官窯半點名聲。不過,這跟那個杜先生的來頭有什麼關係?”
“關係就是,杜先生祖上,是世世代代給皇室效命的欽天監,”我說道:“而陸家,郭家,還有你們家,都是民間的家族,懂了嗎?”
“難怪呢!”唐本初一拍腦袋:“合着杜先生他們家是官窯,我們幾家子是民窯啊?”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陸恆川還是不吱聲,而郭洋不淡定了:“其實我們家論資歷,上那個欽天監也沒什麼,只是我們郭家喜歡閒雲野鶴,不受拘束,我還告訴你們,咸豐年間,慈禧得寵,還請過我們郭家的祖先呢,不過我們郭家不屑於跟滿清韃子做事,硬推辭了罷了。要不是我們祖先有民族氣節,他們杜家能混出什麼頭目?不過是投降異族做朝廷鷹犬,有什麼厲害的。”
臥槽,又是“滿清韃子”,又是“朝廷鷹犬”,你特麼天地會的?
而阿瑣和唐本初畢竟歲數小,一聽這個,滿臉的不明覺厲,連聲稱讚郭家有節操。
我心說反正大清早亡了,你就算牛逼吹破天際,慈禧也沒法從棺材板裡面翻出來找你對質,隨便你說吧。
“不過這麼多年來,杜家一直穩固的在欽天監司職,這就說明他們家也確實是有真本事的,”雷婷婷說道:“不然伴君如伴虎,占卜祭祀,哪裡出了一點紕漏,早就滿門抄斬了。”
“那就說明,他們家一直以來,都沒出過差錯?”唐本初插嘴道:“不是說占星問卜沒有相面測字準頭大,是十卦九不準嗎?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溼鞋。”
“可她們杜家祖傳的占星問卜之術,從來沒出過一次錯,”雷婷婷接口道:“這不是厲害,是可怕。”
唐本初倒抽一口冷氣:“這麼厲害?”
接着就好奇的纏着我,問我這個杜先生既然這麼出名,是不是身上得有什麼傳奇故事,讓我一定要講給他聽聽。
在車上坐着也是無聊,我就告訴唐本初,杜海棠身上的傳奇有兩件,我先告訴他,杜海棠當年是怎麼一戰成名的,那事兒歷經這麼多年,在圈子裡面也還是膾炙人口,叫天庭盜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