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雁雁進了小區遠遠就看見王倫勤那部拉風的車停在單元前的停車場, 而王倫勤本人就站在單元門前扔一個YOYO球玩。Oscar抱着籃球跑過去,“Jacky叔叔,你什麼時候來的, 你瞧, 這是我的籃球, 上面還有NBA明星的簽字, 比我家裡的那個多啊, 你看你看。” Oscar興奮地在王倫勤面前炫耀新收的禮物。
“真不錯。你們出去了啊?”王倫勤一面接了籃球看,一面斜睨了談雁雁。
“帶Oscar去學中文了。”談雁雁假裝不理會王倫勤陰陽怪氣的聲調。
“我和媽咪去舒奶奶家學中文了,我現在每個週末都去她家, 很好玩的,我現在都可以寫幾個字了。”
“多少錢啊?”
“Jacky叔叔你怎麼說什麼都是錢。舒奶奶是我們飛機上認識的。還有舒雅姐姐, 她給了我這個籃球。是不是比那個還要酷。” Oscar忍不住又把籃球顯擺了一下, 覺得自己財富無比。
“你這個小毛頭, 有了更好的,就看不上我給你的了, 那我收回。”王倫勤作勢生氣。
“不行,不行,送出去的東西哪有再收回的道理。” Oscar果然被嚇住,緊緊抓住王倫勤的胳膊。
王倫勤滿意地露齒一笑,Oscar是他的王牌。
談雁雁冷眼看王倫勤在那裡和Oscar耍寶, “Oscar拿好東西快回家了。”
Oscar答應了樂顛顛地跑進門, 回頭看王倫勤站着不動, “你怎麼不走啊?”
王倫勤手插了褲兜, 看談雁雁, “允許嗎?”
談雁雁瞪他一眼轉身走,“你好像不是原來的作風了。”
“那你就不問原因?”王倫勤還要說什麼, 結果Oscar等不及,跑過來拉了他的胳膊,“你今天像蝸牛。”
兩人在電梯裡並不說話,只有Oscar嘀嘀咕咕。談雁雁這樣做實在是事出有因。
週五早晨談雁雁剛到公司就看到一大束花在門口“站着”,準確地說是一個快遞來送一捧花,而那個花束實在是太大了,根本看不到送花人的臉和上身,所以從談雁雁的角度看過去就是“站着”一束花。是淡粉色的玫瑰組成一個碩大的心字,邊緣插了白色的柔軟的羽毛,看規模大概至少好幾十朵,不會是九十九朵吧。談雁雁心想哪個女人會收到如此傻的花,張揚是夠張揚,換成她是不喜歡的。
談雁雁側身讓過枝出來的花,正要開門,“花束”說話了,“請問是不是談雁雁談小姐?”
談雁雁回頭,“找我?”
“花束”如釋重負,終於問到您了,這是一位“討嫌”先生送給您的,祝您週末快樂。
談雁雁跟見了鬼一樣,閃身到一邊,“你說誰送的?”
“一位自稱是討嫌的先生。”
談雁雁大腦裡快速地尋找是否認識這個討嫌,想到一個人的名字,談雁雁的臉都有點變形,他這是諷刺她,還是難爲她。“請你轉告討嫌先生,我不收花。”
“這個……您不行,那位先生要一定親手交給您。”送花人急了,這齁老沉的,他都抱了一早晨了,聽見女士的高跟鞋就問是不是談小姐,好不容易找到了主,還沒喘口氣兒,怎麼還得抱着。
“對不起,別人有送的權利,我也有拒絕的權利。給你五十塊錢,你打個車回去吧,看樣子挺沉的。”談雁雁不由分說塞了錢在那個人的手裡。
“有人送花還不高興,女人很麻煩是吧。”談雁雁聽見後面王倫勤的聲音出現,回頭看他正抽了一隻玫瑰出來。
賣花人急了,嗨,先生,先生,您不能拿走,這位小姐還沒收呢!
王倫勤嗅了嗅花,“可惜,可惜。反正讓你送花的人已經付了錢,你拿回去把花兒扔了,也沒人知道是怎麼回事,我拿一朵也沒什麼的。”然後趁着送華人愣神的功夫,直接開門進了公司,沒理談雁雁。
談雁雁也不管刷卡進門,剛走到大廳,就有幾個比她早到的員工跑過來,“談總,那花我數了九十九朵,好浪漫的寓意啊。”“您不要了,我們去拿幾朵好不好?”
