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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飯桌上,李青山老婆的手藝確實不錯,不過大部分都是半成品,話又說回來,能在一個小時內整出一桌菜,也算是難得了!
李青山拿出一瓶五糧液,給我倒了一杯,也給自己倒了一杯,三個人坐在餐廳裡慢慢的吃着聊着。
忽然我發現一個不對勁的地方,那就是整個房間裡沒有孩子的東西,難道,難道……!
我們慢慢喝着,李青山跟我聊起一些學校的事情,說得挺高興,這頓飯吃得差不多一個半小時,一瓶五糧液見底,李青山打算再開一瓶,師嫂有些不高興了,瞪了他一眼,李青山訕訕的笑了笑。
我急忙說喝好了,不能再喝了,再喝恐怕連家也回不去了。
就這樣我們吃過飯,李青山直接把我帶到書房,兩個人喝着茶抽着煙,又聊了一會兒。
李青山忽然問我一句話,對周建設怎麼看?
我心猛地跳了一下,這問題咋回答,有些不知所措。
李青山笑着說道,這裡只有你跟我,怕啥!
我琢磨了一下說道,其實對於周建設接觸也就是有限的幾次,瞭解並不是太全面,不過我覺得這個人屬於面冷心軟,而且做事情,怎麼說呢,並不是不留餘地!
李青山聽我說完後笑了,說我還是不瞭解周建設,這些都是表面現象,說我難道忘了馬寶三的事情,當初要不是他起的引子,我也不會死被弄得那麼慘。
還有在江北重機廠羣體事件過後,是他力主給我處分,面對如此英才,只懂得一味打壓,不是量小忌纔是什麼。
更何況這個人一貫會用小恩小惠拉攏人,但卻無容人之量,難成大器!
說完這句話笑眯眯的看着我,雖然話沒有說出口,但我知道後面的潛臺詞,我李青山對你可就不一樣咯!
我覺得李青山並不是在單純的評判一個人,話語中似乎還有未盡的內容,而且後面的內容一定不是什麼家長裡短。
我想了一下說道,師哥你是說他在用人上有失誤?
李青山抽了口煙,慢慢說道,周建設這個人做事情太主觀,評判事情的標準,總是被個人情緒所左右,外寬內忌,多謀少斷,與袁本初一丘之貉,不過是土雞瓦狗爾!
可能是李青山喝了酒,在家裡又比較放鬆,所以說話帶出了一種睥睨之氣,可是我聽得卻暗暗心驚。
這兩句話是出自三國,一個語出曹操,一個語出關羽,難道李青山自比曹操和關羽?
我沒有接茬只是抽着煙笑了笑。
李青山看着我說道,師弟,古語功名馬上取,現在雖然是和平年代,但功名依舊要靠一個字,知道什麼字嗎?
我遲疑的搖了搖頭。
李青山笑了,看着我,慢慢從嘴裡吐出一個字——博!
博功名,博利祿,搏個封妻廕子,博個錦繡前塵!可又有多少英雄豪傑,才高志堅之輩,倒在這個博上。
這個博,就像堪不透的怪圈,讓人沉溺其中,不知歸路!
忽然我想起一句詩,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封妻廕子存舊夢,金盃御酒惹魂飛。
梁山泊好漢被招安,爲了搏個功名,封妻廕子征討方臘,損兵折將,可最後不過是一杯毒酒上路。
看着李青山那張笑語盈盈的臉,卻覺帶着森森冷意,令人不寒而慄。
我低着頭抽着煙,李青山笑了,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師弟,有些事情你不做有人做,但是你做了得到的蛋糕肯定是最大的!
做事?我聽到這兩個字心驚膽戰,而且他把我帶到書房……。
我忽然想起古今中外多少的陰謀,不都是在書房中醞釀最後成型,難道李青山想要對周建設下手?滿心的驚疑!
