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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輕輕的一側,孟仁看清了偷襲自己的那人,沒錯,正是他的朋友,孟仁感覺到自己的心再一次受到了不可逆轉的打擊,他前面還在想朋友是誘餌,還在想着不能連累自己的朋友,但是在下一刻,自己的朋友卻在背後偷襲了自己,倘若不是自己的反應快上那麼一點點的話,那今日自己肯定是有命來,沒命去。

孟仁的心,在這一次徹底的涼了下來,此處已是無望,又何必再多做停留,孟仁不等他人的反應,自己自然是要先一步逃遁而去。

卻說孟仁沒有看見的是,他的朋友此時隱含在眼睛裡的淚花,以及那微微顫動不止的手掌。

“我去追殺他,你們要信守你們的諾言!”孟仁的朋友留下這樣的一句話,阻止了那些要去追殺孟仁的其他人,而自己卻是朝着孟仁逃走的方向追去。

孟仁這一次倒是沒有費多大的周折就逃出了朋友家,但是他心中也是更加的茫然了,這一刻他的感受就是天下雖大,卻沒有他容身之處,自己實力平平,父母的血海深仇還未得報,而現在卻已經是四處皆敵,放眼之內,沒有自己可以在相信的人。

相信的人,想到這個時候孟仁的腦海裡出來一個人容貌,那個和自己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的女孩。但是,孟仁的心很快又糾結起來,前面剛剛被自己的朋友出賣,那麼現在,自己還能夠相信她麼。

不知道是潛意識的驅使,還是心裡面仍舊抱着一點點的希望,孟仁鬼使神差的走向了自己那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女孩家裡的路上。

但是卻也說巧不巧,就在他在那門口猶豫的時候,正好碰到了她的隨身侍女,這侍女似乎一直就在門前周圍轉悠着,一開始還沒有認出孟仁來,但是見這人在自家大門前踟躕不定的樣子,就上前去詢問。

這一下,這侍女才認出來,這人原來就是自己一直在等着的人。

沒等孟仁說話,侍女搶先說道:“這位公子,這裡可是大戶人家,我們小姐早就已經是名花有主,你就不要在多費心思了,在者,小姐讓我帶一句話給你,那就是今時不同往日,你還是趕快離去,不要在癡心妄想了,快走快走!”

孟仁還以爲這侍女沒認出來自己,連忙說道:“是我?”

侍女立刻變了臉色,大聲呵斥道:“我知道是你,趕快走,我們小姐說不想見到你,這個聽不懂麼?難道你希望我叫人哄你離開這裡?”

孟仁的臉色極其的難堪,又是一個殘酷的事實再次打擊了他,所謂的友情,所謂的愛情,在自己最落魄的時候,這些全部都拋棄了自己,全部都背叛了自己。

那是世界崩塌的感覺,孟仁艱難的轉身離開那大門,這一次轉身,是他徹底告別以前自己的一次轉身,他的心裡在不斷的吶喊着,這個虛僞的世界,讓什麼仁義善良都去見鬼吧,自己以前真的是錯的太離譜了。

這一次,孟仁是真正的被仇恨矇蔽了雙眼,他唯一活下去的信念,就是復仇,讓那些曾經對不起自己的人都死在自己的手上!

講到這裡,黑衣人再次停下來自己的江湖,又開始自顧自的喝起酒來,沒有要繼續講下去的意思。

李毅則是在把弄着自己的酒杯,雖然一開始很是疑惑爲什麼這人要將故事給自己聽,但是聽到現在,李毅心裡還是隱隱約約的明白,這故事,雖然不知道可信度有多少,但是毋庸置疑的是它是一個很悲慘的故事,這其中關於善與惡,關於正與邪的思考卻是實實在在的。

想那故事中的人物,有善心者,最終的下場反而是死的死,家破人亡的下場,如此看來,行善又何必?很明顯,這個故事在李毅內心深處掀起來的波瀾也是相當的巨大,所以李毅一時間也忘記了其他的事情,只是自顧自的轉着酒杯,想着自己的事情。

想着想着李毅卻也發現了另一件很是重要的事情,那句是這等隱秘的事情,面前的這人又是怎麼知道的?這些事情,如果不是當事人的話恐怕是很難夠了解的這樣清楚!