談雁雁又生不得氣,咬着後槽牙說,隨便隨便。
呼啦一下子周圍的人消失了,然後門外還未來得及走的送花人發出此起彼伏的慘叫。
那一天,BOBO公司裡充滿了週末的浪漫和休閒,幾乎每人桌上都是幾支粉色的玫瑰花,有的人貪,拿了十來枝,反正談總是不要了。可是談雁雁不行,只要看那些粉色的花在眼前晃,她就頭暈。
“討嫌”二個字已經好久不叫了,那是那會兒她初到美國的時候和王倫勤住鄰居。王倫勤夜生活很豐富,經常半夜回來,抽水馬桶的聲音,皮鞋踏着地板的聲音。懷孕的談雁雁睡眠很淺被吵得受不了,摒棄了初來乍到當縮頭烏龜的想法烏青着眼圈找王倫勤,是上午十一點的光景,敲了好半天門纔開,王倫勤穿了一件繫帶的睡袍,但系得很鬆,領口咧到腰部,很可能裡面什麼都沒穿。談雁雁假裝什麼都不注意,只看着王倫勤的眼睛
“我是隔壁的鄰居,請你注意一下動作,我失眠。”
“我一直都這樣啊。沒有人說什麼。”王倫勤眯縫着眼睛。
“我不知道別人什麼想法,我現在需要休息。希望你能體諒。”說完談雁雁緊緊盯着王倫勤身後的門框,心裡想,如果他還是那樣,那麼她只能搬家了。
沒想到王倫勤痛快地答應了,談雁雁保證王倫勤看不出來她的懷孕,本身瘦,又加上穿了件寬鬆的袍子,反正不管怎樣,王倫勤說他會注意的。談雁雁半信半疑地回到自己的公寓。自那天以後果然隔壁的聲音小了很多,偶爾有也是比較輕的。談雁雁對王倫勤的感覺改觀了不少。可是王倫勤不在晚上騷擾她了,改成白天來擾了,看她窗戶開着,總是敲門。談雁雁不願意和這個有着桃花眼的男子發生過多瓜葛,因此只是表面應付了。可這王倫勤像是一點都不在意似的,總是過來三言兩語逗個笑什麼的,直到一天拿了束紅玫瑰,大概幾支的樣子,署名就是“討嫌先生”。談雁雁被他糾纏得厲害,那天故意穿了稍收腰的衣服,王倫勤當場就傻了。此後再也沒提這事兒。
沒想到今天王倫勤舊事重提。用的道具幾乎一模一樣。
談雁雁坐在辦公室裡如坐鍼氈,平時王倫勤瞎鬧她還可以假裝打馬虎眼兒,可這真來了她就得認真想,王倫勤到底想怎樣?
談雁雁在廚房裡收拾順便在超市買的東西,廳裡王倫勤和Oscar玩得熱鬧,兩個人拿了籃球一個一個辨認上面的簽字,還在一個筆記本上對着上面的名字打勾。談雁雁知道那是Oscar自己搞的一個簽名本,所有的NBA明星都在上面,而且在不斷地補充進去,有了簽字的就在後面蓋一個小圖章。
“Jacky叔叔,你說舒雅姐姐是怎麼弄到這麼多簽名的,她得花好多錢吧。” Oscar憋着勁兒在簽名本上壓小圖章。
“大概吧,即使她不花錢,別人也得花。你倒是撿了便宜。唉,你這個小圖章還有名字呢,寫得什麼?”王倫勤突然發現蓋好的藍色小圖章是一個花瓣形的名章。
“是媽咪給我的,說我長大了,以後的買的書都可以在上面蓋這個小圖章,我覺得很好看,所以用這個蓋了。”
“寫得什麼,是你的名字?怎麼從來沒聽說過?”王倫勤饒有興趣地翻過來圖章看刻了什麼。
“以前也不用的,這是上學時媽媽讓我學寫的,說這是我的中文名字,很威風吧。”
上面是小小的三個字“談辭修”。
“Oscar,你這個名字很拗口啊。”王倫勤想不出來爲什麼談雁雁給Oscar取了這個名字,沒頭沒尾的。
“Jacky叔叔,你真無知,媽咪說辭修是爲紀念一位故人,他是媽咪的爹地的爹地的朋友,和媽咪的外公很要好,說我要做人正直公正。他好像姓陳。”
“什麼故人,不就是陳辭修嘛,我沒覺得,想不到你媽咪還是個對政治感興趣的人。”王倫勤不屑一顧。
突然Oscar把籃球一下子搶過來,“你不尊重人,不可以這樣對待別人。”說完跑到廚房,“媽咪,我不想說話了,陪你好不好?
談雁雁有點不知道情況,就見兩人本來談的熱熱鬧鬧,突然Oscar變得意興闌珊,看了下廳裡王倫勤,“爲什麼?”
“他不尊重別人。笑話我的名字。”
“Jacky叔叔肯定不是故意的,你不應該這樣不信任朋友,對不對?”
“我知道,但是我從來沒有嘲笑過他的名字,他不應該嘲笑我。”談雁雁想這個兒子不去當律師真是可惜了,只好拖了Oscar到客廳,“你們溝通一下,不能互相嘲笑對方,包括名字。”然後又轉頭對Oscar說,以後不要對外人說你名字的來歷,說着眼風掃了王倫勤。
王倫勤難堪的點點頭,他以爲Oscar是王牌,什麼王牌,簡直是枚□□。怪道形容天氣用什麼“六月天,小孩臉”,唉真的是狗臉,說變就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