我忽然想起李林甫,李林甫有一間書房,平日誰都不能進,一旦他有重大事情籌劃,都要在這裡靜坐沉思,好多重大的計謀都出自這個地方。
等走出面色平靜,熟知人皆知,計成矣。
當然李青山不是李林甫,但我已經聞到了陰謀的味道。
這時師嫂進來,端進來一盤洗好的水果,放在我們跟前,轉身出去了。
李青山拿起一顆葡萄丟進嘴裡,笑嘻嘻地看着我,等待着,靜靜的等待着。
我心情挺亂,而且我越發清晰的感覺到,李青山這次針對的是周建設。
對於周建設我心情挺複雜,其實我經過幾次接觸,發現這個人並不是壞,而且做事情還是有一定餘地。
當初羣體事件,不管怎麼樣,我肯定是第一責任人,而且絕對跑不了,而且還死了人,按道理說追究責任,開除公職都不爲過。
但僅僅是黨內嚴重警告處分,還有行政降半級,免除臨時企改辦辦公室主任。
開始我想周建設肯定會慢火燉青蛙,要一點點整死我,可隨着時間的推移,發現並沒有這樣,似乎這個事情就過去了。
還有上一次他路上碰到我,邀請我上車,一個市委書記竟然邀請一個小科長上車,任誰都不相信,可他偏偏這麼做了。
也許他做有他的理由,可我心裡卻是頗爲感慨。
再有我的調查報告,直接拿到常委會每個人發一份,並且要求常委寫出一份心得體會,這說明周建設並沒有李青山說的那樣,妒賢嫉能,而是覺得好,覺得出色,就給你機會。
此外,我去周建設辦公室,爲了矇混過關給自己肚子兩拳,周建設那種關心不是敷衍,而是出自內心。
說實話,跟李青山所描敘的形象並不相符,不知道,也許是我看人眼窩太淺,還是李青山故弄玄虛?說不清,真的說不清!
李青山招呼我吃葡萄,紫色的巨峰葡萄,挺甜,可我感覺在嘴裡酸澀難嚥。
過了幾分鐘我才說道,師哥你的意思是?
子健,你記住一句話,師兄弟齊心,齊利可斷金,相信我嗎?李青山拍着我的肩膀問道,而且手很用力,肩膀隱隱作痛!
我看着李青山,過了幾秒種才點點頭。
李青山笑了,說你要我同意,大事可定矣!說着站起身走到辦公桌,從裡面拿出一個信封遞給我。
我有些詫異的拿過信封,捏了捏,裡面有張卡,還有幾頁紙,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李青山。
在對方眼神的鼓勵下,我打開信封,一張信用卡,咦,這信用卡很眼熟,我猛地想起來,是紀廠長那天送我的卡。
李青山問我知道這卡里多少錢嗎?
我茫然的搖搖頭,李青山伸出指頭比劃了一下,十萬!
聽到這個數字,我大吃一驚,十萬,手顫了一下,這張信用卡就像脫離枝頭的枯葉,掉落在地上。
我忽然想到了什麼,急忙問道,師哥你是說讓我舉報紀廠長?
李青山笑了,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齒,午後陽光正好照進來,這口牙齒竟然折射出幾分鋒利的摸樣。
他讓我還是看完信再說!
我打開,越看越心驚,越看越膽戰,裡面是關於檢舉周建設的經濟問題,以及施政上的失誤,而且一樁樁一件件,很詳細,能寫出這份信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很有可能是周建設身邊親信的人。
我的手微微顫抖着,感覺頭皮一陣麻,一陣涼,一陣緊,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而且在信上着重提出紀廠長行賄十萬元的事情!
等我看完後汗透重衣,胸口就像被千斤巨石所壓,壓得喘不過氣來。
李青山看見我緊張的摸樣,笑了笑說我怕什麼,出了事情有他頂着。
我遲疑了一下,咬咬牙問道,爲什麼是我?
李青山沉吟了一下說道,他也不想讓我衝到前面,可是除了自家師弟他還能相信誰,來了市裡一年多,多方掣肘,滿腔抱負無處施展,這種心情誰能理解。
好不容易江北重機廠開始了國企改革,可半路擱淺,原本大好的機會憑空錯過,試問誰心中能好過。
他一心爲公,可身後冷箭不斷,所學的不能施展,空有抱負卻只能疲於應付各種層出不窮的陰謀詭計。
李青山說自己現在束手束腳,想做一番事業帶領全市人民走出困境,可是,可是……講到動情之處,竟然流下淚來。
說實話我也心有慼慼焉,不覺得也黯然神傷,人人都覺得官員高高在上,可滿腹辛酸又向誰說?
李青山說到這裡,猛地抓我的肩頭激動地說道,偉人曾經說過,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
現在我們面對一個前所未有的發展良機,如果抓住了,肯定會實現經濟的騰飛,如果錯過那我們都是全市人民的罪人。
他實在沒有辦法,身邊的人不敢信任,要麼不堪大用,只有我,只有我最合適!
他還說把我推在前面實在沒有辦法,如果不願意他也理解,會再想別的辦法。
忽然李青山一把將我手中的卡和信封都奪過去,說,不行,不行,太危險,他決不能讓我去冒險。
爲了全市人民的幸福,他豁出去了,自己去,自己去見省委書記,哪怕揹負構陷同僚的無妄罪名,也在所不惜!
說實話,那個時候我真的感覺心頭有股熱血在激盪,忽然想起那句話,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
猛地站起來說道,師哥,這個事情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