所以思量了一會李毅便試探着問道:“你對這故事瞭解的這樣詳細,肯定也是這故事的親歷者了?”

李毅這話問的很巧妙,沒有問對方是這故事中的哪一位,而是問對方是不是這故事的親歷者,這樣的話,一是表達出對對方身份的猜測,二是可以表示自己對這個故事並不是完全的相信。

“我不是,你也可以不相信這個故事,我從來就沒告訴你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很顯然黑衣人聽出了李毅意思,但是從這話裡的意思更是的明顯,否認了自己是經歷過這事情,更是直接的告訴李毅你不用相信這個故事。

“你……這不僅僅是一個故事吧,否則你怎麼會這麼無聊的講這些東西給我聽?”李毅似乎不死心,繼續追問。

“不爲什麼,如果一定要說原因的話,我可以這樣告訴你,那就是你先前出言邀我過來坐,這算是對你的一個感謝吧。”黑衣人語氣很淡。

這算是什麼道理,李毅聽了以後真想狠狠的笑一下,這並不是明擺着敷衍麼。

“好了,不說這些了,那後來怎麼樣了?那孟仁的仇有沒有報了?”李毅想到這個故事還沒有結束,在知道了對方並不好溝通的情況下選擇了去問這故事的結局,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他對這個故事結局更感興趣。

“後來……?”黑衣人頓了一下,似乎在想什麼一般,然後才又說:“沒了,故事到這裡就結束了,沒有什麼後來了!並不是每個故事都有結局!”黑衣人滿不在乎的說着。

沒了?

沒有結局!

這話聽的讓李毅是感覺簡直是噁心到了極點,這算什麼,就好像是你做夢夢見自己元功突然登峰造極了,然後等你想要試試自己的功力的時候,你又醒了。

故事講到這裡說完了,這不是明顯在吊人胃口麼。

但是李毅偏偏又什麼辦法都沒有,自己總不能逼着人家說吧。

“不可能就這麼完了吧?那孟仁最後的結局到底是什麼樣了?”李毅似乎還有些不死心,仍想着問出點什麼了。

“完沒完都是我一句話,我想講的時候,完了我也可以編下去,我不想講的時候,沒完也是完了,你前面不是一直在說標準麼,這就是我的標準!”

“你……”李毅有點啞口無言。

“現在,你認爲什麼是善?什麼又是惡呢?”黑衣人似乎是隨意的問道。

善?惡?

什麼是善?

什麼又是惡?

李毅沒想到到了最後的時候,這黑衣人竟是問自己這樣的一個問題,更爲意外的是,他講了這樣的一個故事,到最後卻只是爲了問自己現在認爲什麼是善,什麼是惡。

自己能怎麼認爲,一開始自己就認爲善就是善,惡就是惡,兩者之間有着不可逾越的鴻溝,但是到了這個時候,自己的心裡面對於善惡的認識倒是越來越模糊,唯一可以確定便是善未必是善,惡未必是惡,除此之外,也只能根據自己瞭解到情況的主觀判斷。

但是凡是主觀判斷,就必然有錯誤的時候,一旦錯了,那麼善就是惡,惡反而是善。

如此看來,善惡也不過是一念之間,善惡也不過是相輔相成,沒有善,這時間又那裡來的惡,沒有惡,又何以看出善的高尚,惡多了,不爲惡便是善,善多了,不爲善便是惡。

想到這些的李毅似乎抓到了一點什麼,但是還是有一種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感覺,這感覺的原因就還是因爲現在的善惡的觀念已經是完全否定了他從小就接受的那種善就是善,惡就是惡的觀念,而且也進一步超越了他一開始認爲的衡量標準的層次。

簡單一點說,就是以前李毅也迷惑,迷惑的是不知道怎樣確切的說出那衡量善惡的標準,大師這標準雖然不好說,但是這善惡卻是固定的,就算是這標準,也只是模糊,但是也有一個大概的譜。

但是現在呢,善惡變的模糊了,標準似乎也不存在了,所以這樣的一個結果就是李毅更加的模糊,特別是這一句,什麼是善?什麼是惡?竟然讓李毅有了一種無法回答的無力感。

“我也不知道!”沉思了好一會的李毅最終還是回答了這樣的一個答案。

黑衣人似乎一點也意外,又是一杯酒下肚,然後又淡淡的說着,“那你現在還認爲你剛纔好意幫助我是爲善麼?”

這句話,更是如雷聲一般激盪在李毅的心裡,原本的出言相邀還真的是爲了幫助這陌生人,但是聽了剛纔這樣的故事,那故事裡的少年孟仁,不就是因爲行善幫助別人,所以才導致了後來的結果。

拿自己剛纔幫助這陌生人,還能算作是做好事麼?李毅也開始在自己的心裡問自己。

黑衣人也不言語,似乎在等着李毅的回答。

又是一小會的時間,李毅還是未能找到一個說服自己的答案,然後才疑惑的擡起頭,看向那黑衣人,一字一板的說道:“那你又認爲什麼是善?什麼是惡?我剛纔出言幫助你,是不是爲善?!”

李毅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爲他的內心真的是很亂,亂到讓他心煩,這和他一貫冷靜的心態是完全背道而馳的,既然已經是心亂如麻,那麼爲什麼不聽聽別人的意見。

“無惡便是善,無善便是惡,這世事原本就不能單單以善惡言論,只有那無聊之人才會要大陸之人信守仁善。所以,我的眼力,沒有善惡,一個人,如果該死的理由多餘不該死的理由,那麼他就應該死!”

“無善無惡……無善無惡……”李毅在嘴裡默默的重複了幾遍,似乎在體味着什麼。

“既然無善無惡,那麼你後面的一個問題,就不用我回答了!”黑衣人說出這一句話,然後又喝了一杯酒。

李毅陷入了撕開,但是這一次並沒有很長時間,似乎很快的就發現了問題,眼神也開始變化的有神采,於是說道:“我倒是感覺,這善惡應該以因果論,有善因未必有善果,就說剛纔我出言幫你,如果從現在看,你我喝酒聊天,討論這善惡之道,對於我來說,倒是可以算作是一小善,但是如是你我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那今日我便是有善因無善果,所以,世間之事或許可以不用善惡論,但是這善惡,還是自在人心,言無善無惡,只能說是沒有絕對的善惡,只能說是沒有善就沒有惡。而有這樣言論的人,恐怕不是大善,就是大惡,亦或是先大善後大惡,亦或是先大惡後大善,不知閣下是否?”

這李毅似乎突然開了竅一般,條條是道的講着大道理,其實李毅自己也有點奇怪,就在自己越陷越深的時候似乎有人在提醒着自己的一般,然後自己的腦海裡便出現很多自己從來沒用過的想法,而且似乎是不吐不快的感覺,這也纔有了剛纔那口不停的一連串的說辭。

黑衣人聽李毅說道最後的時候,舉起在半空中的酒杯忽然停了下來,然後似乎也是思索,再然後纔是又將自己已經端起來的酒一口喝掉,接着很正式的看了李毅一眼,說道:“你認爲我是那種,我便是那種!”

李毅被這黑衣人一看,心裡不由的一陣緊張,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憑空的生出這樣的感覺,但是這也只是一小下的時間而已,李毅馬上接話道:“那或許就都不是!好了,不管怎麼說,這樣的大道理都不是我這樣的小民能夠想到明白的,所以又何必操那份心,只是心裡依舊是擔心那孟仁的年輕人,不知道他大仇是否得報!倘若我是這孟仁,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李毅再次轉移了話題,同時也委婉的表達了自己對剛纔的故事念念不忘的意思。

看見黑衣人沒有說話,李毅又補充說:“想來想去,我倒是也明白,這故事肯定不會終結於此,即便是那孟仁不能復仇,最後抑鬱而終,也算是有個說法,但是沒有這等說法,恐怕是另有奇遇了。”李毅一邊說着這話,一邊偷偷的瞄了黑衣人一眼,看着人有無反應。

但是讓李毅失望的是那黑衣人似乎沒有聽見一般,依舊是自顧自的喝着酒,轉眼間,已經是幾大瓶子的酒沒有了,但是那人卻一點醉意都沒有。

“這個人,不簡單!”李毅心裡默默的想着,然後又說道:“不知道閣下尊姓大名?他日再見,也有得稱呼。”

“萍水相逢,何必告知姓名,何姓何名,只不過是一個代號而已!”這一次黑衣人倒是說話了。